這番眼界淺,就導致了葉疏白從頭到尾都處在清醒之中!
那道非男非女的古怪聲音在短暫的啞然之後勃然大怒,眼見先前的運籌帷幄成了笑話,他沙啞地嘶喊著,“這不可能!這是天道法則,這是不可違逆的神魂碾壓,你不可能掙脫!”
溫雲與葉疏白都沒有要解釋的意圖,兩人齊力再次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攻去。
然而那兒一道影子都沒有,依舊是一團不可觸及的黑霧。
“他的神魂已經離體,恐怕想再奪舍!”
溫雲匆匆落下這句話後飛身朝著師兄們掠去,要是對方真的奪舍了師兄,那她對著那兩張臉怕是下去手!
果不其然,那股詭異的氣息正朝著朱爾崇的方向湧去,溫雲毫不猶豫地鋪開自己的精神力將地上昏迷的三人都護住,警惕地注意著周圍。
然而這個魔修領悟了神魂法則,神魂離體竟然都還沒死,現在看不見摸不著,根本捕捉不到對方的動向。
越是危急的時候,溫雲就越是冷靜。
“神魂……靈魂……惡靈?”
溫雲銀牙一咬,對葉疏白輕喝一聲:“劍來!護法!”
話音剛起,葉疏白早已領會她的意圖,沒有半點遲疑地對著她擲出手中木劍,而後躍至她身旁去吸引那魔修的注意力。
他此刻無法動用靈力,魔法修為也還低微,丟了劍的他在魔修眼中就是一塊惹人眼饞的肥肉。
原本朝著朱爾崇襲去的神魂方向一轉,直直地朝著葉疏白攻去。
“你是我的了!”
“放你娘的……厥詞!”溫雲揚手接過木劍怒道:“他是老子的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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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同時,已是朝著葉疏白擲回一疊厚厚的魔法卷軸。
下一刻,溫雲手握木劍站定,姿勢古怪卻優雅地在空中畫出數道弧線,略顯蒼白的嘴唇上下張合得飛快,晦澀的龍語自她口中喃喃而出。
身後是一陣接著一陣的陰風,葉疏白緊抿著唇不斷用身法躲閃,手中的魔法卷軸一張接著一張炸開,阻擋著對方神魂衝向自己的攻勢。
此刻是白天或是黑夜?
身處迷霧中的溫雲無從得知。
她隻知道,就算是黑夜,這次也必須將它點亮為白晝!
手中魔杖泛出點點金色光華,一股神聖的氣息自她周身浮現,星芒陣由黯淡逐漸變得耀眼,將黑發黑眼的她襯得恍如光明女神降世。
溫雲表情肅穆,聲音極輕極平和,用龍語念出這個光明系高級魔咒的最後一段——
“……願光明之神,賜予信徒驅散惡靈之力。”
“聖光制裁!”
星芒陣倏然綻放出堪比太陽的光芒,濃鬱如墨汁的黑霧仍在負隅頑抗,其中爆發出一聲接著一聲仿佛發自靈魂深處的刺耳的尖叫,這光芒似乎帶給他極大的痛苦。
溫雲亦是在咬牙撐著,這聲音中暗含著極強的神魂攻擊,她一邊分出精神力去護著其他人,一邊繼續施展著聖光制裁,此刻腦海中仿佛有千萬根尖利的針扎過,讓她痛得幾乎快要昏厥。
黑霧在拼命蔓延企圖壓過金色聖光,而聖光卻始終不曾熄滅,如同一粒頑強的星點,在這黑暗之中逐漸燃燒成一片太陽。
一黑一金,就這樣開始了一場漫長的拉鋸戰。
就在這僵持不下之時,另一股稍弱的光明系魔力不動聲色地與溫雲的交纏在一起,推著她往前。
溫雲毫不猶豫地爆發出全力。
聖潔的光驟然點亮這片黑霧,照耀在整個玄天秘境的蒼穹之下,好似烈日灼灼落在冰雪上,隨著魔修的那一聲悽厲至極的慘叫,所有的黑霧都飛快地消融潰散。
黑霧消失,這片天地又重新恢復先前的清朗。
無論是詭異的魔修還是巨蟒和謝尋都再也尋不著蹤跡,仿佛隨著這黑霧被蒸發了似的。
然而溫雲已經無力繼續追蹤魔修的去向了,此刻她的精神力被盡數抽空,方才全憑著那股意志才堅持下來,待這場爭鬥結束後腳下霎時一軟,重重朝著地面跌去。
然而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個帶著溫暖體溫的懷抱。
溫雲眼前一陣接著一陣眩暈,整個人完全失了力氣,眼前的人影也看不清,唯獨那熟悉的氣息讓她敢安心將後背交予他。
她當然知道這是葉疏白,也知道他身上的香氣從何而來。
那是他自小栽下的一株白梅花,初時同他一般歪歪瘦瘦,後來在他的精心照料下竟也在山谷裡長得亭亭秀立,比他還生的高,每年深冬必要開滿樹的白梅,勝過雪似的白。
四師父是女修,她用白梅制成香囊掛在葉疏白的劍鞘上,每年都新作一個,溫雲看了很羨慕,卻也隻能看著而得不到,隻能在冬日時躺在那白梅樹下嗅著香氣聽著師父們對少年萬千叮囑。
她那會兒還是很羨慕葉疏白的。
溫雲嗅著他懷中熟悉的香氣,嘴唇蒼白得快沒血色,唇角卻仍得意地牽出一個得意的弧度:“那是聖光制裁,厲害吧?”
