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1-03 17:03:193979

回到現在居住的宮室後,我緊閉大門,再不出來!

我謹慎,我乖覺,我渴求能苟活一段時日。

哪怕要承擔和親的責任離開皇宮,也好過被玄明上神發現將我誅滅。

我還有仇要報,我還有敵要殺,我不能將自己葬送在這裡。

離開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臨行前,生母來到我的住所,親自為我披上嫁衣,添上釵環。

我和她並不親近。

我經由她的身體孕育而來,受了她的骨血恩澤,必定是要報答的。可她總是對我很冷漠,在我替她做活的時候也疾言厲色,不允許我插手。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也就不再強求。

如今我要離開,心裡在想是否要將恩情報答。

她想要什麼呢?

生母對我道:「我在你的嫁衣裡縫了一把匕首和銀票,你離開京城後便逃罷!」

我問:「你有想要的東西嗎?我是你生出來的,我應該報答你!」

她問:「你能殺了皇帝嗎?」

我搖頭:「不能!」

她說:「那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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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可是我欠了你!」

她說:「你是我生的,就是我的孩子,你不欠我。」

我思忖許久,問她:「你要長生嗎?如果你想要,我會找到你的轉世,助你成仙。」

我並不覺得當仙人是個很好的選擇,可仙人總比凡人要好一些。

她沉默了許久,忽然問:「我的女兒,已經死了嗎?」

我微微怔住,但還是道:「你命中無子,那個孩子注定胎死腹中,因此我頂替了她。」

她的面色很平靜,可我看到她的手抖了一下。

她沒說什麼,轉身離開了,我的手中捏起法訣,忽聽到她問:「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回答她:「我叫雲黎!」

她便繼續走。

我施術法,抹去了她的記憶。

我不知她是從何時起意識到我不是她的女兒,可她的認知對我來說實在是一件麻煩事,抹去一些記憶,對我、對她都是好事。

5

我離開那日,是個好天氣。

靖安侯的長子為我送嫁。

這樁差事本輪不到他,可他生怕夜長夢多。

畢竟我的出嫁說是和親,實際也不過是對北狄的求和,朝廷戰敗了,就要送公主去和親,來換暫時的和平。

我見到了這一世的生父,這一次見面,卻讓我大為驚訝。

我不是第一次見他。

我闲暇時光愛讀書,尤其是在這一世,因著修補魂魄,重新修煉,更是打上了藏書閣的主意。歷代皇帝多少都有些求仙問道的事要做,雖大多是騙子,但總能遇上一些真才實學的人,也會留下有用的記載。是以待到我稍稍恢復,便偷偷進入皇宮的藏書閣尋書來看,也有幾次機會,撞上了這位生父。

他是個帝王相,我不敢掐算他的命格,卻能從面相看出一生順遂,推測他會是有為的仁君。

可如今再看,卻是面色灰暗,未來許是要增加許多坎坷。

我不知發生了何事,隻是低眉順眼行了禮,便登上了公主出降的車輿。

那位靖安侯長子,前生的曇風師兄,他倒是個警惕的人,無數人在我的周圍,侍奉我的起居,也懼怕我逃走。

若是我逃走,那個要去的便是華月。

隻是可惜了,他又憑什麼認為我理所應當替華月去死呢?

公子王孫生來便是高高在上,無人去想過原來那些卑賤如足下泥沙的人,也該是命。

到達的前一日,和親的公主失蹤在了車輿中。

曇風幾乎是粗暴地踢開門,服飾我的僕役跪了一地,也抵擋不住他的滔天怒火。

我的逃婚是對北狄的挑釁,雖然我的到來不會阻擋他們前行的腳步,可我的失蹤會給了他們現成的理由。

這有什麼關系呢?

還有帝後親生的那位公主來頂上。

隻要她肯和親,那麼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我會釘死在恥辱柱上,而她會成為一個聖人。

即使這是和親,即使北狄黃沙三千裡,即使要嫁的那個人年歲很大了。

華月神女那樣的尊貴,那樣的驕傲,那樣的高高在上,即使遇到這樣一點挫折,難道會讓她光明璀璨的生命產生什麼很不得了的影響嗎?

