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嬸,王啞巴為何突然要送我去念書啊?」
剪刀劃過布料的聲音很利落,趙嬸子的聲音卻很低悶。
「原是我那日多嘴,說了句那陳清河在京中做了官,如今你娘跟了去,日後站穩了腳跟,怕是要回來尋你的麻煩,他這才動了心思。」
說著,趙嬸放下針線,將我的肩膀掰正,一字一句道:「他是要你好好念書,日後奔個前程,哪怕你那便宜爹娘上門尋仇,你也能應對得當。」
「這一番謀劃全然是為了你,香枝,他當得起你一聲爹。」
我抿抿唇,低下了頭。
6
第二日,我們啟程去縣裡。
其實並非是不能留在鎮上,而是那些婦人嘴太碎。
我娘與陳清河淫奔的事情傳遍了大街小巷,連帶著我也受了牽連,若是留在鎮上,怕是不得安穩。
所以王啞巴將鋪子盤了出去,又將那間小院子託付給了趙嬸,這才放心離家。
誰ṱū́₎知剛坐上牛車,便聽見奚落的聲音:「這王啞巴當真是被豬油蒙了心吧?竟想著送個小丫頭片子去念書,偏生還是那淫婦的賤種。」
「可不是?若不是豬油蒙了心又怎麼會被李秀珠那種女人哄騙兩次?」
「我看啊,可不是騙,說不準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如若不然,那王啞巴怎的到如今,連個親生骨肉都沒有?」
「怕不是不能生,當初才要個肚子裡有貨的吧哈哈哈哈……」
王啞巴偏過頭,沒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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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向來是耳聰目明的,又怎麼會沒聽見?
我隻呆愣了一瞬,便掏出包袱裡的木雕扔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好扔在那長舌婦的面門上。
我學著李秀珠的模樣,惡狠狠的啐了一口:「老東西,舌頭長,面杖一擀,當頭繩!」
那婦人尖聲叫了起來,剛反應過來,牛車已經緩緩啟程。
王啞巴微微愕然。
我猶豫了一瞬,還是伸手拉了拉他。
「爹,你送我的木雕丟了,等去了縣裡,再給我做一個好不好?」
從小到大,我從曾喚過王啞巴一聲爹。
換個稱呼不過是舌頭打個彎兒的事兒,可我卻怎麼都叫不出口。
並非是我性子別扭。
而是我覺得,我口口聲聲喚著的娘從未將我當過親生骨肉,若是我叫了王啞巴爹,豈不是將他和我那生父陳清河混為一談了?
我年紀太小,是非對錯無從分辨,但我曉得,王啞巴罪不至此。
可如今我想明白了。
我生來便無父無母,唯一愛護我的人,隻有王啞巴。
縱使隔著層血親,他也是我爹。
那隻粗糙的手在我掌心顫抖了一下,而後他緩緩點了點頭。
「好。」
束脩一交,他手中的銀錢便不多了。
統共不過二兩銀子,租賃了間小院子便花了半兩,餘下的銀錢他還要在街上盤間小鋪子繼續做木匠生意。
由此一來,我們每日便隻能喝些粟米粥果腹。
但好在第二日,我便要到書院報到了。
雲蒙書院是縣裡最普通的一所書院。
無他,有名的書院束脩太貴,我爹交不起。
但有書可念已經算是不錯了。
書院的父子姓賀,是個白胡子老頭。
初見我時,他眉毛打成了個死結。
「是個丫頭?」
這話一出,我便曉得,他不喜歡我。
賀父子不喜女子讀書,但我爹已然交了束脩,書院便隻能將我收下。
男女七歲不同席,縱使書院男女學生都收,但授課時,中間還是隔了一道屏風。
跟我一同坐在女席的姑娘姓陸,聽聞是通判府陸家的姑娘。
我不曉得通判是多大的官,但我曉得,這等官家小姐應當是不願意同我打交道的,所以我一直不敢貿然搭話。
