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4-12-11 14:52:523979

我也欺了君,聽到那句話時我一點也不惶恐。


我心裡喜遠遠大於驚,簡直像是從未見過光的旅人,忽然被星光澆了滿頭。


這頭曹公公還在念聖旨,跪拜接旨的我卻忍不住在心中為聖旨作起注來:


「茲聞陳氏子方有好女非妍,家世清白(父親在窮得叮當響的清水衙門禮部任職,兄長在漠北軍營裡餐風飲雪),溫良敦厚(是安寧公主的合格伴讀),玉潔冰清(沒人認識,畢竟從未有資格進入上京顯貴的社交圈)。


……


特將陳氏非妍許配御史中丞沈如霽為妻。


命汝等擇良辰完婚,永結鸞儔,共盟鴛蝶,欽此。」


直到曹公公念完,將聖旨交到我手中,我仍如墜雲霧之中,絲毫沒有即將要嫁給意中人的真實感。


宣旨的浩蕩隊伍準備離開之時,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監卻走上前來,低頭拱手道:「貴妃娘娘尚有一句話託小人送到。」


「講。」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


(十二)


貴妃娘娘對我不滿是應該的。


畢竟沈如霽的母親也姓顏,貴妃乃是她同堂所出的胞妹。不同於沈夫人的和善,混跡深宮多年的顏貴妃性子截然相反。


同氣連枝,她自是希望為自己嫡親的外甥爭得一門好婚事。而不是半路殺出一個,她估計至今沒太記住長相的路人。

Advertisement


思緒紛繁間,秋棠扶本路人上了馬車。


今日歸寧。其實新婚第三日我便該攜新婿回門,奈何沈如霽實在太忙,便拖了這麼大半月。我是無所謂的,不回去更好。若不是昨晚沈如霽的小廝來通傳此事,我都快忘了。


掀簾之時車門邊的鐸鈴輕響,我那婚後第三次見面的夫君從書卷中抬頭看來,向我微微頷首:「非妍。」


我微微一愣,沒想到他已經在馬車上等我,於是微微一俯身:「夫君,久候了。」


「喚我鶴儀便可。」沈如霽語調溫和。


我想他大概是不願意被我喚作夫君的,於是從善如流地點點頭,一屁股坐在了離車門最近的地方,離沈如霽約莫得有五尺遠。


他拿書的手似是一頓,卻最終沒說什麼。


不是我想距離產生美,我的夫君看似溫柔,實則骨子裡全是冰霜覆雪般的冷淡,尤其不喜沒有分寸之人。


猶記那日浮現的畫面裡,這天我坐於沈如霽身側,一路沒話找話想與他聊天,自以為能與心上人拉近些許距離,卻絲毫沒發現從始至終他眉頭微擰,清冷的氣息中寫滿了不耐。


不為別的,這次我隻是不想再讓沈如霽被我打擾罷了。


馬車一路行到陳府,已是臨近正午。


坐得離車門近就是好,下車時也不用尷尷尬尬等沈如霽來扶我。車簾子一掀,我自己就提著裙子跳了下去,惹來秋棠再次驚呼:「小姐!」


身後的沈如霽仿佛愣了一下,接著才下了車,緩步行至我身側。


我那早就站在府門外等候的父親,目睹了這一切,已是眉頭緊皺。沒等沈如霽說話,他先一步開口:「小女粗野駑鈍,不成規矩,還望賢婿海涵。」


「嶽父大人言重了。天然去雕飾,非妍很好。」沈如霽聲如珠玉,回答得似真似假。


中午的一頓飯吃得可謂是鴉雀無聲萬籟俱寂。


沈如霽話本就不多,我父親又性子剛硬不善交流。而我,我與我爹不熟,與沈如霽更不熟,也隻好低頭刨飯。


飯後父親口稱公務在身,我也心領神會,強行忽略沈如霽略帶探究的眼神,語道告辭,光速結束了這場會面。


如此回門盛況,想必旁觀的下人也會在心中嘖嘖稱奇。


父親是討厭我的,我從小就知道,又怎麼可能奢求他對我有多熱情呢?


(十三)


我十一歲那年,皇帝帶著一眾皇親國戚前往皇家獵場冬獵,我的父親作為禮官隨行。


不知為何,向來對我冷淡的父親,這次卻帶上了我一同前去。


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沈如霽。


寒風之中,我縮在一眾婢子後面偷偷看向人群焦點之處。沈如霽與一幹皇子貴族並辔同遊,少年白馬,意氣風流,即使身處一眾天潢貴胄中間,他也是最出挑的那一個。寧缃也才十一歲,卻絲毫不怯場,騎一匹棗紅色小馬跟在沈如霽和齊徵身後,笑聲如銀鈴散入風中。


