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24-11-20 17:14:293629

  劉嬤嬤再對上楊幺兒目光,頓時又覺頭大得很。

  莫說大婚、封後的儀式了,這宮裡尋常的規矩,楊姑娘都不懂得。若是一條一條教起來,能教會麼?楊姑娘若覺得枯燥無味,撒手不肯學又如何是好?

  劉嬤嬤的煩惱,楊幺兒是不懂得的。

  她盯著前方垂下的帷簾,盯得入了神。

  等這邊的女官在宮女的輔助下量完尺寸,那邊帷簾也掀了起來,隨即便見一道颀長的身影慢步行了出來。

  楊幺兒微微瞪圓了眼。

  是皇上。

  蕭弋方才就在帷簾後,之所以隔了道簾子,是想著也許會有要楊幺兒脫衣裳的時候。等量完,他方才走出來。

  楊幺兒瞥見蕭弋的那張臉,忙掐了掐手指頭,垂下了目光,開始回憶,“月窈”兩個字怎麼寫的……一點也記不住了……

  他會打她嗎?

  弟弟說過老師都有戒尺的,愚笨的人就會挨打。

  楊幺兒想著想著,突然覺得視線模糊了。

  李家旁的大牌坊,她在馬車上瞧見了,很大很大……

  讀書……

  娘……

  零碎的詞擠在她的腦子裡。楊幺兒揪了揪身上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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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弋走到她跟前,見她半天不抬頭,不由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強制她抬起了頭來。

  這一瞧,便見楊幺兒眼底被淚水浸透了,放著黑亮的光,她的淚珠就掛在睫羽上,要落不落。

  “誰欺負你了?”

  楊幺兒乖乖說:“不記得名字怎麼寫了。”

  說完,“啪嗒”,那顆淚珠就掉下來了,正砸在蕭弋的手背上。

  蕭弋:“……”

  “不記得便不記得罷,改日重新教就是了。”蕭弋唇角向下輕撇,嘴角弧度冷銳,手上卻是順勢揉了下楊幺兒眼角:“一樁小事也值得哭麼。”

  劉嬤嬤站在不遠處松了口氣。

  心說,還以為姑娘因為她反駁說皇上不是玩具,難過得哭了呢。

第23章 不日大婚

  量完了尺寸,劉嬤嬤便領著楊幺兒挑首飾去了。

  “姑娘若有喜歡的,隻管取用。”劉嬤嬤面上笑容加深,道:“永安宮特地送來,怎好浪費?”

  蕭弋卻是在一旁淡淡道:“都給她送到燕喜堂去吧。”

  劉嬤嬤聽了這話,點頭應了。心道,那位蕊兒姑娘,自然是無緣了。

  楊幺兒在一匣子的首飾跟前站定,伸手摸了摸,她微微瞪大了眼,眼底盛滿了光華。

  劉嬤嬤不由笑道:“姑娘應當是都喜歡了。”

  此時尚衣監的人躬身走到蕭弋面前,道:“皇上,尺寸正合,無須更改。”

  “嗯。”

  尚衣監的人同儀制清吏司的人都齊齊松了口氣。

  如今都盯著皇上的婚事呢,但凡中間出了差錯,首當其衝的便該是他們這些籌備大婚的……

  尚衣監等人告退離去。

  蕭弋道:“過來罷,朕再教你那兩個字是如何寫的。”

  楊幺兒轉頭打量四周,卻是覺得分外陌生。涵春室的主屋內,總遮著光不見天日,室內還遍布藥香。於楊幺兒來說,卻是比這裡要好的。這裡更大些,裡頭擺的東西也多些,抬頭一望,屋檐也是高高的……這裡頭也沒有了藥香氣,失去了熟悉的味道,讓楊幺兒覺得有些孤冷。

  她茫然四顧,而後才挪動著步子,跟著蕭弋走到了那道簾子裡去。

  一走進去,便能見著裡頭擺了張桌案。

  那桌案很是寬大,楊幺兒對著自己比劃一陣。

  ……她都能躺上去呢。

  蕭弋在桌案前站定,回轉過身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做什麼?餓了?”蕭弋問。

  楊幺兒沒應聲,隻是走到了蕭弋的面前,伸長了脖子,去瞧桌案上擺著的東西。蕭弋見狀,便道:“握筆。”

  楊幺兒沒動。

  蕭弋隻好抓起了她的手,再將那毛筆塞到她的掌心:“握住了。還記得怎麼握的嗎?”