我在房內站了很久,終於起身離開。

6

我脫下華貴的嫁衣,偷來幾件粗布麻衣套上後向中原走,修行之人多在名山大川,人煙稀少,多天地靈氣匯聚,我失去龍氣庇佑,或許在深山,我能找到一些機緣。

隻是我從未想過世間會是這樣的場景。

我生在九重天,入眼便是天宮寶殿。落於凡間,隨兄長生活,住的是簪纓世家。此生更是帝女,雖在掖庭,與宮婢為伍,到底也是天子居所。我一雙眼睛看盡了天宮繁華人間富貴,自以為世間均是如此,卻不想入目卻是滿目瘡痍,遍地橫屍。

關外苦寒,八月飛雪,蠻夷對中原掀起戰火,對周圍的部落也要大肆劫掠。

我在風雪中迷失了方向,被一個蠻族老婦撿回了家。

老婦的帳篷中隻有一個半大孩童,餓得皮包骨頭,瞪大了眼睛恐懼地看著風雪夜歸人,披著破舊單薄的毛毯,像是一隻餓狠了的狸奴。老婦告訴我,這是她的孫子,她的兒子被拉去當了奴隸,兒媳被獻給了大貴族,丈夫被鞭笞而死,她帶著孫子跳入了冰河,才躲過抓人的奴隸主。

她為我端上一碗酪漿,對我訴說著習以為常的苦痛。

我看了這簡陋的帳篷,問:「北狄連年徵戰,劫掠來的東西在哪裡?」

老婦嘆息:「我不知道,大汗告訴我們,我們的家鄉很冷,沒有糧食,冬天熬不過去,就會凍死餓死,中原富庶,我們要去中原搶。」

我想起北狄使者的遍身羅綺,想起北狄王庭的奢華靡麗,他們讓奴隸跪伏在腳下,踩著他們的脊背和肩膀,他們用精明的眼睛看著我身上華貴的嫁衣,看著我身後連綿的珍寶。

我到達邊境的時候,百姓們期盼地看著我,問我:「公主,是不是不用打仗了?」他們的兒子被敵人搶走,女兒被敵人踐踏,房屋被敵人燒毀,財物被敵人搶奪。他們瞪著幹涸的眼睛訴說著蠻夷的貪婪惡毒,當我踏出關隘的時候,無數人在我身後跪拜下來,哭聲讓流雲凝滯飛鳥震顫,他們哭我的命運,哭自己的命運,他們祈求著和親可以止幹戈,他們悲哀地對我道歉,如果不是為了他們,我不會從皇城來到這樣遙遠的苦寒之地,嫁給一個年紀比我的父親還要大的人。

可是,這不應當是他們的錯,道歉的也永遠不應當是他們。

是夜,北風嗚咽,吹得我一夜無眠。

清晨,帳篷裡來了人,為首的著皮袍,高大健壯,老婦戰戰兢兢跪倒在地,她那小孫子將一卷破布蓋在我的身上,妄圖掩飾我的行蹤。可他被擒住,甩了幾鞭子,隨後有人將我拉出。扈從對為首的人說:「她是中原來的,她很漂亮,您將她送到大汗的帳篷裡,一定會得到獎賞。」

那個穿著皮袍的大漢哈哈大笑,命人將我綁了帶走。

我看著那被用皮鞭驅趕的祖孫二人,隨後在奴隸販子前來綁我的時候動用靈力將他們掀翻在地。那大漢被我震飛,我沒仔細看,上前幾步拔出他的腰刀將頭顱斬下。扈從見主人已死,顧不得先前的震撼,紛紛上前要將我拿下,我接連砍倒幾人,鮮血噴濺,在這寒冷的帳篷中很快冷凝下來,他們的眼神終於畏怯了,慢慢後退,連聲道:「惡鬼臨世。」

我將縛著祖孫的繩子解開,孩子的手在顫抖,他問:「你是神明嗎?」

我隻是沉默,卻不回答。

他跪在地上拜我,問:「你是神明對嗎?你來將我們帶離苦海嗎?」

他悲傷地哭泣,問我:「如果你是神明,為什麼才來呢?」

我將母親給我的銀票和匕首扔下,離開的腳步近乎狼狽。

我是神明嗎?

