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寂第1章

裴言知追我，追到江城人盡皆知。

他浪蕩桀骜，卻為了我收斂稜角，笨拙地學著改變。

所有人都說他愛極了我。

可沒人知道。

我姐姐回國那天，他將她壓在角落裡虔誠地親吻。

又著急對她解釋：「談秋不過是你的替代品，我怎麼會喜歡她？」

「有她在，那群人才不會盯上你。」

1

談夏回國那天，正好是我生日。

裴言知發短信說他臨時有事得去見個重要股東，讓我代替他去陪一下客戶。

「這筆生意很重要，不能有任何失誤。」

他哄我：「老婆，我能相信的就隻有你了。」

裴言知前幾年和他爸鬧翻，一氣之下就搬出了裴家。

我陪著他白手起家，一路打拼過來，也知道他有多看重這個自己一手創辦的公司。

我聽出他語氣裡的焦急和歉意，所以並未起疑。

要見的客戶早些年和裴言知有些龃龉，這次本就是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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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來的人不是裴言知，他幹脆直接為難我。

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下肚，酒味辛辣，刺得我五髒六腑都燒得刺疼。

等到一切談妥時，我才借口去衛生間，避開這人的鹹豬手。

但我沒想到會在這遇到裴言知。

他小心翼翼地抱著懷裡的女孩，將她壓在角落裡虔誠親吻，如視珍寶。

嗓音克制而又壓抑。

他說：「夏夏，我們真的錯過太久了。」

然後又著急和談夏解釋：

「談秋不過是你的替代品，我怎麼會喜歡她？」

「有她在，那群人才不會盯上你。」

我看到燈光下的裴言知驀然紅了眼，慌張而又無措。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裴言知。

哪怕是創業最艱難的時候，裴言知骨子裡還是那個驕傲桀骜的大少爺。

可他在談夏面前，把自己的態度放得極其卑微。

就好像怕談夏會嫌棄不要他。

我站在拐角處，看著這兩個人吻得難舍難分，隻覺得手腳冰涼。

方才壓下的嘔吐感重又翻滾起來。

挺惡心的，真的。

2

談夏是我的親姐姐。

可見過我們的人卻都是搖頭感慨：「你們可真不像是一對親姐妹啊！」

談夏開朗大方，而我陰鬱自卑。

無論是學習還是樣貌，談夏都壓了我一大頭。

就連父母都格外偏寵她，出去介紹女兒時也隻有一個談夏。

而我從小到大都隻是一個小透明。

小透明正式引起眾人注意，還是因為裴言知。

當年裴家大少爺轟轟烈烈地追我，追到江城人盡皆知。

他把我從龜縮的殼裡拽了出來，大方地告訴他所有的朋友：

「我喜歡談秋。」

是談秋，而非談夏。

當時所有人都不相信。

包括我的親生父母。

他們不止一次拽著我，語氣焦急而又不耐：「你是不是用什麼把柄威脅他了？」

理由也很充分。

「夏夏比你好那麼多，有眼睛的誰會選你啊！」

直到裴言知為了我收斂稜角，笨拙地學著改變時，他們這才相信——

裴言知是真的很喜歡我。

「挺好的，秋秋也有人喜歡了。」

後來談夏出國留學。

臨走前，她和我這麼說。

眼底盛滿了我讀不懂的情緒。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那叫「憐憫」。

3

兩個人拉扯了一會就離開。

而自始至終，裴言知的眼裡就隻有談夏一個人。

他甚至沒有回頭看——

其實隻要裴言知扭頭看一眼，就會看到站在拐角處的我。

但談夏看到了我。

她朝著我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然後親昵地挽上裴言知的手臂。

手機震動拉回了我的思緒。

是我唯一的高中朋友。

她吐槽：「知道你不喜歡談夏。雖然這次同學聚會一方面是為了歡迎談夏回國，但好歹同學一場，你還真說不來就不來了？」

同學聚會？

我一愣。

「什麼時候通知的？」

「就前幾天啊，班長還特地一條條短信發過去邀請的呢！」

我下意識去翻短信，卻沒有找到那條邀請。

但宋瑩瑩說我拒絕了。

唯一能動我手機的，隻有裴言知。

於是我幹脆直接打了過去：

「抱歉，我今天正好空下來了，你們在哪？」

宋瑩瑩高興地報出一個地址。

4

我進宴會廳的時候，裴言知和談夏正被其他人起哄著來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

談夏笑著，主動朝著裴言知張開雙手，落落大方。

宋瑩瑩在一旁氣得要發瘋。

見我進來時，這妮子眼睛一亮，然後扯著我故意大聲說：「正牌女友在這呢，大庭廣眾之下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不太好吧？」

