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分善良第1章

婆婆重男輕女，幫我哄女兒，熱油燙肚子，火炭燒大腿，連女兒的寵物都殺了下鍋燉。

我心疼女兒，砸了婆家，徹底斷絕來往。

精心把她教養長大，卻養成了她聖母的性格。

她原諒了婆婆，每個月拿錢給婆婆花，幫婆婆指責我不賢惠，不孝順。

半點看不出當初縮在我懷裡，說：「媽媽，你好像超人。」的模樣。

我有種被背叛的屈辱感，從此，再也不管她。

後來，她被坑沒了錢，被婆婆的金孫坑沒了工作。

匆匆嫁人後，又被老公按著在家帶娃，被婆婆逼著生二胎繼承香火。

她終於崩潰了，哭著跟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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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重男輕女的受害者，從小被爺爺奶奶忽視、唾棄。

我的女兒呂盼兒延續了我的悲劇，在她出生的那一日，我就受夠了婆婆的白眼，被她背後的小動作逼得幾乎崩潰。

後來因為工作關系，我和丈夫呂齊不得不把盼兒留在婆婆身邊，隻有過年時才能回去看看她，為了一家三口的未來，我和呂齊铆足了勁在單位奮鬥，就為了等到她上小學了能夠有足夠好的條件將她接過來。

接她的那一日，我和呂齊張開雙手，期待著她能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樣，飛奔到久別重逢的父母身邊。

可是，盼兒小小身體瑟縮著不敢過來，我蹲下身，溫柔地喚她：「盼兒，爸爸媽媽來接你了，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盼兒問道：「我是不是可以永遠待在爸爸媽媽身邊，不用和奶奶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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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走過去抱住這個膽小的小姑娘，但沒想到我的盼兒，臉上有莫名其妙的撓傷，肚子上有熱油燙過的疤痕，大腿上一大塊燒傷的痕跡。

我頭腦蒙了一瞬：「這是誰幹的，誰弄傷了你？！」

盼兒這才大哭道：「是我不乖，奶奶罰的。」

我渾身氣血倒流，衝呂齊道：「這就是你的好媽。」

我抱著盼兒，向婆婆家走去，思緒混亂得像是一團亂麻，呂齊在後面追趕著我：「鍾昭昭，你冷靜一點！」

「你要幹什麼，那是咱媽！」

我頭也不回：「就是天王老子的媽也不能欺負我孩子。」

呂齊還在說著什麼，我卻一個字也聽不下去了，飛快走到婆婆家。

她見我怒氣衝衝上門來，先是心虛了一瞬間，又想起什麼挺直了腰杆。

我極力壓抑著怒氣，問道：「媽，盼兒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婆婆揚起下巴：「她不乖，我得管教管教她，下手重了點。」

