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024-11-27 15:22:213426
  • 字體大小
  • -
  • 16
  • +

梁戍回答:“因為我把脈搏和心跳都隱去了。”


高林目瞪口呆,他簡直要活活困惑死在這奇詭的思路裡,為什麼要對一位大夫藏起脈象?目的是什麼?意義在哪裡?最終吃虧的又是誰——反正肯定不會是柳二公子,人家頂多稍微受驚,再稍微困惑,其餘可謂毫發無損。


王府老趙的熊兒子去扯小姑娘的辮子,都能成功把小姑娘惹哭,這麼看來,自家王爺竟是連穿開襠褲的趙小毛都不如。


高副將長籲短嘆,不想說話。


這一夜,柳弦安難得一見的,在馬車裡挑燈奮筆寫家書,主要是問父親有沒有哪種傷病、哪種毒藥,或者哪種功夫,能令人脈搏心跳全失,渾身也冰涼。寫好之後揣進懷中,打算等到了下一座驛站,就第一時間寄出去。


結果一揣就是月餘,沿途倒是經過了一處驛站,但早已被掛上大鎖。阿寧從門縫裡摳出半張殘破告示,寫著驛站已遷往別處,至於遷去哪裡,卻是看不清的,落款有一枚四方四正的赤霞城官印,說明此地已屬石瀚海管轄,估摸往前再走十來天,就能進城。


“可鎖和鐵鏈上並沒有多少鏽跡。”柳弦安看了眼天邊陰沉沉的雲海,“這個季節潮湿多雨,驛站應該剛關沒多久。”


“糧荒加瘟疫,官府不忙正事,倒還能騰出時間管驛站搬與不搬。”程素月合刀回鞘,一腳踹開大門,木頭渣子伴著灰塵到處亂飛,護衛們進去灑掃清理,準備在此過夜。


阿寧也去了後廚幫著燒水,柳弦安跟在他身後無所事事地到處晃,餘光瞥見牆角放著一口大缸,便隨手掀開蓋子,卻是一愣。


“裡面有什麼?”梁戍站在門口。


“糧食。”柳弦安側身讓開位置,“雖然不多,但赤霞城若正在鬧災,也夠吃個十來天了,怎會白白留在這裡生潮?”


梁戍走進來,將缸裡的糧食抓起一把,沒發霉,也沒混進髒東西,確實是能吃的。


這時外頭的護衛們也有了發現,這家驛站內絕大多數的日常公文都還存放在櫃中,並沒有被帶走,幾間臥房內甚至還有衣物,看起來不像正常搬遷,更像是驛站裡的人在聽到什麼消息後,連夜卷起鋪蓋,匆忙去了別處。


“官印並非偽造。”高林又看了一遍那半張告示,“石瀚海為何要關了這裡,想徹底切斷赤霞城與外界的聯系?”


程素月道:“天高皇帝遠,城門一關,鬼知道他是如何在城中作威作福的,現在竟連一封信都不許百姓往外發。”


“程姑娘,我們這一路過來,好像並沒有見到多少流民。”阿寧已經和驍王府的人混得很熟了,所以小聲問她,“若說染了瘟疫的病人走不遠,倒也合理,可一座城中總有沒得病的,他們又沒有糧食吃,怎麼也不往外逃?”

Advertisement


“八成是那姓石的怕罪行敗露,所以將城門鎖死了吧。”程素月握了把劍柄,“可真是個實打實的混球。”


柳弦安站在一旁聽著,想象那座城裡可能出現的情形,不由便無聲一嘆天下皆苦。他扭頭看向身側,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所以梁戍也整個人都籠在暮光裡,雖然看不清表情,但身上那股殺戮氣息卻沒有絲毫減淡,相反,還更添幾分刺骨寒涼——刺別人的骨。


於是柳二公子又想起了那晚診脈的情形,他至今依舊沒找到答案,究竟是什麼原因,竟能讓一個大活人摸起來如同冷冰冰的鐵石。而對於這件事,阿寧是完全不相信的,他曾斬釘截鐵地表示,一定是公子摸錯了!可柳弦安卻覺得自己並沒有錯,他想找機會再求證一下。


因著第二天要早起趕路,這一晚大家都是早早就歇下。那幾間客房霉味濃重,躺進去能將腦仁子都腌入味,沒人願意睡,所以守衛們依舊在院中生起了幾堆火,各自靠著柱子湊活休息。


阿寧取來熱水,伺候柳弦安洗漱完,還在忙著整理晚上要用的寢具,扭頭卻見自家公子正躡手躡腳、做賊似地往前廳另一頭走,不由一愣,捏起氣音小聲問:“公子,公子?”


