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考完最後一科,陳景深拿起筆往教室走廊走。
把文具放進書包裡,他拿出手機翻了一下。一個多小時的考試時間,他收到了十一條短信。
【媽:逃學的事情,你爸和他家裡的人都知道了,包括那個女人。】
【媽:你是不是就想讓我在他們那裡丟人?】
【媽:我會盡早處理完事情回國,到時候你需要給我好好解釋這次的情況。你令我很失望。】
……
和昨天的通話內容大同小異。
陳景深冷淡地看完這些短信,然後退出界面打開微信,問置頂上的人試卷有沒有寫滿一半。
對面沒回復。陳景深拎起書包,轉身剛要離開,就被人叫住。
“陳景深,”監考老師在後面拍了他一下,“胡主任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陳景深到主任辦公室門前,剛準備敲門——
“主任,我要補考。”
聽見熟悉的聲音,陳景深動作一頓,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他透過窗戶往裡面看。
王潞安和左寬在離門不遠的地方,看樣子是陪人來的。
一直沒回他消息的那位,此時就站在辦公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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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龐頭疼地看著眼前的人:“這第幾次了?啊?你今天找我幾次了?上午來的時候我就跟你說了,不行!”
“為什麼不行?”喻繁沒動。
“哪個學校期中考試有補考的規矩?”胡龐沒想到有朝一日他要跟喻繁解釋這個,“再說了。你這種故意逃學的情況,哪來的資格補考!”
“我說了,沒逃學,我是被人騙出去的,然後被堵了回不來。”喻繁重復第n次,“我騙你幹什麼?”
“……”
王潞安:“真的,主任,我可以作證!隔壁學校帶十幾個人到學校後門的臺球館打我們學校裡的同學,這事兒您不管管也就算了,還剝奪被打學生補考的權利,這不合適吧?”
“我說了,這事考完試後我會處理。”胡龐心煩,“不過有你什麼事?你來幹什麼?”
王潞安:“為同學打抱不平!”
“……”
胡龐這一整天都覺得挺魔幻的。
平時課都不上,考試交白卷的問題學生,居然追在他屁股後面要求補考。
你能拿個10分嗎就嚷著補考?
胡龐揉揉眉心:“出去。”
喻繁:“我要補考。”
胡龐:“馬上就要開始月考制度——”
“我要補考。”
“你如果想證明自己,等月考的時候再說。趕緊出去,我約了其他的同學談……你站到那去幹什麼??”
喻繁挪了挪步子,把辦公桌前的位置留出來。
“騰位置方便您談話。”喻繁後靠到牆上,“您不答應補考,我以後就住這了。”
“……”
半晌,胡龐拿起保溫瓶喝了一大口水。
他氣笑了,直點頭:“好,好……”
“陳景深也要考。”喻繁脫口道,“他也因為被堵了才沒趕上考試。”
“……行。”胡龐臉都氣紅了,“你這麼想考,那就定在明天。周六上午,這次沒考的一個不落全都給我通知過來!我親自去教室給你們監考!”
遭到無妄之災,左寬瞪圓眼:“那什麼主任其實我不——”
“沒問題。”怕對方反悔,喻繁立刻起身,從善如流地說,“謝謝胡主任,主任您真好,主任再見。”
左寬:“……”
……
陳景深走到了走廊另一邊,直到那三人走遠之後,才敲門進辦公室。
胡龐問了他昨天的情況。陳景深如實說了。胡龐見情況和喻繁說的都能對上,表情一下凝重了許多。
胡龐談了半小時的話才放人,再三叮囑他不要再出現這樣的情況後,通知了他明早補考的事。
離開辦公室時天空已經被晚霞染紅。
走出主任辦公室的視線範圍後,陳景深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寫不完,一堆題看不懂,你到底會不會教。】
【-:明天早上八點補考數學,實驗樓109教室,記得過來。】
【-:收到沒?】
陳景深安靜地站在樓梯間,垂眼把這幾條消息看了很多遍。
直到一個視頻通話彈過來。
陳景深按下接通。
喻繁坐在他房間的那張木椅上,滿臉愣怔地盯著手機屏幕:“我……按錯了,想打語音的。”
他很快調整好表情,冷著臉問,“你看到我消息沒?”
陳景深說:“才看到,剛要回。”
“哦……”喻繁靠到椅子上,把手機拉到眼前確認,“你怎麼還在學校?”
“考完了,幫忙搬了一下桌椅。”
陳景深往上抬了一下書包肩帶,問:“期中考試怎麼也能補考?”
“……誰知道。”喻繁視線挪到旁邊,又飛快挪回來,“還不是胡龐,非要我們補考,還說要親自到考場來監考。”
“是嗎?”
