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確也是貪婪自私的。
修士求財,可以驅舟掠奪凡人女子,將其扔進燭南的銷金窟。天神求無上,可以鑄造牧天索掠奪人間氣運。
而他呢?
他的貪婪是什麼?
是想要將神君獨佔……這種貪婪如此之深,以至於聽到些遐想的思慕之詞,就無法忍耐。師巫洛攥著仇薄燈的手腕,心中一時十二洲洶湧的暗流,一時是《天下新談錄》或直白或婉約的詩詞。
一時間,他原本就蒼白的膚色忽然變得越發蒼白。
仇薄燈在看他。
他閉上眼。
一念貪婪,萬事成灰。
松開仇薄燈的手腕,師巫洛低垂眼睫,一步一退。
“……”
盡管有所預料,仇薄燈還是被他氣笑了。
他惡狠狠地一把攥住師巫洛的手,咬牙切齒:“在西洲的北地,獨自住冰屋的人,要麼熬不過寒,凍死了,要麼耐不住風嘯,最後瘋了。所以共毡人不可分離,若有事久別,就叫做‘侯雪’。侯雪隻候三年,共毡的關系就自動解除了,就能換新人進入冰屋,共分一張暖毡而不受摘指。”
仇薄燈看著師巫洛,一揚眉。
“十二年了,早過了‘候雪’的時間……真有個西洲北地的我,現在共毡人都該換個兩三茬了!”
師巫洛要分開他的手忽然定格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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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毡的人都該換個兩三茬了。
系滿彩帶的冰樹,叮叮咚咚的鈴鐺,碩大潔白的雪花,稍窄低矮的冰門。
少年身邊掠過兩三個模糊無面目的陌生人影,他們取代他,在系滿彩帶的冰樹下,在叮咚的鈴聲中親吻少年嫣紅的唇;取代他伸手護住少年頭頂……冰屋的篝火熊熊燃燒,屬於他的暖毡被別的身形佔據,火光在冰牆上印出的影子……
天池山的雪還未落地就於半空中炸成雪塵。
一瞬間,天山寂靜。
無法控制的森寒籠罩了整座山。
盡管隻是個想象,但那一瞬間,不知名的情緒蔓延,強烈得已經無法由理智控制。想要把那些面目模糊的,不知會是誰的人撕成粉碎。
仇薄燈就在這時候松開了手,師巫洛下意識地去握,指尖卻隻擦過他的手背。
月光朦朧,樹影斑駁。
半明半暗間,仇薄燈的臉龐染上了幾分驚心的冶豔,雙唇殷紅,比任何妖魅更蠱惑。
“……渡江渡河,越山越嶺,帶一支山蘭來見我,想想看,挺浪漫的,也不是不可以見一見……”他將《天下新談錄》擱在膝蓋上,一隻手支住下巴,讓前半冊書頁自行翻動,款款問道:“擬把萬金換輕狂,換回眸一晌歡也不錯……你說哪個更好?”
師巫洛深黑的寒氣在眼中縈繞,銀灰的眼眸橫添加妖異。不管是直白的還是婉約的款款情詩,落他耳中,根本沒有好壞文辭之分,隻是字字刺耳,幽冥晦暗處被他吞噬的萬鬼在腦海中尖笑。
……是哪個更好?
熟悉的聲音遠遠傳來。
“還有這個……”
話還沒說完,暗金夔龍镯與黑石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整本《天下新談錄》落到雪地裡,碎成齑粉。
孤俊冷厲的男子單膝跪在黑石上,比他纖瘦許多的仇薄燈被困在他身下,戴著夔龍镯的手被壓在石面。師巫洛墜魔後比原先更長的黑發垂落,他的臉一半映在月光中,一半沉在陰影中。
仇薄燈又長又豔的眉尾峰輕輕一挑,就挑出一絲咄咄逼人。
“不可以。”
師巫洛低低說,聲音壓抑。
“什麼不可以啊?”仇薄燈明知故問,“你覺得他們寫的詩都不夠好,換本再挑挑?”
攥住他腕骨的手力氣忽然變大,師巫洛銀灰色的眼眸沁出一點墨色。師巫洛一手握住他的雙腕,一手手指輕觸他抽去玉簪後散開的頭發。
清雅的幽香散開。
一支鵝黃花萼,潔白花瓣的山蘭插進烏發。
“山蘭……”師巫洛說,“我有。”
手指再往下,金光瀉流而出。轉眼間,萬許黃金鋪滿黑石和潭岸。
“萬金我也有。”
所以,不準見他們,更不準把“回眸一晌歡”換給別人。
紅衣雪膚的少年黑發散開,斜插一支白玉蘭,躺在一地金輝中,頹靡豔麗。卻一點也不像籠中鳥,而是需要用最頂級的奢華供奉的神明。
“你想要什麼?”
師巫洛輕輕問,鎖住少年的手卻沒有一絲松開,仿佛在害怕隻要松開一絲,白茫冰原裡面目模糊的人影就會出現。
“我去找。”
“你是懂不懂什麼叫美色即禍水啊?”仇薄燈漆黑的長發散開,鋪成一石的綺麗。一片紅梅飄落,恰好沾在他眉心,嫣然生姿。他咬唇笑,“我這麼大一個禍水,都不嫌棄你不會寫詩不會畫畫了,你還敢讓我一個人待著?”
