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春錦猶猶豫豫,還是開了口,問:“更大的竹海麼?”
宋珩應了聲:“是。”
他隨即甩開了小皇帝,神色自如地走到了齊春錦身旁,與她同行。
齊春錦對什麼都好奇,抓心撓肺的,又想問行軍經過的是什麼地方,那裡怎麼會有竹海呢,比這還要美嗎,在那裡扎營是個什麼滋味兒呀……但又不知道能不能問。
軍中的事,好似是不能問的罷。
宋珩見她眉心微蹙,似是為難,模樣可愛得緊。
他喉頭動了動,主動說了起來:“那是攻打滇州時的事。那竹林很是美麗,林中還有許多蘑菇……餓了便會挖那些蘑菇來煮湯吃……”
齊春錦又問:“煮的湯好吃麼?我沒吃過。”
“很是鮮香。隻是有一些卻是有毒的……營中有個士兵便險些因誤食而亡。”
齊春錦驚詫道:“有毒?”
“嗯。”
“那……那如何分辨呢?”
“我早年讀過一本奇花異草志,其中有記載此物如何分辨。”
齊春錦松了口氣,便也習慣性地誇道:“你真厲害。”
宋珩登時便覺得渾身上下都好似吸了一口仙氣,一下舒暢多了。
他的嘴角往上翹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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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禮道:“這林子裡也有,也吃得,還有竹筍,很是嫩,很是脆,又挾著竹子的清香,微甜。剛挖出來的就能吃。”
齊春錦的口水在心底哗啦啦流了許多。
她舔了下唇,道:“今晚能吃麼?”
顧先禮笑道:“能的,你要吃,一會兒去挖就是。”
宋珩方才高興了連一刻鍾都沒有。
他五指緊握成拳,面上神色不動地問:“喝蘑菇湯麼?”
齊春錦想點頭,但又覺得自己是否太過貪心。攝政王背了自己,難不成還要他也做蘑菇湯給自己麼?不成不成。太貪心了。
見她猶豫,宋珩心下更更更不大高興了。
她能吃顧先禮的竹筍,便不樂意喝他的湯了?
偏此時顧先禮又插聲道:“那河中還有魚?魚肉細膩,鮮美。蒸著吃也好,熬成湯也好,串在樹枝上,翻烤也好……味道都不錯的……”
齊春錦吃了那麼多的食物,也有那麼一些心得了。
她一下被顧先禮勾走了注意力,想了想,道:“我娘做了肉餡的餅子,可以將餡兒掏出來,填在魚腹中,這樣便更有味兒了……”
顧先禮笑道:“好!那便這樣做!齊三姑娘果真是會吃的食客!”
挽回不了臉面的攝政王,隻好自說自話地插聲道:“那就做個蘑菇湯。”
竹林中驟然吹拂過一陣風,有點刮臉。
小皇帝與雲安郡主在後頭都走得慢,體力著實跟不上,隻能聽前頭說,他們卻是張不開嘴的。
這二人心下都不由覺得,周遭的氣氛有些怪異。
這竹海明明美得叫人心曠神怡,卻為何又讓人有種,平靜之下暗藏鋒芒的感覺?
沒多遠,他們就到了那竹屋。
竹屋上頭鋪了厚厚的幹草,免得下雨漏水。
等走進去,也並不覺得湿漉漉的,相反,那些竹子打制的家具摸著都是幹淨的。
雲安郡主和小皇帝熬不住先坐下了。
齊春錦倒還幾分勁兒,她滿屋子轉了轉。
宋珩便時不時地聽她誇上一句:“這個也是顧先生做的麼?顧先生真厲害。”
厲害什麼?
顧先禮會帶兵打仗麼?
能叫內閣大臣甘拜下風麼?
宋珩道:“我去挖蘑菇。”
顧先禮也道:“我去挖筍。”
齊春錦:“那我也……”
宋珩與顧先禮幾乎同時出聲:“不行。”
隨即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
宋珩道:“仔細傷了手。”
顧先禮也道:“正是,挖筍須得借助工具,容易傷著自己,更何況林中還有蟲蟻。”
齊春錦隻得點了頭,乖乖坐了回去。
宋珩和顧先禮這才兵分兩路,去帶了筍和蘑菇回來。
等他們回來時,顧先禮身上已經沾滿了泥土,連雙手都是泥的痕跡,看上去有些狼狽,但他本就氣質落拓肆意,便也絲毫不損他的風採。
反觀宋珩出去時什麼模樣,回來時便依舊什麼模樣,隻衣擺沾了一些泥土。
眾人見慣了攝政王這般模樣,便也不覺得奇怪。
齊春錦忙看向顧先禮道:“辛苦顧先生。”
隨即又掏出了帕子,要遞給顧先禮。
宋珩額上青筋突突地跳。
他這才反應過來——
早知如此,他便也該狼狽些!看著才像是出了大力氣的!
