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4-12-20 14:23:555014

嫁入侯府後,我才知道這個家裡沒有一個人。


陰森森的祠堂裡擺滿牌位,管家嘆了口氣:


「男女老少都戰死沙場了。」


我理了理身上的大紅嫁衣:「所以……娶我的是哪個?」


一個牌位突然倒了下來。


1


「少夫人,侯府的所有主子都在這裡了。」


年邁的老管家喘著氣,為我打開祠堂的門。


所有僕人都站在顧氏祠堂外,隻有管家福叔陪我進去。


陰森森的祠堂中,黯淡的燭光跳躍著,映在面前林立的牌位上。


一眼掃過,大約有數十個牌位。


最近的牌位上,生卒年算下來不過十六歲。


我輕輕挑眉。


這就是我那人人稱贊心善的繼母專門給我挑的上好婚事?


身旁的老管家見我沉默,望著牌位長嘆一口氣:


「侯府裡的男女老少都戰死沙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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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您若不願意,老奴……」


老管家面色擔憂,眉頭輕皺。


似乎等我說不願意的下一秒就要把我打包送回吏部尚書府。


畢竟在大澧朝,全家死絕的人家,在世人看來,還是很晦氣的。


就連嫁進去的女子也要遭人唾棄。


哪怕顯赫如鎮北侯府,也不能免俗。


我偏頭直視面帶憂慮的老管家,輕笑:


「誰說我不願意?」


笑死,全侯府憑我一個人做主。


美的嘞。


沒有理會面露欣喜的老管家。


我抬手理了理身上的大紅嫁衣:


「所以……娶我的是哪個?」


哐當——


一個牌位突然倒了下來。


2


「啊!」


幽靜陰森的祠堂中,一陣陰風吹過。


老管家悚然一驚。


待看清牌位的位置後,他怔然片刻後痛哭出聲:


「是少爺!少夫人,是少爺知道你來看他了!」


哭聲悲愴。


我咽了咽口水,站在原地沒動。


胡子花白的老人跪在地上,哭得涕淚滿面:


「侯爺,夫人,少夫人來了,咱們顧家有人了!」


「你們就安心地去吧,我和少夫人會把顧家守好的!」


福叔伏在地上,哭得哽咽難言。


我搖搖頭,將自己的害怕壓下去。


鎮北侯府顧家世代滿門忠烈,現在卻隻剩一個老管家看家。


連一個剛嫁進來的新婦都能支撐起侯府門庭了。


聽起來就讓人心酸。


我嘆了一口氣。


沒有理會福叔,走上前將牌位扶起來。


牌位入手十分沉重,上面寫著「先兄顧少陽之蓮位」。


我不動聲色地將牌位擺正,回頭安慰老管家:


「福叔,我看過了,是牌位沒擺正,風把它吹倒的。」


老管家聞言停止哭泣,呆呆跪著。


良久才苦笑出聲:


「也對,少爺都……是老奴失態,嚇著少夫人了。」


福叔用袖子一抹臉,晃悠著站起身,對著我佝腰拱手:


「天色不早了,老奴讓小雀送少夫人回房歇息。」


我點點頭,在福叔的陪伴下慢步走出祠堂。


祠堂大門關閉的最後一瞬。


我回頭。


顧少陽的ṭū́₋牌位前,赫然站著一個白色的虛影。


一邊撥弄牌位一邊嘟囔:


「小爺這麼重的牌位,風能吹得動?福叔真是老糊塗了,這種話都信。」


3


第二日,我早早便喚來福叔。


看著福叔疑惑的神色,我垂眼:


「福叔,新婦進門第二日理應拜見公婆。」


「隻是……如今他們已在九泉之下,不知我可否去祠堂為他們親手上一炷香?」


福叔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當然可以。」


白日裡的顧氏祠堂並不陰森,福叔將我引至門外:


「少夫人,老奴就不陪您進去了。」


我點頭,轉身走進祠堂。


望著祠堂內整齊擺放著的數百牌位,我輕吸一口氣。


聽聞自大澧朝建立以來,每每邊境受襲,鎮北侯府都是第一個請命出徵。


世代如此,無一例外。


我將手中的香插入香爐,恭敬一拜。


再次起身,一個白色虛影站在我旁邊。


我呼吸一窒,微微側臉。


虛影身形颀長,正背著手面色沉凝地盯著牌位。


我看著他,隻覺得有些眼熟。


定了定神,半晌才猶疑地開口:


「……顧少陽?」


他身形一僵,一頓一頓地低下頭。


俊秀英氣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一雙桃花眼睜得極大:


「你能看得見我?」


我面無表情:


「為什麼看不見你?」


顧少陽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我待了這麼長時間,你是唯一一個能看得見我的。」


我才知道,顧少陽已經在鎮北侯府的祠堂中待了一年。


算了算時間,應當就是他的死訊剛剛傳到京城的時候。


由於出不了祠堂,直到昨晚,他看見我穿著嫁衣來到祠堂。


他才知道,福叔做主替他娶了我。


「我掉下山崖後,睜眼就發現自己回到了這裡。」


「我最開始以為自己是做夢,直到……少婉親手給我刻了牌位。」


他語氣艱澀。


我抿了抿唇,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個生卒年不過十六歲的牌位。


上面寫的是:


鎮北侯府第十三代顧至先之女——顧少婉之蓮位。


4


顧少陽告訴我,昨晚他並非有意撥弄牌位嚇我。


他並不能碰到任何東西。


直到昨晚聽到我的話,他忍不住推了一下自己的牌位。


「昨天你走後,我又碰不到東西了。」


顧少陽無辜地眨眼:


「阿寧,我覺得跟著你,我就可以離開祠堂了。」


那份熟悉感又湧上心頭,我抬眼直視他:


「顧小將軍,我與你從未有過交集,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他面色一僵:


「是福叔告訴我的。」


騙子。


剛剛還說昨晚才知道我嫁進侯府。


我輕哼一聲,沒有理他。


轉身走到祠堂門口:


「還不快過來?」


顧少陽飛速飄過來:「來了!」


在府裡眾丫鬟的圍觀下,我陪著顧少陽來回進出祠堂大門。


試了好多次,顧少陽就算沒有我陪著,也可以離開祠堂。


眼見她們的目光越來越詭異,我急忙站住腳:


「好了,再試就不禮貌了。」


見我窘迫,顧少陽忍不住大笑出聲。


我瞪他一眼,他才忍著笑連連作揖:


「是我不對,還請虞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


年輕俊美的少年將軍彎著腰,劍眉下是一雙璀璨如星的雙ƭųₖ眸。


笑吟吟地盯著我,向我討饒。


臉微微發燙,我攏了攏袖子,強自鎮定:


「無礙。」


顧少陽朗笑一聲,轉身離開。


我看著他的背影,也笑了一下。


笑意消散,我輕聲道:


「打聽一下鎮北侯府的事,尤其是顧少陽。」


「是。」陪嫁丫鬟碧影應聲。


5


回門那日,顧少陽笑嘻嘻地鑽進馬車坐到我身邊。


馬車後面是福叔安排的滿滿一車回門禮。


見我盯著他,顧少陽臉色微紅:


「我是你夫君,自然是要陪你的。」


馬車停在虞府前,如我所料,門口並沒人來迎接。


顧少陽擔憂地看向我,我微微一笑,並不在意。


俗話說,有後娘就有後爹。


平ẗüₖ民百姓家如此,吏部尚書府也一樣。


我五歲時,我娘走後不過半年,我爹就抬了繼母進門。


那時我站在人群中,看我爹春風得意地坐在高頭大馬上。


臉上是掩不住的喜氣,背後的喜轎上,坐著他的嬌妻。


周身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而我恨得全身發顫。


我娘臨死前,用枯瘦的手指攥著我爹的袍角。


臉色蒼白Ṫų₇,苦苦哀求:


「虞郎,我知你一直嫌我家商賈身份低微,無法再為你的仕途提供助力,我不奢望我死後你不娶續弦。」


我娘另一隻手緊緊捏住我的手腕,用力將我拉到我爹面前。


她用力地喘了幾口氣,才斷斷續續說道:


「我隻求你再等三年,等盼盼長大,就當、就當抵了這些年來我家供你科舉的情義。」


我娘眼含盈盈淚光,哀求地看著我爹。


為了抓住我爹,她半個身子都探出床外,幾乎要跌到地上。


我看見我爹半張臉隱在暗處,黑沉沉的、面無表情。


好半晌,才聽見他低沉地「嗯」了一聲。


聲音雖輕,但我娘仍聽見了。


她松了一口氣,嘴角扯出一抹笑,緩緩向後跌去。


緊握著我的手也無力地垂下去。


我娘知道我爹看不起她,也不喜愛我。


我外祖父走得早,留下的錢全部給我娘做嫁妝,我娘又全部用來供我爹科舉交友。


家財散盡,沒想到卻供出來一個得勢便猖狂的中山狼。


她怕她走後,我受繼母磋磨。


於是在臨死前,舍下臉面拼命為我求來一絲喘息之機。


短短半年,我爹就將它拋之腦後。


狼心狗肺,不過如此。


6


在去花廳的路上,恰逢虞府的管家送一位長須男子出門。


我隻掃了一眼,便低頭側身避開。


沒注意到顧少陽在看到那人時,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


興許是我爹還要點面子,他竟來了我的回門宴。


沉默著吃完一頓飯,我爹放下碗筷,語氣沉沉:


「你如今也算是侯府的主人了,身份地位自與之前大不相同。」


「家裡養你這麼多年,若日後有用到你的地方,你萬不可推辭。」


我抬眼,隻見我爹面色冷漠,眉頭皺得極緊。


連一絲父女親情都不願裝。


繼母仿佛什麼都沒聽到,隻悠悠地盯著面前的碗碟。


繼妹虞涵則期待地望著我,按捺不住地想開口。


我柔順地低下頭:


「是,父親。」


回到侯府,顧少陽罕見地沒有出去亂飄。


「阿寧,你可認得我們進府時看見的那個男子?」


我一怔,看著顧少陽認真的神色,便開口:


「應當是我繼母的表兄,之前在府中也碰見過幾次。」


頓了頓,又補充道:


「我繼母娘家姓張,其父是兵部尚書張同。」


顧少陽沉默片刻,才點點頭。


7


不過一周,碧影就將能打聽到的消息都匯集給我。


因為最近不知顧少陽在忙什麼。


總是神出鬼沒,不回侯府。


我便放心地直接坐在窗邊看起來。


四年前,南、北兩邊境各有外族來襲。


大澧腹背受敵、危在旦夕。


當時能用的武將不多,所以朝堂上文臣多是主和派。


然而鎮北侯府的侯爺、我的公公顧至先卻執意主戰。


他與當時十六歲便已小有名氣的顧少陽各自請命,一北一南。


北邊戰事膠著,外族勢如破竹、已經連破兩城。


僅憑公公一個人,勝算不大。


臨行前,婆婆蔣容放心不下,便去皇宮請命,和丈夫一起出徵。


婆婆出身將門虎女,自小兵法倒背如流,功夫武力不遜男兒。


因此,聖上便同意了。


邊疆最終平定下來。


可是,出徵的時候侯府去了三個人。


回來的時候卻隻有顧少陽,和兩個牌位。


偌大的鎮北侯府中,隻剩下顧少陽和顧少婉兄妹倆。


彼此相依為命。


顧少陽十九歲時,北邊又起戰亂。


一直不肯上表承襲爵位的顧少陽再次請命出徵。


這次,顧少婉等來的是大澧戰敗、兄長身亡的消息。


朝中霎時掀起對鎮北侯府的一陣攻訐。


「若非顧少陽年少跋扈,不知天高地厚貿然出兵,我們怎麼可能失敗!」


「這倒也罷了,前方傳來線報,顧少陽在最緊要關頭做了逃兵!」


「想來鎮北侯府世代忠勇不敗的名號都要敗在他一個毛頭小子身上了。」


……


此話甚至傳至民間。


那段時間,每天早上鎮北侯府門前都會出現成堆的垃圾和臭雞蛋。


當時北邊戰亂仍未平息,十六歲的顧少婉進宮一趟。


帶回了出徵的聖旨。


這次,福叔等啊等,終於等來了大澧戰勝的喜訊。


和顧少婉戰死沙場的消息。


8


虞涵來侯府拜訪時,我正跟著福叔學習管理侯府的產業。


我讓人將虞涵請到花廳,自己才緩步過去。


虞涵自小便喜歡搶我東西。


我有的,她要搶。


她沒有的,我不許有。


想來這次也是一樣的。


我到時,虞涵正蹺著腿喝茶,滿意地打量四周,一副侯府主人的模樣。


見我進來,她不滿地翻了個白眼:


「走這麼慢,是想讓我三催四請嗎?」


頓了頓,她語氣和緩些:


「罷了,我來是有事情找你。」


等周圍的丫鬟都退下去,她才趾高氣揚道:


「如今你也算當家了,侯府的東西應該都任你處置了țú₈。」


「我是你妹妹,沾點光不算過分吧?」


「我也不要別的,我記得顧少婉有一套紅寶石頭面,價值連城、華美異常,你去給我拿來。」


我臉上的笑頓住。


隨後加深笑意:


「好,我去給你拿,天氣炎熱,讓丫鬟帶你去後院的蓮花池旁走走吧。」


後來,我在自己的妝奁中清點首飾時。


丫鬟急急地跑來報信:


「少夫人,虞家二小姐掉進蓮花池了!」


我再也坐不住,焦急地趕過去。


虞涵正哭得涕淚橫流,看見我便嘶吼:


「我當時就感覺有人推了我一把!」


「你這個賤人,肯定是你!是你故意指使人把我推下去的!」


我抿嘴,委屈地垂下眼:


「妹妹說什麼都行,隻要你身體別出事就好。」


等把哭叫不停的繼妹送走,再回房間時,我看見顧少陽雙手作枕躺在房梁上。


無比愜意。


看我進來,他坐起身,臉上是燦爛的笑:


「怎麼樣,我做得不錯吧?」


9


虞涵和我說話時,顧少陽正好來尋我。


他告訴我如今他已經可以碰到實物。


心中一動,我就讓丫鬟帶著虞涵去蓮花池逛逛。


搶我的東西倒也罷了。


竟然貪婪地想要顧少婉的東西,也是該讓她長個教訓了。


我沒有理他,反問道:


「這些天你去做什麼了?」


顧少陽眨眨眼,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


「哎呀,今天天氣真好,吃什麼呢?」


我垂下眼,淡淡開口:


「你是去找當年兵部尚書張同與我爹幾人勾結吞沒糧草,用石子代替糧草運至前線的證據,對嗎?」


顧少陽神色一變,眼神銳利:


「你怎麼知道?」


我抬眼,微微笑了一下:


「你要的東西,我都有。」


十四歲那年,因為偷聽到繼母想將我嫁給我爹的一位同僚做續弦。


我腦子混亂地在府中亂走。


等回過神,我才發現已經走到了前院一處偏僻地方。


我心中害怕,剛打算離開。


就聽到兩個腳步聲停在不遠處。


是我爹和張同。


他們得意地炫耀著隻是一個小小的計謀,就讓鎮北侯府的侯爺和侯夫人死無全屍。


我蹲下身藏在草叢中,緊緊捂著嘴,不敢出聲。


同時意識到,我一直在尋找的扳倒我爹、為我娘報仇的機會。


來了。


後來,因為我爹對書房看管不嚴,我便偷偷尋了個機會潛進去。


將他與張同的書信和糧草賬本全部偷出來。


再放了一把火,將書房燒了。


因為時機不到,我一直將東西藏起來,沒有拿出來過。


現在看來,時候到了。


10


我和顧少陽一起將東西拿出來。


我手上的是四年前我爹與張同等人的往來書信與賬本。


顧少陽手上的是一年前張同與其他人交流的書信。


看著這堆證據,顧少陽面色沉凝:


「當初爹娘齊齊戰死我便覺得不對勁,私底下調查卻沒查出不對勁。」


「直到我叫人往北邊尋,找到一個當初在我父親麾下的一個幸存的兵卒。」


「他告訴我,前期的糧草雖摻了些沙子,但也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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