說到這,仇薄燈輕哼了一聲,不善地問:
“你是不是嫌自己情敵不夠多?”
“別答應他們。”
月光照在師巫洛的側臉上,他低聲祈求。他的動作強勢,語氣卻泄露恐懼和不安,低低的,微微顫抖的。
仇薄燈慢條斯理,仔細數落,“一句‘我心悅你’都沒有,就騙我跟你私奔就算了……欠了那麼多的賬的,拖了十二年都沒給你算利息。‘蘆花倒影,天涯孤舟,秋水徘徊。驚鴻見,一袖紅衣落窗臺。’我都沒要你能說出這種水準情話,簡簡單單三個字就夠了。還想賴著?”
師巫洛不說話。
“聽我誇別人,酸不酸?”仇薄燈冷不丁問。
師巫洛銀眸中的墨色斂去,一聲不吭。
“這叫吃醋。”仇薄燈似笑非笑,“你還真以為沒撬你牆角啊?”他輕哼一聲,睞了師巫洛一眼,“那是我這個牆角直接把鏟子給碾碎了……天底下有幾個人有你這待遇?”
“……我不能再害死你。”
師巫洛的聲音好似風中雪砂,單薄低啞。
他松開扣住仇薄燈雙腕的左手,握住仇薄燈的肩膀,俯下身,側首將耳朵靠近他的心髒,安靜地聽他的心跳,一聲復一聲。
雪落到師巫洛的眼睫上,靜默地掛著。
……十二年前,十二洲下了一場小雪。
他第三次親眼目睹他的神君死去。
仇薄燈的話忽然就止住了。
他靜了一會兒,心想,我又什麼資格罵阿洛呢?他不過跟我學了個徹底。
“阿洛……死的時候是真的很疼,也是真的很冷,我不想再一個人活著,也不想再一個人死去,”仇薄燈的瞳孔印出天空的星辰,他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阿洛,我也害怕,一次比一次更害怕。”
害怕死亡,害怕疼痛,害怕永寂和寒冷。
他是神君又怎麼樣?
他終究不是無知無覺,無所畏懼的。
仇薄燈伸出手,環住師巫洛的脊背:“生也好,死也好,你陪我吧……兩個人就不害怕了。”
師巫洛半跪著,把他擁進懷裡。
……………………
月亮升高了,清凌凌印在寒潭裡。
師巫洛坐在石潭上,仇薄燈躺在他腿上。
一場爭執後,兩人終於記起了被忽略在雪地裡的糖葫蘆。此刻裹外邊的冰糖已經徹底凝固了,一顆顆鮮紅的果子圓潤可愛。師巫洛將竹籤橫放到仇薄燈唇邊,把他縱容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驕奢大少。
仇薄燈吃得不多,半挑剔半玩鬧,隻咬個半邊,就換下一顆。至於這剩下的半邊糖葫蘆,就由師巫洛給解決了。
海棠、山楂、甜漿果幾個口味都試過了,仇薄燈伸手推開細竹籤,示意不想再吃了。
“阿洛,以前我把你丟下,讓你自個等了千萬年……”仇薄燈側身,伸手環住師巫洛勁瘦的腰,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神情,也不去看他的神情,“你,”輕微地停頓了一下,狀似隨意問,“你怨不怨我?”
“我愛你。”
風靜雪聲輕。
有那麼一會,仇薄燈才又翻過身,月光下,他的眼尾不知是犯困還是因為什麼,隱約淺紅。
他仰頭看師巫洛。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仇薄燈一把拽下師巫洛,給了他一個先起激烈又漸漸轉向綿長的吻。銅釜慢燉熬的上好冰糖熔在兩個人的唇齒間,絲絲縷縷的甜。分開後,仇薄燈雙臂環在師巫洛脖頸上,略微向後仰地看他。
“懂了麼?”仇薄燈笑,“糖葫蘆的酸與甜。”
師巫洛抬手,拇指指腹按壓在他的唇角:“懂了。”
仇薄燈側眸看他:“那你還不尊我為師?”
話是一時興起說的,當說出口後,仇薄燈想了想又覺得沒什麼問題,從阿洛誕生起,一切都是他教導的,稱一聲“天道之師”完全擔得起……怎麼當初完全就沒想到這麼一茬?
正出神間,師巫洛的氣息輕輕冷冷,落在耳邊:
“師尊。”
第139章 鶴城
輕輕淡淡的話音落下, 仇薄燈耳膜掠過細細的電流,蹿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微酥。破天荒的, 他臉上泛起了熱意,暈出些許淺紅。後知後覺地,他發現自己似乎搬了塊砸石頭的腳,挖了個自跳的坑。
師巫洛睫毛低垂,淡影清疏,沉靜高潔。
“師尊。”
他又低低喊了一聲。
本來格外敬重的稱呼在旖旎親昵間念出,簡單又恭敬的兩字, 就透出種禁忌的意味。在他清冷的氣息中,仇薄燈連耳根帶脊骨,都在一起輕輕戰慄,說不出的沙痒。
這人太聽話也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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