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要大聲說出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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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他並沒有看協議內容，就籤了離婚協議書。我安靜地看著他，或許這是我最後幾次見他了。

他有著我最喜歡的眼睛，散發出來的氣質也深深吸引著我。

我又回想起那晚他的溫柔，我想：「或許我跟他坦白，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但是想到他冷漠地提起那個約定，我拿起了離婚協議書，起身就走，到了門口：「星期一下午三點，民政局見。」

「好。」

6

我沒有問他為什麼答應得那麼爽快，有無數的理由說服我他會答應的——或許是醫院裡那個女孩；又或許是其他的人。

我永遠不會是他的第一選擇。

我自嘲地笑了笑——明知自己不會是他的第一選擇，還是因為他的一切慢慢沉淪在這一場「愛情」裡。

好吧，也許離婚也是一種解脫。

再也不會有精神內耗的時刻纏著我了。

我和他，隻是經歷一場很荒謬的夢，夢裡的我們沒有好結局。

希望下一世能不再相見。

我收到了他的消息：「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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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再回復。

他像一個謊言家，在哄騙我和他一起撒下一個彌天大謊，然後一起用餘生慢慢彌補我們犯下的錯。

從星期六到星期一，對我來說，我經歷了漫長的三天，我無數次後悔自己離婚的選擇，我好像掉進了一個無盡頭的海裡，不斷地下沉，慢慢溺死在裡面。

我也無數次地告訴自己：「已經做出的決定就不要再後悔了，出爾反爾的人一點也不值得被愛。但我值得被愛。」

我做了一個夢，或許是來自平行世界的我們——夢裡的我們同樣不得善終。

我相信：「也許我和他的結果就是命運的安排，我們都會遇到更好的那個人。」

第一天，我總是時不時看看手機，但是他沒有聯系我。

第二天，我不再看著手機，他依然沒有聯系我。

第三天，我對他已經不抱期待，他卻給我發了一條消息：「家裡有沒有什麼要帶走的東西？我幫你拿過去。」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他對我真的沒有半點愛，甚至急不可待地想要離婚。」

下午兩點，我開始收拾自己。我化了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妝容，一個不一樣的我，希望他記住這個肆意張揚的我，而不是溫柔有氣質的我。我希望他知道，曾經的我不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那樣的。

7

馬上要到三點了，最後一次見面，我並不想遲到，但是路況擁堵，接下去的這一段路，原本三分鍾的路程，至少要開十五分鍾。

我沒有讓師傅停下車，而是囑咐他等下過了這個擁擠路段時，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稍微開快一點，我趕時間。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我：「小姑娘去民政局結婚？怎麼沒看見你男朋友跟你一起啊？」

「不好意思啊叔叔，我去離婚。」我一邊看著手機上的時間，一邊回答著司機師傅。

好不容易過了擁擠路段，司機說道：「小姑娘啊，現在結婚離婚都不容易啊，你真的不再想想嗎？」

我不再回答。

我清晰地感知到司機師傅把速度放慢了很多，似乎是想再勸勸我。

好不容易磨蹭到了離民政局幾十米不到的高架橋上，司機又說：「小姑娘，轉過這個彎下了這個高架橋就到了民政局了，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

我抬頭看向司機的方向，透過司機的窗戶，我看見了在路口等待的沈霄，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我，應該是沒有吧。畢竟他一直低著頭敲打著鍵盤。

我跟司機師傅溝通道：「師傅你就這裡放我下來吧，下面這幾十米我自己走，我快來不及了。」

師傅似乎還想勸我，我看了一下打表的錢，掃了一下二維碼，剛想給他把車錢付過去。

一輛高速行駛的面包車，好像方向盤失去了控制，正瘋狂地向我們這邊衝來，距離越來越近，我和司機誰都沒有注意到，就在我錢付完的那一刻，我們車被一陣強烈的衝擊力撞的側翻下高架橋。