葉疏白將她扶穩,並不吝嗇誇她:“很厲害。”
溫雲似乎並沒有聽到葉疏白的回復,也是,她過去百年都在自言自語,於是這次亦是習慣性地自言自語:“那是我在光明神殿頂上偷窺了半年學的,你要想學我教你……但是你得去給我弄條……”
弄條肥魚,要用闢谷丹養大的那種。
可惜這句話都還沒說完,溫雲的腦袋已經悄然往他懷中一栽,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
溫雲是聞著烤魚的香氣醒過來的。
嘗了百年的她立馬睜眼,剛想翻身起來卻覺得頭疼欲裂,隻好繼續躺下。
“溫師妹你醒啦……哎喲我的娘,老子的腦殼像被哪個龜孫捶了一年似的痛。”
朱爾崇罵罵咧咧,溫雲這才發現自己附近還躺了三人。
兩位師兄躺在自己腳邊,不遠處還躺了個目光空洞的姜肆,後者嘴裡還念念有詞說著什麼。
真是太好了,看樣子幾個傻師兄都沒被奪舍。
包霹龍依舊是沒心沒肺,笑著說:“葉師弟說我們神魂受損,腦袋疼幾天是正常的,沒變傻已經值得慶祝了。”
溫雲平躺在地上不敢再亂動,忍著頭痛叮囑:“你們下次需得長點心了。”
朱爾崇嘆口氣,鬱鬱道:“我們也沒料到玉清泓竟然是魔修,這才中了他的招,又讓溫師妹你費心了。”
但是因為讓溫師妹費心過許多次,所以這次朱爾崇已經沒多少心理負擔了,所謂英雄救美嘛,女英雄救美男子也是很合理的。
他這會兒也聞到了烤魚香,於是滿含期待地喊一嗓子;“葉師弟,烤魚熟了嗎?”
沒人回答他,隻有烤魚香氣越來越近。
一串被烤得焦黃酥脆的靈魚被遞到眼前,然後……繞過朱爾崇遞到了溫雲的嘴邊。
她眨了眨眼,與葉疏白的視線正正對上。
他將魚再湊近些,聲音平靜,言簡意赅:“沒放辣。”
溫雲張口咬下去,惦記了上百年的烤魚終於入口,這香氣跟肉質入口時的滿足感幾乎讓她激動得落淚。
這就是肉,這就是食物的味道啊,原來烤魚也可以這麼香!
她眼睛都在放光,就連空藍後遺症都快痊愈了,舔掉嘴邊的一小塊魚肉後感動地看向葉疏白:“你怎麼知道我想吃烤魚的?”
她本來也隻是隨口一問,並沒有打算從葉疏白這兒得到答案。
誰知道他目光意味深長地看了溫雲一眼,竟然語氣正經地開了口:“你曾說過三百四十二次想吃烤魚。”
“不可能,我從沒說……”
溫雲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神情古怪地看向葉疏白,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
她的確說過很多次想吃烤魚,但那是在葉疏白的記憶世界中說的,因為那會兒她一直吃不上東西,成日裡隻能盯著那群肥碩的魚瞧,在口頭上早就將它們烤了數百次。
“你看得到我?聽得見我說什麼?”
但是這種情況不可能發生啊,那隻是他的記憶而已,她又不是穿越時空去了葉疏白的童年。
葉疏白動作自然地將剔除了魚刺的魚肉送到她的唇邊,聲音淡淡道:“當時不知道,你出來後就知道了。”
原來一霎便是百年。
她出現在他的回憶世界中,沒有改變任何事情的進展,百年往事好似一幅山水畫,山依舊是山,水依舊是水。
但是她來過,所以這副畫卷上新添上了一片浮雲。
她來之前,他每每回想起自己的少年時代,都是枯燥重復的修煉,孑然一人走了百年。
她來過後,他的所有回憶都被重新勾畫,每一幅畫面中都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怕傷了他的神魂,便甘願忍受百年孤獨,如影隨形伴在他身側,曾為他遮風擋雨,也曾伴他修煉劍法,還一心念叨著要吃他養大的魚。
葉疏白垂眸,靜靜地凝視著溫雲,良久,他低聲開口:“好久不見。”
溫雲愣了愣,聰明的她很快明白這一切的因果緣由。
她輕笑出聲,目光從他的眉眼落到嘴角,無處不精致清雋,無一不是她最熟悉的那少年模樣。
“是啊,好久不見,葉疏白。”
第40章 沈師弟呢???
溫雲與葉疏白隻相視一望, 其中萬千感慨不需言明,已是各自心知。
他跟她都明白, 這短短一剎間原來新增了這麼多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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