我應當是神,我應當成為神,我生來便應是神。

可是玄明上神殺了我,華月神女用我的骨血成就了她的美名。

我是神嗎?

我閉眼不去想,將希冀和渴盼拋在身後。

關外的大貴族和奴隸主肆意鞭笞奴役著弱小的人,塞外北風養出的肆意風流隻屬於他們。那中原呢?中原又是怎麼成為現在的滿目瘡痍呢?

連年旱災,壯年男子被拉走當兵,地裡的糧食被蝗蟲啃了個幹淨,那走投無路的百姓癱倒在田壟上,跪拜在寺觀前,他們甚至將自己的孩兒擺上了供桌,乞求上天能夠發慈悲,能下一場雨,能將蝗蟲滅殺。

我站在那龜裂的土地上,燥熱的陽光也能將人曬死。我想起那一晚,我脫下了嫁衣。

那是很美的嫁衣,最好的絲綢上用最好的金線繡出了大周的錦繡山河,單是那些金線,足以買走近百名奴僕。

那時我是否想起百姓期盼的眼神?

他們跪拜在我的車輿下,孩童追著我離開的車跑,他們哭著將故鄉的土和故鄉的花送到我的面前,說:「請您等一等,等到陛下重振兵馬,我們會來當馬前卒,將您迎回中原的!」

我這一世的父親在我臨行前說:「爹爹虧欠於你,你等一等,爹爹會接你回家!」

可是這一切是不可能的。

帝王無法阻止亂世的到來,百姓則會死在亂世。若我是個柔弱無依的公主,便會在蠻夷的摧殘下討生活,開戰前被綁縛住,斬殺祭旗。

有哭聲喚回我的神智,婦人抱著自己的孩子對我磕頭,苦苦哀求:「貴人,您將我的孩子買走吧,我的孩子很聽話,能吃苦,男孩可以給您做奴僕,女孩可以縫補針織。」

我側身避開,告訴她我不需要奴僕,可那婦人大哭不止:「求您慈悲,我不要錢,我送給您,您隻要給一口飯吃,餓不死就行。」

我愣了許久,終究是沒有問她怎麼忍心讓自己的孩子骨肉分離。

像是為了瞞過自己的心,我迅速躲避開。

我沒有見過這樣的人,我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我出生後看的是四方天地,入眼是八方神明。我知曉凡人祭祀為取悅神,神明便保佑他們風調雨順,可我心中最大的仇恨是將我棄如敝屣的父親,佔據身份的姊妹,殺我兄長的師兄通通殺死。

這樣的苦難,這樣的悲慘,不應當是我看到的。

可我自以為是的太平被撕碎,我一知半解地知曉著百姓苦難亂世將至,我的心中仍然憤懑,帶著對華月的恨,那我脫下嫁衣的那一刻,我在想什麼呢?

我想的是讓華月這一世吃足苦頭?

還是說,我想起那些幹涸的淚眼?

那婦人悲傷絕望地看著我離開,她懷抱裡的孩子,餓得皮包骨頭,肚腹卻腫得很大,我聽得那個孩子說:「娘,我疼!」

婦人抱著自己的一雙兒女,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她那模糊的目光中看到一雙鞋,隨後一雙手便按到了那腫起的肚腹上。那可怖得幾乎要撐破的肚腹便慢慢消減,孩子呼痛的聲音也逐漸消弭。

婦人並不能描述那一瞬的感受,但她知道,自己的孩兒能活下來了。

7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救治那兩個孩子。

我救了他們,之後呢?

我能繼續照料他們嗎?我能保護他們嗎?我能讓他們吃飽穿暖嗎?

我要去深山尋機緣,他們隻會是我的拖累。我救好了他們,他們也隻會繼續挨餓受凍,繼續啃食著草根和沙土苟活,直至哪一日,他們會死在了路邊,被人撿走,變成一鍋肉,或被野狗吞食。

可我去深山走,我閉上眼睛不去看這滿目塵霜,我總是看見一雙雙眼睛,他們殷殷期盼,他們說:「你要好好活著,等到我們來接你!」

離開沒有錯,華月會來頂上,對最後的結果不會產生什麼影響。

北狄忙於獅子大開口談判,不會因為我的離開貿然開戰。

那我在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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