直到賀夫子如常講課,其他學生都聽得津津有味,隻有我聽得雲裡夢裡。
我隻得厚著臉皮去問陸姑娘:「敢問姑娘,夫子講的是哪一頁?」
陸姑娘順著我的目光看過來,一瞧見我手中的書,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還未啟蒙吧?」
我點點頭,她身後的丫鬟便過來幫我將拿反的書翻正過來,又翻到了賀夫子正在講的那一頁。
隻可惜我並不識字,依舊不曉得夫子在講些什麼。
但也不願讓人看輕,便坐直了身子,硬裝出好學的模樣。
好容易結束一上午的課業,我便直奔飯堂。
誰知剛盛好一碗飯菜,便被人撞翻在地。
「這位同窗,實在抱歉。」
7
書院每日包兩頓餐食,可每日的飯食都是有定量的。
我看著被打翻在地的飯菜,心中一股無名火升起。
抬眼望去,隻瞧見一人衝我無辜的眨眼。
「一時失手,見諒。」
「想必你家中應當給你額外送了飯食吧?」
那人語氣淡然,神態自若。
雲蒙書院雖普通,但招收的學生也有些富家子弟,因此每到飯點時,家中的小廝女使便會來送飯食。
唯獨我,是沒有的。
我看著他華貴的衣衫,拳頭握了又松。
轉頭蹲下去撿地上的飯菜。
周圍響起一片驚呼:「她是乞丐嗎?都不嫌髒啊……」
書院的地擦的幹淨,不算髒,能入口。
我不搭理,自顧自的撿,卻倏然被人攔住。
他輕咳兩聲,耳廓微紅:「……你別撿了,大不了,我把我的飯食給你吃。」
我欣然同意,利落的站起身。
「在哪兒?」
有小廝上前來,遞上食盒,我打開一看,口水差點沒淌到地上。
蝦仁燴飯,松子雞丁,五香鴨脯,最下面甚至還有一碟糕餅。
這些我吃席時才能見著的菜式,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出現在了食盒裡。
我衝他拱了拱手,坐下便吃了起來。
一邊吃,一邊聽見譏諷的聲音:「這人是不知羞嗎?不知道君子不食嗟來之食嗎?怎的這般沒臉……」
我的確不知道什麼叫做嗟來之食,但我知道餓肚子的滋味不好受。
吃完全部的飯菜,我又將糕餅包了起來,預備回去給我爹吃。
下了學,我飛奔回小院。
我爹正在院子裡磨木頭,我將糕餅獻寶似的舉到他面前。
他看了一眼,卻並不接。
我急了:「這是同窗送的,不是我偷的!」
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接過那包糕餅,慢慢展開。
嘆了口氣,舉著那張宣紙,比劃著告訴我:「宣紙是用來寫字的,不是用來包餅的。」
我垂下頭,默不作聲。
不敢告訴他,我壓根就聽不懂夫子講課,他這二兩銀子怕是打了水漂。
可下一瞬,那隻粗糙的大手牽起我,帶著些許木屑的清香。
他拉著我進了屋子,翻出一本書。
與其說是書,不如說是圖冊。
上面清晰的畫著做桌椅板凳,檀木花床的步驟。
我爹一頁一頁的翻給我看,這都是從前他拜師學藝後自己畫的,雖有些粗劣,但勝在精簡。
他比劃著告訴我:「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字也要一個一個的認,像是做桌椅一樣,急不得。」
我明白,他是想告訴我,我如今學得有些吃力,但若是就此放棄,或是生了厭倦之心,那才是真的不值。
我點了點頭,第二日下學後,便去了夫子的書房。
8
賀夫子見是我,眉頭又皺了幾分。
「何事?」
我鼓起勇氣將昨日那包糕餅奉上,而後屈膝跪下:「學生尚未啟蒙,聽不懂夫子講課,還望夫子能指點一二。」
黑漆石的地面硌得膝蓋生疼,可我不敢表現分毫。
賀夫子挑眉:「既未曾啟蒙便先去啟蒙,我這兒是書院,不是私塾。」
「學生家中貧困,實在拿不出額外啟蒙的錢財。」
「這點錢都拿不出來,那你是因何要念書?」
賀夫子冷哼一聲,聲音寒冰一般的刺骨。
我楞了一瞬,竟是答不出來。
我究竟是因何要念書?