柳弦安衝他擺擺手,示意勿要吵鬧,腳步卻沒停。他一直走到梁戍跟前,又小心翼翼地蹲下,這下連呼吸都屏了,隻將兩根手指輕輕搭在對方腕間。


依舊沒有脈象。


柳弦安松開手,沒有再聽心跳,而是將食指屈起,用指背靠近梁戍的鼻子,想試試對方會不會呼吸。誰知還沒湊到跟前,膝蓋卻不知為何突然一軟,整個人頓時失去平衡,直直撲進了眼前人的懷中。


“嘶!”他被撞得鼻子發酸,急忙撐著坐起來。


梁戍睜開眼睛,驚訝而又費解地看著他。


柳弦安飛速為自己找了一個借口,路過,不小心摔倒,驚擾到王爺休息,還望恕罪,我立刻就走。


說完拔腿便溜,算是這同行一路上,走路速度最快的一次,白色衣擺颯颯掠過火堆,擾亂一片暗紅星點,人險些被燎著,好像還踉跄了一下。


“公子公子,快來這邊!”阿寧將他拉到柱子後,萬分不解,“你剛剛在做什麼?”


說來話長,但柳二公子不想說,他的鼻子到現在還在疼,疼得眼淚都出來了,於是扯過毯子將自己一裹,逃避現實,重新開始登天遊霧,撓挑無極,與大道同遊去也。


阿寧:“……”


而在不遠處,高林正苦口勸諫,下回能不能不要再嚇唬柳二公子了,仔細想想,這還是第一個不用催促不用請,也不用皇上威脅,就主動跑來給王爺你看診的大夫,不得好好珍惜著?


梁戍將手中的一小粒黃豆拋入火堆,方才他就是用此物,去打了人家的膝蓋。讀書人的腳步再輕,也躲不過高手的耳朵,更何況還有兩根微涼的手指搭在自己腕間,反復按了又按——驍王殿下別說是裝睡,就算是中了蒙汗藥,怕是也會被活活按醒。


高林實在不懂這種趙小毛式的樂趣,因為在他的過往經驗裡,自家王爺所謂的“戲弄”,是指在西北大漠裡誘得那群蠻子像無頭蒼蠅一般亂轉,是騙得大涼城裡那群貪官連夜卷著財物自投羅網,或者再不濟,也得是回王城氣病幾個又酸又迂又愛諫的話多老頭吧,像這種忙活半天,最終隻讓別人家的公子撞疼鼻子的戲弄法,當說不說,真的費解。


梁戍晃晃手指,示意高林從自己面前立刻消失,不要再搖來擺去地礙眼。


他發現自己這可以隨時隱去的脈搏,就像魚餌一般,能讓柳弦安時不時地主動探出頭,短暫離開那個懸於半空的、未知的、沒有過多情緒的世界。雖然很快就會又縮回去,但至少在用盡各種方法,試圖找到脈搏的時候,對方臉上會出現難得一見的驚奇和緊張。


梁戍向後靠在柱子上,又往過斜瞄一眼。


篝火跳躍,柳弦安正用毯子將他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像一隻白色的繭。


雖然一動不動,但其實也沒有睡著。


三千大道被驍王殿下撞得有些搖晃,他難得體會了一回何為尷尬,體會到後來,索性從毯子裡伸出一隻手,牢牢按在身下松軟的泥地上,指骨用力泛白。


萬物皆生於土而歸於土,既然大家都是土,那死生就不是什麼大事。


而連死生都不算大事了,三更半夜一跤摔進別人懷裡,就更稱不上大事。


合理。


柳二公子籲出一口氣。


覺得心裡稍微舒服了一點。


第9章


翌日天還沒大亮,眾人就收拾東西準備啟程。


柳弦安做了整整一晚上的夢,眼下正頭腦昏沉,半裹在毯子裡看著前方發呆,阿寧上前晃了好幾回,也沒能成功把他晃醒。


高林將吃食遞給梁戍,又另外拿了兩份準備交給阿寧,結果在他轉身時,恰好趕上紅日噴薄出雲端,霎時間天光如夢影輕柔,籠住了坐在樹下的柳弦安。公子白衣染金,四野華光萬丈,而整個世界都在這個瞬間被喚醒點亮了,鳥雀婉轉,草木青翠,萬物那叫一個生機勃發。


高林從未見過此等大場面,他頓住腳步,看著眼前連頭發絲都在發光的柳二公子,整個人都比較震撼:“乖乖。”是要成仙還是怎麼著。


梁戍瞥他一眼:“怎麼,你又心動要嫁?”