小皇帝讀不懂氣氛,憨憨道:“還差條魚。”
顧先禮接了齊春錦的帕子,心中不由一軟,笑道:“哪裡會辛苦?”
宋珩道:“我去捕魚。”
齊春錦忍了又忍,還是道:“這回我能去麼?”
宋珩:“能。”
顧先禮點點頭:“那我先去架火……我先前還留了一口石鍋在這裡,我去尋一尋……”
雲安郡主和小皇帝還覺得累呢,便不想動了。
雲安郡主心底道了聲對不起。
她對不起齊三姑娘,不能陪著齊三姑娘一塊兒去抗住齊王叔的威嚴氣勢了。
齊春錦哪裡曉得這些?
對捕魚的好奇,勝過了一切。
齊春錦當下等不及了,先出了竹屋,宋珩緊跟其後。
等到了河邊。
宋珩倒也不覺墮了身份,當下脫了鞋襪,從侍衛腰間抽出了一柄長刀。
“錚”的一聲響。
齊春錦盯著那雪亮的劍身,看得微微出神,隻覺得這一剎的攝政王,看著分外的有氣勢。
宋珩踩入了河中。
齊春錦抓心撓肺地也想去。
她便眼巴巴地望著宋珩,問:“水涼麼?”
宋珩隻當她在關心自己,便道:“不涼。”
“底下有蟲子和魚咬你麼?”
宋珩苦笑不得,心道,她時而比成人懂得都多,時而又小孩兒心性一般。
宋珩道:“沒有。”
齊春錦提了提裙擺,站到了一塊大石頭上:“那我能下來麼?”
其實宋珩並非是她的誰,她不必問便能下水。
但齊春錦當著宋珩的面,不自覺地就變得規矩了。
宋珩剛想要拒絕。
但他轉眼一瞧。
四周並無旁人,隻有他的護衛。
宋珩道:“河底滑,你踩不住的。”
齊春錦可惜地道:“那怎麼辦呀?”
“你過來,我扶著你。”
齊春錦蜷了蜷手指,有些心動,但又不大敢。
而且她害怕在夢以外的地方,與攝政王太過親近。萬一她喜歡上攝政王了可怎麼是好呢?如今我隻是饞他在夢中的身子罷了。
齊春錦想著咂了咂嘴,拿不定主意。
“水底有魚,有一些長得好看的石頭……”宋珩淡淡道:“你站得遠,興許瞧不見。”
是呀!
瞧不見!
“那、那齊王叔扶住我啊。”齊春錦軟聲道。
宋珩點了頭,衝一旁的侍衛冷冷掃了一眼。
幾人便立時退開了,退得遠遠的。
齊春錦這才小心地脫下了襪子和鞋,踩進了水裡。
這河水,不,與其說是河,倒不如說更像是一條溪流,水淺得很,一下去,隻淹到齊春錦的小腿肚。
但就算是這樣,齊春錦臉色也還是白了白,有種要被水衝走的感覺。
她慌亂地朝宋珩伸出了手。
宋珩單手一把抱住了她。
齊春錦就這麼撞入了他的懷中。
齊春錦怔了怔,除卻夢中,她便從未再與男子這樣親近過了。
齊春錦心跳咚咚,連耳根都立刻跟著紅了。
“我……我站不穩……”
“我知道。”
“我……有一點怕。”
“嗯,不怕。”
她並非是故意撞他懷裡的。
她不是想勾引他。
宋珩託住了她的胳膊,幾乎將她整個箍在懷中。
齊春錦有些後悔了。
早知如此,她便不該下水……
她有點怕。
古早的一段記憶,一下又被串了起來。
幸而周圍沒有旁人。
不然大抵就會像是幾年前時,那些姑娘撞見周旭拉了她一把,便說她想要嫁給周旭,說她故意勾引周旭,淫.蕩得很。
齊春錦抿了下唇。
宋珩見她面色還是白的,隻當她怕極了,於是一手將她箍得更緊了。
她整個人都是柔軟的,連帶的,宋珩心下也是一片柔軟了。
夢以外。
他終於抓著她了!
“你瞧水裡,想吃哪條魚,我便捉哪條。”宋珩道。
齊春錦這才從記憶中掙扎了出來,垂頭去看水裡。
這一看,齊春錦才發現自己一腳踩在了宋珩的腳背上。
齊春錦嚇了一跳,訕訕道:“我方才沒瞧見,我踩著你了。”
“無妨。”
齊春錦疑惑地抬頭瞧了瞧他。
隻是她太矮了,這樣牢牢扣在他懷裡,一抬頭隻瞧得見個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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