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2-22 16:50:084574

可實際上,我是害怕,害怕這一刻,她對我說:「姜降,你怎麼不去死。」


更害怕,她如果知道我生病之後,會不會歡天喜地地說,姜降,你活該。


我承受不住,我實在受不住。


我唯一能承受的就是此時,李女士將家裡砸了個遍,指著我的鼻子罵:「姜降,你怎麼還有臉活在世上,你是殺人兇手,你害死了你哥哥。」


是,她說得沒錯,是我害死了我唯一的哥哥,15 歲那年,中考結束後,哥哥陪我去遊樂場,回家的路上,在十字路口,哥哥被一輛闖紅燈的大車撞倒,當場死亡。


我緊緊捏著手裡一家四口的全家福,我想可能是報應吧,現在我這條命,終於要賠給哥哥了。


李女士也注意到我手裡的全家福,瘋了一般搶過去。


她在我面前,將全家福撕得粉碎。


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不要。」


她早就把所有的全家福都撕掉了,而這是最後一張。


李女士將手裡的照片碎片揚在我臉上:「隻要我活著,你永遠別想再成為這個家裡的人。」


她眼睛裡露出因憤怒而瘋狂的血紅色,仿佛這一刻是地獄裡來索我命的魔鬼。


我幾乎要崩潰。


我看著她,嘴角發顫:「媽,我要……」


要死了。


「別叫我媽,我不是你媽,你是殺人兇手,你是殺人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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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女士打斷我的話,說著就衝過來撕扯我的衣服,拳頭重重地落在我的臉上、身上,我沒動,任由著她拳打腳踢,那一刻,我居然在想,如果能把我打死也挺好,好過被病痛折磨。


聽到響聲,我爸從廚房衝出來拉開她,把她按住,禁錮在懷裡。


「姜姜,你媽又犯病了,以免她傷害你,你先離開,等她穩定以後你再回來。」


他雖然嘴裡說著是為我考慮的話,可另一隻手裡拿著的卻是給他女兒剛熱的牛奶。


我嘴裡似乎嗆著血,心皺巴巴地疼。


他們六歲的女兒也過來打我:「你是壞人。」她的腳一下又一下踢在我身上。


小姑娘的力氣小,打在我身上不疼,但我卻覺得疼得整個人都快撐不住了。


一束光打在地上,將我們分成兩半,他們在內側,而我在外。


我忍著淚看著他們一家三口,他們一致對外,而我就是那個外人,想到這,我居然笑了一聲。


其實我早就沒有家了,六年前就沒有了。


哥哥走後,媽媽因此患上了躁鬱症,她把一切過錯都怪在我身上。為了避免我的出現引起媽媽發病,高中三年我都住在學校,直到大學他們有了現在的女兒,媽媽便不再發病,但是以防萬一,爸爸還是讓我少回來,後來我就六年沒有回來過。


所以現在我又是被放棄的那個,哪怕我要死了,他們也不會對我有一絲憐憫。


我身體忍不住顫抖,原來真的沒有人愛我啊,一個都沒有。


我笑著轉身離開,沒有回頭。


我想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他們,因為我很快會開始淡忘過去的事,慢慢地忘記回家的路,乃至生命中的每一個人。


07


我住進了閨蜜孫年年所在的醫院,她是我的主治醫生,其實我不太想治療,架不住她軟磨硬泡。


況且生命的最後,有她在身邊,也不會顯得我太孤單。


「姐姐,疼不疼啊?」四歲的小男孩,趴在我床邊看著我將吊針拔出。


他叫茴茴,一雙大眼睛滴流滴流直轉,他很乖,很可愛,可惜跟我得了一樣的病。


還沒有半米高的小人,從病號服的小兜裡掏出了根棒棒糖遞給我:「姐姐,這是護士姐姐給的,她說吃了糖就不痛了。」


說完他撕開糖紙把糖塞在我嘴裡。


我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搖了搖頭:「不痛。」


說不痛是假的,不過一個月,我的胳膊上早就扎得像個篩子。可小家伙才四歲,我總要給他留一線希望。


茴茴掀開被子,鑽了進來,病房裡就住著我們兩個,他是白天睡多了睡不著,我是疼得睡不著,最後兩個人幹脆縮在被子裡看起動畫片來。


快到凌晨時,茴茴終於睡著了,我把他抱回了他的床上,蓋好被子。


偏偏此時來了電話,是顧枕。


我抬頭看了一眼茴茴,還好他睡得熟,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我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在病房外接起電話。