而我自然是沒資格參與圍獵的,我甚至沒有一匹屬於自己的小馬。


許是小尾巴一樣的我打擾了父親做事,那天中午他突然對我說:「樹林裡的鳶尾花該是開了罷……你娘生前最喜歡的,便是鳶尾花。」


我沒有見過我娘,因為難產,她在生我的時候便去了。我想,摘來鳶尾花,一定能讓父親開心吧。


於是午後我便一個人悄悄鑽入了厚厚的密林之中。


樹林裡風聲呼嘯似狼嚎,滿心期待的我卻並不害怕,步履不斷加快,隻為尋到那紫色花朵盛開的地方。可是往裡走,我的熱情也就越是冷卻下來。


天氣太冷,許多大樹都是光禿禿的,連地上枯掉的灌木叢都被野獸們啃得不成樣子,這麼寒冷的冬天,哪裡會有花朵盛開呢?


更令我心涼的還在後頭。當我頹喪轉身再想回去之時,來時路卻已經尋不著了。樹挨著樹,天連著天,無論往哪邊走,我都走不出這深林。


如此這般沒頭蒼蠅一樣亂找,一兩個時辰後我的體力便消耗殆盡。我呆呆在一棵大樹下坐了下來,即使遲鈍如我,也終於意識到,父親是沒打算讓我回去。


自我娘難產死後,一直有風言風語在傳,我其實是娘親表兄的孩子。娘親懷孕待產時,父親一直在杭縣辦差,聽說娘親的表兄一家因為住得近,便一直在照拂我娘,直到她難產去世。而我的父親,甚至沒有見到我娘最後一面。


我不知道他是信了那些風言風語才不喜我,還是恨我的到來帶走了我娘。我太天真,還無力分辨,就像今天甚至沒有分辨出父親顯而易見的謊言。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因為屋漏偏逢連夜雨,一匹野狼此時出現在我面前的灌木叢裡。它可怕的目光緊鎖在我這個獵物身上,像是餓極了,目露兇光,嘴角流涎,嗚哝一聲,便急急朝我撲將過來。


閉眼那刻我隻心想,罷了,賤命一條,還給父親便是。


下一秒,一箭破空,如霹靂弦驚,似穿雲而來。


射箭之人箭法極準,一箭正中餓狼右眼,鮮血汩汩流出,野狼哀嚎一聲,轉身逃進樹林。


片刻後,一隻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自馬上伸到我面前:「沒事吧?」


我迎著天光抬頭,瞥見馬背上那抹謫仙似的身影,恍若終於遇見自己的神祇般,大顆大顆掉下淚來。


(十四)


少年的沈如霽也修養極好,見我哭泣,立刻翻身下馬,撕去衣袍一角遞給我擦淚:「別怕,已經沒事了。」


這時的沈如霽性子尚外放些,於是又道:「你是哪家的小姐,怎會在獵場的林子裡?這裡野獸頗多,箭矢無眼,太危險。」


我搖搖頭,並不說話,隻是繼續流眼淚。


他當然隻以為我是被嚇哭的。但夾雜我身的,既有父親想要害我的絕望委屈,又有對自己蠢笨的懊惱,更有對眼前神明的感激。萬般情緒,一時難以宣之於口。


「我叫沈如霽,雨後初晴的霽,你呢?」大概是想轉移我的注意力,少年換了個問題開口。


誰料我哭得更大聲了。這也讓我唯一一次,見到了類似手足無措的情緒在沈如霽眼中出現。


「我叫陳非妍……非妍就是,不漂亮的意思……」我抽噎著回答他。


我也念過學,也模糊知道父親賦予我的,並不是飽含祝福的名字。但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感覺到來自父親那綿長而深重的恨意。


「梅非有意爭妍暖,獨立寒崖披雪霜。」沈如霽伸出手摸摸我的頭頂,「哪裡不漂亮了,你也會像雪中寒梅一般勇敢起來,對麼?」


我止住哭泣,隻呆愣望向眼前笑著的少年。那一刻,我聽見了心裡的雪融化的聲音。


這之後,沈如霽縱馬帶我回了營地。父親見我歸來,神色復雜,隻對沈如霽道了聲謝,並未再多說什麼。


浮生事幾何,他一定不會記得隨手救下的小屁孩。我卻因著這一天的因緣,再也忘不了那驚鴻一面,便賦予了我新生和意義的少年。


(十五)


扯遠了。


近兩日我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是如何落了個身死命殒的下場。新婚那天閃現的畫面並不詳細完整,更似碎片,隻記錄了一些重要的場景。


關於我是如何日復一日熱面貼冷臉,想博得沈如霽的一點點垂愛,卻隻是徒勞無功;


關於寧缃與沈如霽是如何從青梅之誼步步生情,以至兩心相許;


我也看到了最後我倒下的模樣,鮮血如花般綻放在我的心口,而沈如霽甚至不看我一眼,隻緊緊護住了懷中顫抖的寧缃。


我把這些統統視作前世,隻願今生莫再執念太深,因愛生恨。


沈如霽與寧缃自是命裡注定的姻緣,隻要成全他們,我是不是就不用再奔赴這一場死局?