車側翻的那一個瞬間，我看見手機上有一天沈霄發來的消息。

我想去抓住飄在空中的手機，想讓沈霄趕緊打 120，救救我和腹中還未成形的孩子。

但車下落的速度很快，一聲巨大的聲音過後，我閉上了眼。

等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車頭已經開始自燃了，周邊圍滿了人。

我努力想睜大眼睛，我想把車門打開，但是我站不起來，打不開頭頂上的門。

我想動一動，換個可以保護住孩子的姿勢，但是撕裂的疼痛讓我動彈不得。

我聽到了警笛的聲音，我認為我的希望來了。

上眼皮和下眼皮正在不斷地打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沉重地閉上了雙眼。

8

「沈霄日記」

2019 年 6 月 12 日 星期三

今天在校園論壇上看到了一個女孩子，好多人向她表白，我看了一眼照片，確實挺可愛的。

2019 年 7 月 21 日 星期日

今天在遛狗的路上看到了校園論壇裡那個女孩，她好像在陪家人散步，燈光下的她好像被神明眷顧了一般。

2019 年 8 月 2 日 星期五

今天看到了她來上課，旁邊坐了幾個女孩子，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她，可能是來蹭課的吧。不過一節課她都沒認真聽講，甚至沒有抬頭瞧過我一眼。

2019 年 12 月 25 日 星期三

我在學校的超市裡看到了她，她身邊有一個長得很高的男生，但是我沒看清楚長相。他們倆好像是情侶，不知道那個女孩子看上他什麼了。

2020 年 5 月 10 日 星期日

疫情封校了，我已經四個月沒有上過課了，也沒有見過她，不知道她最近怎麼樣。

2020 年 7 月 24 日 星期五

今天是畢業典禮，作為輔導員我看到了人群裡即將畢業的她，今天的她很美很幸福。

2020 年 11 月 10 日 星期二

再次聽說她的事居然是在之前同學的朋友圈裡，她和父母一起坐在餐桌前，明媚而張揚，跟學校裡的她很不同。聽說她還會彈鋼琴，可惜朋友沒錄她彈鋼琴的視頻。

2020 年 12 月 17 日 星期四

今天被同事硬拉著去喝了一點小酒，迷離之際，居然看到了她，不過她好像不開心，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走著。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看著她進了她們家小區單元門，還好沒被她發現。

2021 年 7 月 22 日 星期四

又是一年畢業季，去年我站在一樣的地方，看著她離開校園，不知道今年的她如何了。

2021 年 10 月 19 日 星期二

今天看到了朋友錄下的她在朋友婚禮上彈奏鋼琴的視頻，光好似永遠眷顧她，那一刻，全世界好像隻有她是聖潔的。

2021 年 12 月 10 日 星期五

今天聽說她準備結婚了，不知道對象是不是她大學快畢業時我看到的那個男生。

2022 年 1 月 24 日 星期一

她沒有結婚，甚至開始相親了。她和他分開了嗎？還是從來沒在一起過。

2022 年 2 月 5 日 星期六

我特意找朋友讓他幫我跟她牽個線搭個橋，哪怕有個認識的機會。

2022 年 2 月 22 日 星期二

今天是我和她正式相識的日子，我很高冷地做一個很拙劣的自我介紹：「你好，沈霄。」

她看著我的時候愣了一下，我以為她認出了我。

但是她沒有，她說：「你好，我叫林晚漾。」

這是我第一次從她嘴裡聽到她的名字：「晚風輕拂，池水微漾」

2022 年 5 月 13 日 星期五

我們領證了，雖然很倉促，但是我真的很愛很愛她，她帶給了我不一樣的感受。

2022 年 6 月 1 日 星期三

她對狗毛過敏，我不得已將養了五年的狗狗「雲雲」送給朋友撫養，希望她不要再因為我的失誤而生病了。

2022 年 7 月 17 日 星期日

今天看到她給朋友發了「三年之內不要孩子」的消息。其實我很喜歡孩子，不過她處於事業上升期，而且我們都還年輕確實不應該操之過急。隻要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比什麼都重要。

2022 年 7 月 24 日 星期日

她今天去她爸媽家又沒喊上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上次學校裡有個課題沒解決跟她說了一下有事，那次讓她自己回家，她就不再每個星期喊我一起回家了。我也想有一個有爸爸媽媽，溫馨而又幸福的家。說來我很久沒和父親打過電話了，不知道他那邊的研究進行得如何。

2022 年 8 月 31 日 星期三

最近她對我好像越來越冷漠了，是我什麼地方做錯了嗎？我好害怕她突然反悔不再跟我在一起啊。

2022 年 9 月 1 日 星期四

她今天想跟我談談，但是我很害怕是那件事。所以我以有事為借口回避了這一次談話，我回到學校卻發現無所事事，幹脆就去了那一年遇到失落的她的那個酒吧，點了一杯酒，邊喝我邊想：那一年的她為什麼那麼失落？我究竟要這樣逃避多久。

2022 年 10 月 15 日 星期六

最近她想找我談話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我好像成為酒吧的常客。今天喝悶酒的時候，讓一個朋友遇到了，他調侃我說：「沈教授也有借酒消愁的一天啊。」