“是啊,麻煩死了。我不答應他還跟我急——”喻繁聲音一頓,皺起眉狐疑地盯著他,“陳景深,你又笑什麼??”
“沒有。”
“沒有個屁。”喻繁說,“不準笑,你笑起來很欠揍。”
陳景深抿嘴忍了一下,喉結隨著滾了滾。
喻繁鬼使神差地截了個圖。
截完之後又是一愣——媽的,我瘋了嗎?
截屏有聲音嗎?陳景深應該沒聽到吧??
“喻繁。”陳景深忽然叫他。
“幹什麼?”喻繁決定先發制人,“我剛才按錯——”
“喜歡你。”
“……”
陳景深站在夕陽裡,靜靜等待著手機裡的人開罵。
喻繁呆若木雞地跟他對視了幾秒,然後哐啷一聲——手機掉了。
陳景深看著對面手忙腳亂地撿起手機,喻繁的臉出現在屏幕裡的下一瞬——
嘟。
視頻掛了。
第35章
回家車上。陳景深估摸著時間,拿出手機給喻繁發了一條消息。
【s:晚上還能視頻嗎。】
成功發送。
沒被拉黑。
到家時阿姨已經做好晚飯。中年女人雙手抓著圍裙擦了擦,幹笑著打招呼:“回來了……我已經做好晚飯了,趁熱吃吧?”
雖然她已經在這戶人家燒了一年多的飯,但這家人的小孩——或是說這家人的性格都比較冷淡,相處方式也很奇怪。所以她每次跟他們對話時還是會有些局促。
畢竟她做這份工作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在屋裡裝這麼多監視器的家庭,除了廁所外幾乎都有,以至於她上班時間都戰戰兢兢的。
可能這就是有錢人家吧。
“嗯。”少年一如既往地掃了她一眼,說,“放桌上就好,您回去吧。”
吃完飯,陳景深衝了個澡,出來時手機依舊沒消息。
倒是討論組熱熱鬧鬧在聊。
【-:九點來幾個人打遊戲。】
【王潞安:?】
【左寬:我沒看錯吧,這是南城七中未來的年級第一在親自約遊戲嗎?我來。】
【王潞安:那我也勉強玩一會。】
【左寬:@-人呢?還五分鍾就九點了,自己約的局自己不見了?】
……
喻繁扔了句話就沒再冒過泡,看起來似乎不是真要玩遊戲,而是想了個辦法告訴某人,九點老子不來。
陳景深盯著那句話看了幾遍,打開抽屜想拿本子,餘光瞥到了被放到最裡面的筆記本。
他擦頭發的動作一頓。半晌後起身,拿起旁邊的黑布輕松地往房門上一拋,熟練地遮住了上面攝像頭。
陳景深回到桌前,抽出那本黑皮筆記,隨意一翻。
幾張夾著的紙條展露出來。
長方形,邊緣被剪得很粗糙,有兩張還破了角。
但比起上面的字,其他一切似乎都沒那麼殘破了。
因為上面的字實在是醜。
字跡是用鉛筆寫的,歪歪扭扭,有字有拼音,如春蚓秋蛇,在小學生裡算是最埋汰的那一撥。拿給其他人看,十個人裡估計有十個看不懂上面寫了什麼。
但陳景深看得懂。
因為給他這張紙的人當時跪趴在地,寫的時候嘴裡念念有詞——
“堅強符,膩害符,不哭符,勇敢符……勇敢的勇怎麼拼啊?陳景深?”
陳景深告訴他,然後說另一個字的拼音也寫錯了,是厲害不是膩害。
“是你錯了,就是膩害,老師教我的。”
剛打完架,全身髒兮兮的小男生嚴肅地糾正他的錯誤,然後把這幾張紙塞到他手裡,揉揉鼻子昂首挺胸地說。
“別哭了啊,不就是平安符被他們撕壞了嗎?這些符你帶著,以後我保佑你啦。”
陳景深許久之後才有動作。他用手指很輕地捻了捻“符紙”,沉默地重新夾起收好。
-
喻繁倚著鐵欄坐在陽臺上,吹著風連喝了兩罐冰啤,心跳還是很重。
陳景深這種突襲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怎麼他媽一次比一次讓人上火??
他又喝了一口,盯著隔壁的黃燈,覺得好像陳景深身後的夕陽。
“哥哥。”樓下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喚。
喻繁歪了歪腦袋看下去:“說。”
是那個住他樓上小女孩,正在一樓的樓梯口仰頭跟他對視。
上次吃了他的餛飩之後,她就沒那麼怕他了。
她問:“哥哥,你臉好紅哦,你喝醉了嗎?”
“……”
喻繁面無表情:“是,我醉了喜歡打小孩,你在下面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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