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眠第3章

我抬眼：「比如呢？」

「我們相殺或者自盡。」

我的心一下沉入谷底。

12

黎明終究還是到來。

今天便是最後一天了，若是離不開，按照系統最開始說的，boss 發瘋，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今天早飯過後，許濯和格蘭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明顯感覺一向擺爛的管家都開始慌了，具體表現在他說的臺詞上。

本來他應該要說的是：「伯爵大人慢走。」

現在他一個嘴瓢，說成：「伯爵大人不走？」

聽見他的話，許濯眸光微變，對打破規則的人，他一般都是直接殺了的，但對上我的眼神，他慢慢地把泛紅的眼睛拔了回來，對我說，「我一般不和人計較。」

我：「……」

坐在一邊的格蘭：「……」

【你信大 boss 嘴裡的《我一般不和人計較》還是信我是秦始皇？】

【老婆在場，大 boss 表示：收斂億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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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boss 一臉習以為常是怎麼回事？哈哈哈哈】

撿回一條命的管家覷了我一眼，然後退了下去。

他也是個機智人，boss 們不走，他走。

反向自由活動。

躲在廚房裡的蕭雨時不時出來偷瞄一眼，但害怕被發現，也不敢窺視得太明顯。

今天一整天。

我陪小 boss 玩五子棋，許濯就坐在沙發上看書，偶爾偏過頭來看我們一眼。

小家伙年紀雖小，但卻從不耍賴。

輸了就是輸了。

就是嘴上不服氣，「再來一局！我就不信，我還能輸！」

然而——

第八局結束。

我大獲全勝。

我樂得直笑，小家伙破防了，撲到許濯腿邊，開始告我的狀：「父親，母親欺負我！」

許濯把他扒拉開，面色自若道：「輸給你母親，不丟人。」

格蘭氣呼呼地又跑回來，勢必要贏我一局。

轉眼，就又到了黃昏時刻。

格蘭終於贏了我一盤，開心得不得了，在原地蹦跶，不住地喊道，「我終於贏啦！我贏啦！」

我坐在許濯身側，笑著說：「真厲害。」

許濯眉眼間也浮現笑意。

氣氛一片祥和。

如果不是系統冰冷的提示音開始倒計時，我都以為這就是尋常的一天了。

【請玩家在半個小時內，找到鑰匙，離開副本，否則，將永遠留在這裡。】

13

系統的提示音結束之後。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小 bos s 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蕭雨這會兒已經和管家等其他玩家在樓上翻了個底朝天。

但無論是誰，都找不到鑰匙。

最後沒辦法，他們都走下來。

我聽見管家的聲音：「早死晚死都得死，還不如圖個痛快的。」

另一個園丁點頭，「有道理。」

隻有蕭雨的嗓音尖銳：「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

忽地，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

幾步衝到小 boss 面前，盡力擠出溫柔的笑容：「你把鑰匙給姐姐好不好？」

我下意識握住小 boss 的手，生怕他突然動手。

但沒有。

小家伙沒有動。

我原以為他是因為現在心情好，但轉過頭去一看，心頭大駭。

隻見小家伙雙眼充血，正直直地盯著面前的女孩，周身泛著濃鬱的黑氣。

半晌，我才聽見他稚嫩的聲音，重復著喚了一聲：「姐姐。」

這一聲姐姐，直接讓蕭雨愣在了原地。

她的面色幾經變化，似乎有愧疚、有厭恨、也有痛苦。

可到最後，她閉了閉眼，嗓音顫抖：「阿蘭，是姐姐對不起你。」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14

是了，格蘭那晚告訴我。

他原來生在一個並不幸福的家庭，爸爸喝酒後就會家暴，媽媽總是抱著他哭，好不容易等到他六歲的時候，他的爸爸、媽媽終於離婚了，他的媽媽帶著他嫁給了另外一個人，而那個新爸爸有一個女兒，對他的態度一直很冷淡。

沒過多久，他的媽媽生下了一個弟弟，雖然並不明說什麼，但他能感覺得出來，他在這個家裡開始變得多餘起來，為了能留在家裡幫到媽媽，他隻好去討好姐姐，可無論他怎麼努力，那個姐姐都很討厭他。

後來，家裡人都不在，他心髒病發，卻怎麼也敲不開姐姐的門。

……

面前，蕭雨臉色慘白，渾身幾乎都在顫抖，語無倫次地解釋：「我真的不知道那天你是病發了，我以為你是像往常一樣來煩我，所以才不開門的……」

說到這兒，她的情緒幾欲崩潰。

見狀，格蘭眼底的血色忽然散開了。

他到底是個孩子，好哄得很，眨巴著眼看著蕭雨：「真的嗎？如果你知道的話，會……開門嗎？」

蕭雨並非惡人，聞言當即不假思索地點頭：「當然會！」

格蘭仔仔細細地盯著她，像是在觀察她是不是在說謊。

蕭雨也任由他打量，許是愧疚作祟，她眼角隱有淚光：

「好！我相信你。」

格蘭點點頭，我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安。

這個預感很快就實現了。

因為就在下一刻。

格蘭忽然回頭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後飛快伸手，奪過了蕭雨特意用來防身的水果刀。