2022 年 11 月 21 日 星期一

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看到微信裡有幾條研究生發來的消息：「沈教授，晚安。」我告訴他：「以後不要這麼發，大男人之間膩歪什麼。」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看到了會不會誤會什麼。

2022 年 11 月 30 日 星期三

昨天我喝醉了，不知道是怎麼回到的家裡, 應該沒有在她面前出什麼洋相吧。關於昨晚的記憶我一點都想不起來。

2023 年 1 月 10 日 星期二

今天叔叔的女兒生病了，叔叔和嬸嬸已經不太了解醫院的流程了。叔叔拜託我陪他女兒一起做個檢查。晚上回家的時候，她還沒回家, 她問我：「今天身上怎麼一股酒精味？」她看了我很久很久。我怕她擔心，沒跟她說今天去醫院了, 而是糊弄她說跟同事一起去了一個酒局。希望她沒有發現我騙了她。

2023 年 1 月 11 日 星期三

今天她跟我說：「沈霄，我們要一個孩子吧。」我怕她是為了考核我有沒有記住那個約定，我說：「林晚漾, 我們有約定的。」

她的眼睛裡失去了光，我好想反悔說好啊。她說公司沒什麼事, 要回父母家。我沒什麼幫得上忙的，隻能給她送到丈母娘家裡。

我的車停在那, 我想等她喊我一起進去。

可是她沒有，她頭也不回地進了家門, 一眼都沒有施舍給我。

2023 年 1 月 14 日 星期六

我真的很想她，她已經三天沒給我發消息了。

昨天晚上我把車停在她們家樓下，隻為了看她一眼, 可是她並沒有下樓。

我在樓下等了一夜。

今天回到家，她拿著離婚協議書，她說：「她有更喜歡的人了。」

我還能說些什麼呢？她有了更喜歡的人，我總不能把她束縛在我身邊。

我說了：「好。」

後來我反悔了，我想把她永遠禁錮在我身邊，我問她：「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她沒有再回復我。

看起來我們的感情好像真的走到了盡頭。

2023 年 1 月 16 日 星期一

我收拾完自己就提起包去了公司。

「「「」今天是我們離婚的日子。

2023 年 1 月 17 日 星期二

她和我們的孩子永遠離開了我。

我親眼見證了她乘坐的車翻下高架橋的瞬間, 但我沒想到車裡的人是她。

我接到警察電話的時候, 手不住地顫抖。

我寧可翻下高架橋的人是我。

經過一天一夜的搶救, 她還是沒能活下來, 包括我們的孩子。

2023 年 1 月 16 日 14:58 分如夢魘一般在我的腦海裡不斷出現。

我沒數過自己籤了多少張病危通知書，好像有籤不完的名, 我多希望在那一個個籤名裡蘊含著晚晚活下來的哪怕 1% 的希望。

可是我的晚晚，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2023 年 1 月 21 日 星期六

今天是除夕，這本應該是我們一起度過一家三口過的第一個除夕。

如今卻天人永隔。

今天警察給我打電話說司機已經交代了事發的全過程。

事發當時他正在跟他女兒打電話，他女兒正在抱怨老師突然變了一個人, 他忙著安慰女兒, 沒有注意到車子不知不覺變了方向。

他女兒也是個大學生, 就讀於我所任教的哲學系。事發當時，她女兒正在吐槽我, 我早上因為太過煩躁而給她們小組作業評級 D 要求重做並檢討。

命運的齒輪緩緩轉動，一切的起源原來竟是因為我的一個舉動，如果我不評級 D 且要求她們做檢討, 她女兒可能就不會跟爸爸吐槽，可能她爸爸就會發現車子偏轉了方向，可能晚晚就不會翻下高架橋。我的晚晚雖然會離我而去, 但會好好地生活在這個世上……

2023 年 2 月 16 日 星期四

今天是晚晚去世一個月, 我特意找她媽媽學了她最愛吃的糖醋魚和蒜蓉粉絲扇貝帶到了她的墓前。

「晚晚, 我來看你了。你也會想我的對吧。」

「晚晚，我看到了你的孕檢報告，你那時候為什麼不跟我說。」

「是我的態度問題, 我那時候就應該說好的。」

「晚晚，我知道錯了。我現在知道愛要大聲說出來了。晚晚，原諒我好嗎？下輩子我們再相見。」

——————————【完結】

「老去和青春同時開謝」

「真愛永不懼與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