也不知是誰嘀咕了句「怎麼還沒分手啊」，場面瞬間尷尬了起來。

裴言知見到我時臉上閃過一絲驚詫和慌張。

但他還是朝著談夏走去，得體而又疏離地抱了她一下。

然後很快分開。

「隻是老朋友好久沒見面了，」談夏對著我笑，開著玩笑：「更何況阿知以後會成為我妹夫，你們可不要亂說啊！」

裴言知身體僵硬了一瞬。

他走到我身邊，親昵地摟著我的肩膀，就像之前的謊言根本不存在。

眉眼桀骜：「是啊，秋秋才是我老婆！誰胡亂說話惹我老婆不高興，我的拳頭可不留情！」

我聽出了裴言知話裡的賭氣。

在說這話時，他的目光不曾從談夏的身上移開，握著我肩膀的手用了很大的力道。

眾人一陣哄笑。

我也忍著疼痛，淺笑著沒有搭話。

因著這一出，後面倒是沒人繼續拿裴言知和談夏調侃。

卻也因此特地避開了我。

直到有個曾追求過談夏的人突然問：「聽說你在國外結婚了？」

談夏臉上從容的笑容一僵。

5

我和談夏的關系一直很淡。

但我知道這人一直心高氣傲。

聞言，我略有些驚詫地抬頭看了她一眼。

「我有個在國外的朋友看到過談夏和她老公。」

那人繼續說著，語氣帶著不懷好意的憐憫：「不過談夏你怎麼也不了解清楚就和那外國佬結婚了呢？我朋友說他雖然有錢，但是年紀大了，家裡還有好幾個私生子的爛攤子在呢。」

「我記得談家也沒落魄到這個地步啊，你怎麼就——」

「說夠了沒！」

裴言知重重地放下酒杯，嗓音噙著暴怒。

他冷冷地看著那個說話的人：「管不住嘴需要我來幫你？」

場面冷了下來。

班長出來打著圓場。

「裴總還真是關心老朋友啊。」

那人陰陽怪氣地笑著：「她親妹妹都沒出來幫她說話，你一個準妹夫倒是先替人生氣上了？」

這下，不少人的目光都詭異了起來。

「行了，」我看到談夏的手攥了又松，臉上依舊是得體的笑容：「謝謝你的關心，但我自有分寸，也輪不到別人來多說。」

「說得也是。」

那人端起酒杯朝著談夏走了過去，一邊說著一邊朝她伸出了手：「畢竟談大校花在那個圈子混得很好，連老公的幾個私生子都格外憐惜你。我對大校花至今念念不忘，不如你跟了我，我也不計較——啊！」

話還沒說完，那個男人就發出一聲慘叫。

「我說過，你要是管不著那張嘴，我來替你管！」

裴言知扔掉手上碎了的啤酒瓶，眉眼充斥著戾氣。

「裴言知！」

我一驚，下意識伸手攔他。

「你他媽的別碰我！」

裴言知紅著眼用力甩開我的手。

我被他甩得一個踉跄，跌倒在地。

「秋秋！」宋瑩瑩驚呼。

玻璃碎片割破我的掌心和手臂，血流不止。

但裴言知沒有聽到，也沒有回頭。

他隻是揪起那個男人的衣領，一拳一拳替談夏報仇。

直到談夏叫他：

「阿知，你把秋秋弄受傷了！」

像是主人拉了手上的牽引繩，養的狗立刻聽話乖乖回來。

裴言知舉起的拳頭頓時停住。

他下意識扭頭看我。

我正被宋瑩瑩小心地拉著起來。

他看到了我受傷的手，大步朝我走來，冷靜下來的嗓音帶著無措和慌亂。

「抱歉，我剛剛——」

「別碰我。」

我避開裴言知伸過來的手，看著他僵硬在原地，然後揚起一抹笑容。

輕聲問：「裴言知，談夏好像被嚇到了，你不去安慰她嗎？」

6

沒有人想到我會是這樣的反應。

就連宋瑩瑩都沒忍住輕扯動我的手臂，小聲：「秋秋，你別說氣話。」

掌心一陣又一陣的刺痛讓我很難繼續維持著臉上的微笑。

於是我對著其他人面露歉意：

「不好意思啊，看來我得提前離開了。」

這下，其他人才像是反應過來紛紛圍上來表示關心。

其中不乏幸災樂禍和看好戲的意味。

他們嘴上說著「看起來好嚴重，談秋你快去醫院看看啊」，但是擋著路卻沒有半點讓開的意思。

眼神更是止不住地往裴言知和談夏那看去。

就和之前的無數次一樣——

隻要三個人在場，總會引起其他人的議論紛紛。

裴言知追我，追到整個江城人盡皆知。

所有人都說他愛極了我。

可所有人都不信他愛上了我。

甚至有人打賭裴言知會用多久甩了我，然後和談夏在一起。

然而直到談夏出國，這些人都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但這並不影響他們期待著遲來的矛盾發生。

我突然開始厭煩了這種看熱鬧。

於是連帶著對裴言知都懶得用上敷衍虛假的態度：「你還要擋在這讓別人看多久的笑話？」

「什麼笑話？」

裴言知狠狠擰眉，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委屈：「秋秋你別說氣話，我先帶著你去——」

在談夏面前，裴言知下意識避開了叫我「老婆」。

「啊！」

他伸手想要帶著我去醫院，卻被談夏驚慌失措的叫聲打斷了。

沒有人注意到，被裴言知教訓的那個男人偷偷靠近了談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