「鍾昭昭，這是你對我說話的態度嗎？」

我拿著放在院子裡的掃把，把她桌上的飯菜統統掃到地上。

婆婆跳開指著我就罵：「你發什麼瘋！」

我渾身發抖：「我們給你打那麼多錢，就是希望盼兒能過得好一點，你是怎麼對她的？」

婆婆的鄰居都聚在門口，七嘴八舌道：「女娃子有什麼好上心的，隨便養養就行了。」

「這可是劉小玲自己說的，她巴不得孫女死了好再讓媳婦生一個兒子呢。」

「你們是不知道，劉小齊把盼兒養了兩年的狗吃了，盼兒哭了一天呢，還發了高燒！」

呂齊嚷道：「都歇歇吧，你們就別添亂了！」

盼兒的眼淚打湿了我的衣服。

婆婆上前狠狠推了一把我，罵道：「反了你了，生了個沒用的女兒，絕了我兒子的後，還有臉來撒潑？」

呂齊誰也拉不住，我和婆婆大吵了一架，她打了我一巴掌，我把她家裡都砸了。

一地的家具碎片，隻有我自己知道，我不僅僅是在為盼兒出氣，也是在為小時候的自己出氣。

呂齊要我先回城裡，他要留下來收拾殘局。

「鍾昭昭，你憑什麼這樣對我媽，你覺得自己很有理嗎？」

「你明知道我媽想要的是兒子，你生不出來也就算了，當初要你辭職帶娃你不願意，非要我媽帶娃，現在你又鬧。」

我們不歡而散。

盼兒的小手緊緊抓住我的衣服：「媽媽，你好像超人。」

我心裡難過，我辜負了孩子的期待，如果我是超人，又怎麼會現在才來救她呢。

盼兒在新學校入讀一個月時，我和呂齊搬了新家，他的弟弟呂正來恭賀我們喬遷之喜。

經過上次一鬧後，我和呂齊的親戚已經沒有說過話了，呂正上門我也非常驚訝。

用過飯後，他在陽臺很玩味地把煙灰彈進盼兒種的月季花裡，盼兒垂著頭，死死咬住嘴唇，躲在我身後。

「女孩子費什麼心，以後都是要嫁人的。」

「咱媽說了，把盼兒過繼給村裡老王他們，你們再要一個兒子，她會原諒你們的。」

話音未落，盼兒就哭了出來：「我不要離開媽媽，媽媽不能不要我！」

我正安慰著她，呂正在花盆上摁滅煙頭：「哭什麼，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嗎？」

「盼兒盼兒，就是盼著生兒子的意思！」

這是我心中不願提起的傷痛，戶口是婆婆和呂齊上的，原本說好的「呂心」變成了封建惡臭的「呂盼兒」，我哭過鬧過卻無濟於事。

盼兒哭得不能自已，語不成句：「奶奶說了媽媽要生弟弟，媽媽不能不要我。」

「奶奶用油燙我，說燙走女兒運可以抱男孩……吃掉點點，是因為點點會叫，會嚇走小弟弟！」

多荒唐可笑的想法，我的女兒從小就背負著愚昧的傷痛，我這個失職的母親沒有及時縫補孩子靈魂的傷口，也沒有治愈孩子肉體的疼痛。

極度憤怒下，我失去理智，抓起花盆裡的煙灰，一把按到呂正頭臉上，他眼裡流出刺激性眼淚，不敢置信大吼一聲，灰頭土臉地和我扭打在一起。

呂齊明白，他永遠無法調和母親盼望著他有兒子的願望和他隻有一個女兒的現實。

他隻能拉開我們，大聲要我們冷靜。

最後我還是趕走了呂正，徹底和呂齊那邊的親戚斷絕了往來。

並用離婚為要挾，逼他帶著盼兒改回了「呂心」這個名字。

聽聞，婆婆在鄉下四處詆毀我、咒罵我，呂齊的親戚們每每提到我都會閉口不言，旁人追問，他們就嘆氣，再擺一擺手：「那個不懂事的潑婦，哼。」

呂齊因此對我頗有怨言，但無可奈何，因為他需要一個老婆。

需要老婆為他生孩子，為他打理吃喝拉撒，為他掙錢減輕負擔。

我也需要一個老公，組建一個家庭，即使拋棄自我成為社會裡賢妻良母的角色，無奈逃避著周圍異樣的眼光和審判。

我以為我的生活會一直渾渾噩噩地過下去，呂心是其中唯一一抹亮彩，直到十四年後，呂心二十一歲讀大四，我們一家人回到村裡辦理宅基地相關事宜時，我的生活被推翻了。

婆婆已經成了一個八十歲的老人，臉上布滿了溝壑般的皺紋，腰背佝偻，手裡撐著拐杖，走三步要歇一歇，呂齊說什麼話她都會眯上眼睛，發出一聲沙啞的「聽不清」。

她老了。

見到呂心，她掏出自己的老人機問著操作相關的問題，呂心是個好孩子，耐心地講解、調試著。

放下手機後，婆婆從屋裡拿出幾顆糖塞到呂心手裡，幹枯的手拂過呂心細膩的皮膚，我看見呂心眼睛裡充滿著疑惑。

晚上吃飯前，呂齊要我去做飯，我並不是很願意，因為我無法忘記曾經婆婆給坐月子的我吃泡面湯燙白菜。

原因隻是因為我生了女兒，不配吃好東西。

婆婆看我不願意做飯，呂正翻了我一個白眼，撇撇嘴，熱了前天的剩飯剩菜給她吃。飯後婆婆自己衝了一袋牛奶，扶著牆慢慢坐下。

呂心眼裡的疑惑變成了不忍。

我走過去，問道：「心心，怎麼了？」

呂心握著手裡的糖，慢慢道：「奶奶老了。」

「我好像沒有那麼怨恨她了。」

這一刻我感到了靈魂之間的排擠。

回去時，呂心掏出了自己這個月剩下的五百塊生活費給了婆婆，又去買了兩箱牛奶放在她的床頭，還貼心地打開包裝盒。

「奶奶，下次放假我再來看您。」

婆婆彎著腰，臉上笑著和呂心抱了抱。

這一幕刺痛著我。

在車上，我閉上眼睛不斷回想著他們祖孫情深的畫面，壓抑的情緒鎖著我的喉嚨，我一句話都不想說。

副駕駛的呂心看著她和婆婆的合照，再一次嘆道：「奶奶老了，沒有以前那麼可惡了。」

「以後我們是見一面少一面了。」

呂齊欣慰道：「心心長大了。」

他透過後視鏡看著我，有意無意地說道：「家人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呢，不如大度一點，大家和和美美多好。」

我沒有接話，問著剛加上微信的村幹部：「我女兒偷偷給她奶奶塞了五百塊，您幫我去跟我婆婆說一聲，要她放好別弄掉了。」

很快，對面發來消息：「放心吧鍾姐，老人家已經把錢給呂飛揚了，不會掉的。」

呂飛揚，婆婆的寶貝金孫。

婆婆還真是，初心不改隻愛男孩。

我道：「心心，你把你的錢給了奶奶，你自己這個月怎麼過呢？」

「你要給奶奶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呂心正色道：「媽，你那麼討厭奶奶怎麼可能會答應給她？更何況這麼多年，你一次都沒看過她，一點都不孝順。」

「我今天算是明白了，釋懷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寬恕奶奶曾經給我們的傷害也是寬恕了曾經斤斤計較的自己，輕舟已過萬重山，我們過好未來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被她表現出來的大義凜然氣到了，冷笑道：「我是你媽，孝不孝順由不得你指點。」

「你見她老了就可憐她，你小的時候她有沒有見你幼小，潑熱油就少潑一點呢，想想你肚子上的疤！」

呂心愣了一瞬間，但也隻是那一瞬間，很快她道：「媽，現在的奶奶不一樣了，她說她知道我要來，這幾顆糖都舍不得給呂飛揚吃，給我攢到現在。」

「人是會變的，你要向前看，不能沉湎於過去的傷痛！」

我坐正身子，不願意看她這悲天憫人的表情，閉上眼睛：「呂心，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經叫呂盼兒，期盼兒子的盼兒。」

「你是不是也忘了，她在臺階上狠狠踩著你的手，吃掉你養的小狗，用指甲撓花你的臉……」

呂心尖叫一聲：「媽，難道你就沒有錯嗎，你明明知道奶奶重男輕女，你還不願意親自帶我，等我受傷了再給我出頭，這些年這些事你以為我很好過嗎，現在我釋懷了又來指責我，你永遠都慢人一步！」

「你為什麼不能像我爸一樣，少說幾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