高林立刻收回目光,意志堅定地搖頭,不嫁,我站王爺這頭,要嫁也隻嫁王爺。


梁戍無情拒絕:“但我並不想娶你。”


高林並沒有受到打擊,對未來充滿信心:“那這誰能說得準。”


程素月站在一旁,聽著這場詭異對話,覺得自己快聾了。


樹木下,阿寧用一張打湿的帕子,終於成功將柳弦安從神遊境裡給拽了出來,又手腳麻利地塞過一張溫熱烤餅和一壺茶:“快些,公子,大家都在等我們了。”


柳弦安答應一聲,慢吞吞地咬一口餅,食不知味地咀嚼兩下,還是困,他視線毫無焦點地到處亂飄,飄來飄去,最後一個沒留意,就飄進了驍王殿下眼中。


“……”


兩相對視,想起昨晚的事,柳弦安頓時清醒大半。


梁戍微微頷首,將金尊玉貴悉數展現,胸懷之寬廣,像是絲毫沒有把三更半夜被人一頭砸醒這件事放在心間。而就在他再接再厲,準備更進一步展現迷人的皇家風範時,已經在旁盯了半天的高林實在忍不下去,兩步上前將自家王爺強行帶走,提前結束了這場單方面的搔首弄姿。


柳弦安松了口氣,趕緊把嘴裡的餅咽下去,也站起來一溜煙鑽進馬車。


“公子,公子!”阿寧掀開簾子,“不是說好今天騎馬的嗎,你怎麼又偷懶啦?”


柳弦安閉起眼睛,裝睡裝得理直氣壯,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心無所知。


入無窮之門,遊無極之野,總之是將外界雜音屏蔽了個幹幹淨淨。


就不醒。


阿寧頭痛:“唉,真是的。”


完全沒有辦法。


車隊繼續往前行。


程素月奉了兄長的命令,一直護在柳弦安的馬車旁,但她其實對自己的這一任務並不是完全理解,什麼叫“防著點王爺”,王爺又不是流氓劫匪,有什麼好防的?

熱門推薦

覺醒好孕系統後,我奪走霸總家產

"被顧承川看上的那一天,我本以為自己的好日子要來了。 可婚禮當天,我卻被他女兒顧姝的一杯毒酒害死。"

侍妾養崽手劄

"我穿成了將軍府裡的一名侍妾。 好不容易攢夠了銀子跑路,將軍卻忽然戰死,還留下了通敵罪名。 主母為愛尋夫,卻在路上不知所終。 隻留下三個嗷嗷待哺的幼崽,哭號著要找爹娘。 流放到北疆後,為謀生計,我重新拎起了殺豬刀。 幼崽們不再找爹,隻是眨巴著眼問: 「娘,今晚能吃肉嗎?」"

校霸是親親怪

"我頂著所有人的目光,把情書送到校霸的手上。 「你能現在看完給我回答嗎?」 校霸打開情書,大聲念道:「親親寶貝小行行,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深深地愛上了你,無法自拔,MUA~MUA~MUA~」 他劇烈咳嗽了幾聲,繼續念:「我想對你說,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也像你媽打你,不講道理……」 「巴山楚水悽涼地,Baby can you kiss me?」 校霸:「看在你這麼愛小爺的分上,滿足你!」 話音未落,校霸突然吻了我。 我??? 可我是幫室友送的情書啊~ "

南北無交集

"和周南弦組樂隊四年,我以為他會一直為我寫歌。 直到我在演唱會上,傻乎乎地唱了一首他為別人寫的情歌後,正主現身了。 我才知道,原來他已經覺得我不新鮮了。 為了不崩人設,他不斷試探我,甚至汙蔑我,逼我說分手。 可當我真的從樂隊退出後,他卻又捧著一堆樂譜,紅著眼眶求我。 「昕昕,你看,我又為你寫了這麼多歌,你能唱唱嗎?」"

胖公主的愛情

古代|甜寵|宮鬥宅鬥|言情 “你怕我?”男人帶著一身肅殺之氣朝我走來,不由分說地扼住了我的手臂。 我梗著脖子,不甘示弱,“怕你個大頭鬼!老娘是當朝唯一一位公主!憑什麼怕你這個小鬼頭?!” 聽見我的話,他低聲笑起來,臉上出現了我熟悉的神情,“很好。” 我總覺得下一秒腦袋就得落地,畢竟這廝變化真的太大了! 他現在可是戰場上那位殺伐果斷、一刀一個人頭的冷面將軍,再也不是那個被我二哥坐在屁股底下倔強流淚的熊貓頭了。

我追神君的那幾百年

"我是青丘的一隻九尾狐。 我生得好看,通體雪白,額間還有一抹金色胎記。"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

Copyright © 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This site is protected by reCAPTCHA and the Google Privacy Policy and Terms of Service ap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