  楊幺兒一緊張,又四指張開,用一個滑稽的姿勢握住了筆。

  想到自己先前說的,一樁小事,再教就是了,哭什麼。蕭弋後悔也來不及了。他抽出楊幺兒掌心的毛筆,掰開她的手指頭,又接著一點一點教她怎麼握筆。

  楊幺兒漸漸找回了熟悉的感覺,總算是握得像模像樣了。

  隻是她手臂無力,非得抵著桌子,才能豎起手中的筆。

  “這樣寫,還記得嗎?”

  “這兩個字還認得出嗎?”

  蕭弋接連問了兩個問題,卻沒得到楊幺兒回應,他不由低頭去瞧抵著桌子的楊幺兒。楊幺兒軟趴趴地抵著手臂,眉心微微蹙起,小嘴一張,竟是吐了口氣出來,像是有什麼事在為難她一般。

  楊幺兒抬起頭,對上蕭弋的目光,道:“好硬啊。”

  蕭弋:“……”

  抵著桌子寫字,還怪桌子太硬。

  劉嬤嬤忍不住笑了,道:“姑娘細皮嫩肉,經不得磨的,老奴去取個軟墊子來……”

  蕭弋倒是沒說什麼,劉嬤嬤便當皇上默許了,於是飛快轉身去拿了。

  那軟墊子縫成蒲團大小,應當是冬天墊著坐用的,其體積顯然是不能擠上桌的。劉嬤嬤拿著一個墊子左右比劃,五官都憂愁得皺一起了。她道:“這可怎麼好?”

  蕭弋抓住楊幺兒的手腕,往上一帶,楊幺兒的手臂便騰空了。隨即他再將另一隻手放在了她的肘下,掌心恰好託住。十分穩當。

  “現在寫罷。”蕭弋的語氣略帶危險的味道:“認真寫。”

  楊幺兒忙點頭,借著他託住的力,乖乖在宣紙的空白處寫字。

  劉嬤嬤見狀,道:“改日老奴特制一個巴掌大的墊子,給姑娘墊手用。”

  楊幺兒點頭,但目光還定在那宣紙上頭,顯然是聽了蕭弋的話得“認真寫”,分神是不敢分的。

  待重復寫了幾行,楊幺兒才開口說:“還有。”

  蕭弋:“嗯?”

  楊幺兒指著名字:“另一個。”

  另一個?

  另一個名字?

  蕭弋取了支更細的筆,寫了“月窈”兩個字,問:“這個?”

  “嗯啊。”

  他起的名字,她倒是還記著。

  難怪說了忘了字怎麼寫了,後頭那個“窈”字彎彎拐拐,可不是難寫得緊麼?不記得倒也不要緊了。

  “寫給朕瞧瞧。”蕭弋道。

  楊幺兒捏著筆,還不等她動手,有宮人打起簾子來,躬身道:“皇上,永安宮差人來了。”

  “何事?”蕭弋看也不看那宮人,反倒是盯著那“月窈”二字,似是覺得自己起得極好。

  “回皇上的話,來了個嬤嬤,可要放她進來說話?”

  “讓她進來。”

  不一會兒,便有個老嬤嬤進來了。

  而蕭弋已經收回了手,正從宮女那裡取了熱帕子擦手呢。楊幺兒沒了手臂的支撐,便抓著筆呆呆站在那兒,盯著進門來的老嬤嬤瞧。

  那老嬤嬤躬身道:“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不日便要大婚,屆時要行納彩大徵之禮,姑娘留在宮中,便無法成禮了。原先是李大人將姑娘接來的,如今將姑娘送到李府上,等待行過禮後,大婚之日再從午門入,是最最好的。奴婢這便是奉了太後的命,前來接姑娘隨李家老夫人回去小住幾日。”

  蕭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李天吉?雖是他尋得的人,但他當得起朕的嶽丈?他算什麼東西?納彩大徵之禮,禮部若是送去了,他李天吉敢收嗎?”