「小姐,小姐!」秋棠跺腳喚我,「你聽見我說的沒?姑爺要和那容華郡主一同前去漠北了!」語氣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聽見了,」我擱筆,舉起剛描好的一幅蘭草圖呼呼吹氣,「去就去了,別人一個回家,一個公務,順路同行,我還能跟著不成。」


語畢,我自己先微微一愣。


嘶……我好像還真得跟著去。


這一次漠北之行,是二人感情轉變的重要節點。沈如霽途中遇襲受傷,寧缃一路悉心照料,兩人感情迅速升溫,定情於漠北落星湖畔。


我無意從中作梗,隻是想起沈如霽自這次受傷之後,每逢陰雨天氣,肩胛都會疼痛難熬。


反正男女主無論如何都會在一起,我隻是想……讓他少受那麼點疼。


(十六)


本想著這等無理要求,可能要費上一番口舌,結果卻出乎意料地順利。


去書房找沈如霽的時候,我以為我「想去漠北看看草原」的借口已經夠爛,講出來那瞬間便想給自己一個嘴巴。


我心虛般低下頭絞著裙角,隻等沈如霽狠狠拒絕。


誰料案幾後他隻是靜靜看我片刻,溢出一個「好」字,瞬間便把我噎了個十成十。


以至於出發這天,站在馬車邊的我還覺得自己在做夢。


寧缃本就是心中有氣才要跑回漠北去,此時見我也要一路隨行,更是瞪大了雙眼,滿臉不可置信。


「郡主勿怪,當我不存在即可。」我堆起自認還算和氣的笑容,真誠地說。


寧缃漲紅了臉,像是想講什麼但又憋不出,一扭頭上了自己的馬車。


「妙呀小姐,」秋棠悄悄朝我豎了個大拇哥,「好一招陰陽怪氣先發制人,那小郡主怕是更不敢在途中搞什麼幺蛾子了。


「雖然現在外面那些人都說小姐小心眼又善妒,姑爺去漠北辦差也非要跟著,但我看,某些人就是不得不防!」


「秋棠啊……」


「诶!」


我欲言又止,終是沒說出那句「你可閉嘴吧」,扶著額頭上了車。


車輪滾滾,出發已三日有餘。


這天中午停車用膳時,我神神秘秘地湊到了沈如霽那邊跟他講話。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車隊不要走原本的出關路線,改行繞遠道的山路。」沈如霽修長的手指輕點桌面,若有所思。


我點頭如啄米。


沈如霽的近衛此刻就站在我們身後,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神經病。


「為何?」他竟沒直接否定我,隻平靜追問。


「……」


我真的很想說,不換條路的話擋劍是不敢幫你擋的,我也很怕疼,演不來那悲情女主。


更何況,不幫你擋劍還能活到至少一年後,擋了劍說不定直接上西天,委實劃不來。


(十七)

熱門推薦

命中註定

前世奶娘把我和她的女兒調換。她是太 師家的嫡女,我是卑賤的下人。她成了 太子妃,我被許給賣燒餅的漢子。

六零大院芭蕾美人

"各種高難度舞蹈動作,義大利轉,32圈揮鞭轉,超越地心引力的大跳,她無不精湛。 可惜一場車禍叫她殘廢半生,與輪椅相依為命。 一覺醒來,她成了六十年代,剛剛考進文工團的小萌新。"

唯一

他說好和我一起上大學的,卻臨陣放棄了。他捧著我的臉說,「對不起,我愛上了你姐姐。」

她來自1939

我來自1939年的中國,死於1939年的戰火。那一年,許 多民眾還在惶恐與麻木中得過且過。我隻是滄海中的一粟, 最平常不過的百姓。在見到曙光前,死於空襲轟炸。

合租室友愛po文

"合租室友愛看 PO 文。 她覺得劇情 PLAY 很刺激,便想勾搭一個快遞員試試。 我勸她不要瘋狂作死。 沒想她真的勾上一個,整日在房間醉生夢死。 後來室友玩膩了,想甩掉快遞員。 可快遞員不幹,拿刀找上門來。 室友直接把我推出去並反鎖了門。 我被一刀捅死。 再次睜眼時,我回來了室友勾搭快遞員的那天。"

孤嶼生林

"綜藝上,我打電話給死對頭犯賤。 「能借我 200 萬買件衣服嗎?」 對面:「……你把我剝下來穿。」 下一秒,消息彈出。 【您尾號 8975 的銀聯卡於 09 月 11 日 08:13 跨行實時匯入一千萬元……】"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

Copyright © 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This site is protected by reCAPTCHA and the Google Privacy Policy and Terms of Service ap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