「格蘭——」

意識到他想做什麼，我近乎目眦欲裂，但到底是沒攔住，眼睜睜看著格蘭嘭一聲倒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變成了一把血色的鑰匙。

場面瞬間陷入死寂。

我微張著嘴，深陷於巨大的震驚中。

雖然早有預料。

但當事實發生在面前時，還是讓人難以接受。

打開這個副本的鑰匙，竟是格蘭自己！

15

蕭雨像是也沒想到會是這樣，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去。

彈幕刷瘋了。

【還我的小 boss 啊！我那麼大一個小 boss 呢！】

【突然好想哭，小 boss 看起來兇巴巴的，其實真的很好啊！】

【嗚嗚嗚嗚，小 boss 還會不會回來啊……】

【……】

「別難過，等副本重開時，他還是會復生的。」驀地，有冰涼的手擦過我的眼淚，壓抑的嗓音敲在耳畔。

我遲遲回不過神來，隻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那他會不會覺得痛？」

回答我的是沉默。

管家和園丁站在不遠處，早就看傻了。

但最後還是管家保持理智，撿起那把血色的鑰匙：「走吧。」

大門就是古堡的大門，上面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鑰匙孔。

當管家把鑰匙插進古堡的大門上時，古堡的沉重的門緩緩打開，發出了一陣耀眼的白光。

蕭雨近乎神情恍惚著被另一個年輕男人拽著扯進門的。

可到了門邊，她忽然頓住了腳步。

對著鑰匙的方向，有滾燙的眼淚順著她的臉頰一滴一滴落下來：「對不起，阿蘭，真的對不起，如果可以重來，姐姐一定會對你好的……」

鑰匙當然不會再說話。

凡事也沒有如果。

16

我是被許濯親手送到門邊的。

他依然固執己見，要送我回去，說期待與我的下一次見面。

但我並沒有如他所願。

從震驚中回過神後，我反手拔下那把血色的鑰匙，珍而重之地握進手心。

大門在離我咫尺的地方關上，恢復成了原始的模樣。

系統的聲音在我腦海裡響起：【通道已關閉，將於三年後重開，請玩家好自為之！】

伴隨著滋滋的電流聲，我與現實徹底割裂開聯系。

我抬眼看向許濯，對上他復雜的眼神，輕聲道：「讓我們一起等待副本重開吧。」

我知道, 格蘭其實一直知道我也是玩家。

他或許並沒有完全原諒蕭雨，但他和許濯一樣, 不想把我永遠留在這裡。

許濯的眸光劇烈晃動起來，良久, 他終是眉眼舒展開：「好，咱們一起等他。」

嗯。

我很期待, 格蘭回來的那天。

那才是, 一家團圓。

格蘭篇番外 

小格蘭一直以為, 他消失了之後。

所有人都會覺得高興。

那些玩家可以活著離開古堡，哦對, 還有母親。

嗯……就算母親不想走，那她也可以和父親無顧慮地在一起。

所以，當三年後, 副本刷新時, 他凝視著眼前的虛空。

哪怕身處黑暗, 但他卻不想回去……不想面對異樣的眼神。

可他忽然又想起那寥寥幾個夜裡, 新母親溫柔的念書聲和那充斥著善意的眼神。

他記得, 她叫林千意。

她比他原來的媽媽對他要好, 她不會無視他渴望的眼神，不會永遠隻圍著爸爸和弟弟轉。

她會主動給他讀課後讀本——就像他從前隻能眼巴巴看著媽媽哄弟弟入睡時就會給弟弟念課後讀本那樣。

哦對。

父親對他也很好, 在他孤零零出現在這裡的第一天就主動把他領回家，從不會忽略他。

如果可以, 他真的好想當他們的孩子啊。

副本刷新的時間在倒數。

格蘭看著那不斷減少的時間, 心底有些不願又暗藏了幾分期待。

我也覺得想笑。

「（他」或許會有人期待他回去呢。

光是這麼一想, 他便覺得心跳得有些快，後又自嘲，他定是想多了。

當時間倒數到最後一秒。

眼前的黑暗漸漸褪去。

格蘭再睜開眼睛時，已經回到了古堡。

眼前是熟悉的環境。

換了平時, 他應該大步走進去，可現在，他卻躊躇著，忐忑不安，遲遲不敢進去。

但還不等他做好心理準備。

眼前的門忽然被打開了。

一道纖細的身影快步朝他走來，他微微愣神間，便被人抱住了。

「兒砸！你回來啦！」

聽見這道熟稔的聲音, 格蘭小臉騰地熱了，下意識推開她，繃著小臉點頭, 「嗯！」

說著, 他偷偷拿餘光去覷她。

隻見女人滿眼喜悅。

剎那間, 仿佛有暖流劃過心頭。

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喉嚨有些哽咽了, 就在女人身後，許濯靜靜地站著。

一貫溫柔的人這會兒神色更是溫和：「去洗手, 該吃飯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卻讓格蘭紅了眼眶。

他再也繃不住, 一把撲進女人懷裡：「父親！母親！那邊好黑，我好害怕……」

林千意緊緊擁著他：「乖，不怕, 不怕，回家了。」

他頓了頓，然後緊緊回抱。

是啊。

他回家了。

在這裡。

他有愛他的爸爸媽媽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