  老嬤嬤原以為這一趟應當是極為順暢的,誰曉得卻撞上這樣的局面,一時間她連口都不敢開了,汗水也順著滑進了衣服裡。

  “可,可……可這祖制總是要遵循的,大禮不可廢。”

  “李大人既如此熱情,不如請他在京中買下一座宅子,上掛楊姓匾額,如此,納彩大徵之禮自然有了去處。”

  “這……”老嬤嬤自然不敢應,可也不敢說這樣不好,總之左右都不是人。

  “既做不了主,便回去問你的主子罷。”蕭弋道。

  老嬤嬤抬頭瞧了一眼,無端覺得皇上今日極有威懾之力,也不敢辯駁,忙告退了。

  蕭弋突然轉頭問:“你想出宮嗎?”

  楊幺兒眨了眨眼,等發覺蕭弋正看著她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在問她。但她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出宮?出哪裡去?出宮有什麼意思嗎?去了會怎麼樣?楊幺兒一概不知。“出宮”這個詞在她心頭的含義,甚至都是模糊的。

  蕭弋見狀,便知道楊幺兒壓根沒聽懂。

  他又道:“若是出宮,賜你宅院、黃金。你可過上一輩子衣食無憂的生活。”

  楊幺兒還是隻看著他,不說話。

  “你覺得不好嗎?”蕭弋的身體微微前傾,他彎下腰,湊近了楊幺兒的面龐,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有了黃金,你一樣可以請十個八個丫鬟照顧你,可以再請幾個小廝看家護院。你便是楊宅裡的千金小姐了。”蕭弋又道。

  楊幺兒又眨了眨眼:“唔。”

  她想,他說了那樣一長串一長串的話,總得應上他一聲的。

  “你這鄉野丫頭,恐怕不知曉一座宅子價值幾何,萬兩黃金又是何等富貴。”蕭弋直起腰,似是輕嗤了一聲。

  楊幺兒說:“唔。”

  蕭弋這下知道,同她說什麼都是無用的。

  她興許是不懂的。

  又或許是懂了,可她當真會懂嗎?她是不懂的……

  蕭弋又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到跟前。

  “還寫字嗎”他問。

  “唔。”

  “那便寫罷。”蕭弋託住了她的手肘,還接過她手中的筆,放入清水洗了洗,而後換了支新的蘸了墨,再交於她手。

  她背靠著他在他跟前站定,蕭弋的目光微微一垂,便能瞥見她腦袋頂上的發旋兒,還有耳畔那幾根不太安分地翹起的頭發絲。

  蕭弋的另一隻手抬起,勾住那幾根頭發絲繞了繞,道:“這可是你自己不走的。”

  “唔?”楊幺兒茫然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又揉了揉頭發,揉得亂糟糟。

  蕭弋見狀,舒展開手指,順了順她耳邊的發。

  楊幺兒如同被順了毛的貓兒,立刻放下了手,她認認真真盯著那宣紙,生怕瞧錯了一點細節,畫,啊不,寫錯了字。便將蕭弋玩兒她頭發的事忘到了腦後。

  他瞧著她專注的模樣,突地笑了下:“也是,一個小傻子,縱有宅田千畝黃金萬兩又如何?無朕相護,屍骨無存。”

  作者有話要說:  小皇帝:這可是你自己不走的。o( ̄︶ ̄)o

第24章 備下大禮(修)

  那老嬤嬤回到永安宮, 到底不敢將皇上的話就這麼學給太後聽, 若是當真學了, 太後定然是要大怒的,她豈不是成了中間那個挑撥是非的人,兩宮若鬥法,頂事兒的便是她了。

  於是老嬤嬤一琢磨,便將皇上那番話,掐頭去尾,變個語意, 道:“皇上說,不若請李大人在宮外置一座楊宅,這樣大禮便有了去處。不然,那禮部真將東西送到李府上, 反倒是為難了李大人, 想必大人是斷不敢收的。”

  李老夫人就坐在太後的下首, 聞言面皮抽了抽,冷汗登時便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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