賀夫子將手中的茶盞丟回案桌上,泅出一小片暗影。
「我這書院雖不大,但來此讀書的,或是為了科舉仕途,或是為了讀書明理,必然都有自己的目的。自你之前書院不是未曾招收過女學生,可她們都是略識得幾個字後便退了學。」
「我且告訴你,我這裡隻教四書五經,古言策論,不教婦德之守馭夫之道,你若是也同她們一般,趁著三日試學期還未過,早早找那賬房退了束脩另拜山門才是。」
一番話聽罷,我才終於明白,為何初見時,夫子會那般說。
我不再猶豫,俯首又磕了個頭。
「學生念書不為嫁人。」
「那是為何?」
我想起李秀珠扇我的那Ṱű⁼個巴掌,想起阿奶盛的半碗粟飯,亦想起我爹那雙永遠粗糙的大手。
一字一句道:「為己為利,為家人,也為前程。」
賀夫子未曾想到我會如此答,微微一滯。
下一瞬拿起那包糕餅,將白胡子扒拉開往嘴裡送了一塊。
含糊道:「還算聰明。」
就這樣,賀夫子徹底認了我這個學生。
每日裡我照常像其他人一般聽課,下學後他在單獨為我啟蒙半個時辰。
就這樣學了一個月,上課時我已然能勉強跟上進度。
陸家姑娘陸含貞驚詫不已:「怎的不過一個月,你就一日千裡了?」
我隻抿唇笑,不敢告訴她實情。
畢竟賀夫子收了我爹一副黃花梨木床,若是真論起來,這應當算是賄賂師長吧?
9
冬去春來,夏至秋敗。
我在雲蒙書院念書的第六個年頭,已然從墊底的拖油瓶變成了書院的魁首。
六年前我大字不識,如今便是在課堂上,也敢鬥膽與賀夫子論上一論ţũ̂₌了。
那個六年前潑了我飯菜的紈绔子孟尋如今也成了我的小跟班,每日巴巴的跟在我身後,央著我同他講策論。
若不是為了每日不落的食盒,我當真是不願搭理他。
不久之後便是院試鄉試,賀夫子屬意我下場抖一抖文墨,看能不能撈回個秀才。
我心中忐忑,原本想與有貞商議一番。
卻不曾想,她告假三日後便再未來過書院。
無法,我隻能尋去了通判府。
門房的小廝通傳了好一陣,才終於來了個丫鬟將我請進去。
這是我頭一次進陸府,也是我頭一次見這樣大的宅子。
裡頭布景雅致,回廊曲折,連廊下懸掛的紅穗子都精巧無比。
陸含貞的院子在最東邊。
我剛進門,她瞧見我,臉色發白:「香枝,你怎麼來了?」
「賀夫子說起今年院試,我想下場一試,所以來問問你,要不要同去?」
陸含貞扯出一抹笑:「你苦學這些年,的確該試一試,至於我……」
「還是算了罷。」
我不解:「為何?」
陸含貞低下頭,一雙素手絞著帕子,露出半邊柔婉的側臉。
「我年歲到了,父親說,還是嫁人為重,科舉仕途……到底不是女人家該做的事兒。」
我這才注意到,院子裡一片喜色,桌上放著繡了一半的蓋頭。
原來她要嫁人了。
賀夫子當年的話,遲了六年,終於是釘在了我心上。
我問:「那你可覺得有理?」
陸含貞沉默了一瞬,道:「道理自在人心,哪裡又是我能辯駁的?我不恨旁的,隻恨老天將我生作了一副女兒身,叫我滿腹詩書卻也隻能做個提線木偶。」
我低下頭,隻覺得那滿目的紅有些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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