「喂。」一宿沒睡,我的聲音有些疲憊。


「你搬家了?」顧枕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醉酒後的樣子。


我沒說話。


心想不搬家難道等著你?


被打了一次,難道還會給他第二次的機會。


我姜降這輩子雖然沒什麼出息,但是臉還是要的。


但隨後我立馬反應過來:「你去了我之前租的房子裡?」


他一定是去找過我,才會知道我搬走了。


報復心上頭,我冷笑了一聲:「不是說不會再來了嗎。喲,怎麼出軌這事上癮?」


說完不等他回話,我咔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渣男,罵了顧枕一宿,直到天明。


08


第二天,年年查房時看到我兩眼黑得像熊貓一樣,嚇了一跳:「哪裡疼嗎?」


她摸了摸我的頭,又拿聽診器反復聽,差點要再從頭到腳給我檢查一遍。


我趕緊攔住她,對於癌症晚期的病人來說,任何檢查都是負擔,我可不想遭罪,趕緊坦白。


知道是顧枕給我打電話,那樣一個文靜的姑娘,竟也爆了粗口。


年年無處撒氣,一邊給我蓋被子,一邊埋怨:「你也是,為什麼接他電話?」


我也不想接啊,隻是忍不住。


送走年年,我帶著茴茴剃了個光頭,回來的時候,兩個人還一人吃了根雪糕。


茴茴吃完了還不滿足地舔了舔紙,他牽著我的手不解地問:「為什麼要出去剪頭發呢?護士姐姐就可以幫我們剪吶。」


我用手指點了點茴茴的腦袋:「你不懂,理發店剪得更好看。」


護士們那麼忙,我不想給她們添麻煩。


「光頭哪有好看的。」茴茴嘟著嘴,有些不滿。


我被氣笑了,我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就是因為他的那根雪糕,他才吃一口,而我吃了一個半,他不高興。


我捏了捏小家伙的臉,沒拆穿他:「我說啥是啥。」


這一天,吃了雪糕,換了新發型,我心情不錯,回去的路上都是一路哼著歌,一切很完美,如果不被年年抓了個正著就好了。


病房外,我和茴茴一高一矮,站成一排挨訓。


別看年年平時跟病人說話溫溫柔柔,訓起人來絲毫不講情面。


此時她叉著腰,指著我鼻子罵:「姜降,你自己身體什麼樣,你心裡沒數嗎?還敢吃冰淇淋?」


我透過走廊窗戶上的影子,打量自己,一身病號服,光頭,身材幹癟,嗯,合格的晚期病人。


年年越說越氣,還瞪了一眼茴茴。


茴茴可承受不住她的怒火,立馬投降,他弱弱地舉起手告狀:「都被她吃了,我隻吃了半個。」


我瞪了小家伙一眼,咦,小叛徒。


他以為這樣就不會被罵了?天真。


果然下一秒,年年更兇了:「半個也不行。」


走廊上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我討好地拽拽年年的袖子,哎呀,這麼多人,給我留點面子。


年年回頭瞪我,我暗叫不好,靈機一動,掐了茴茴肚子一下,茴茴痛得豬叫了一聲,然後痛苦地捂著肚子。


「他不舒服,我倆先回病房。」我趕緊拎著茴茴一溜煙跑回了病房。


茴茴一進門,就噘著嘴:「你怎麼不裝病?」


我嘿嘿一笑:「姐姐裝得不像。」


小叛徒,誰讓你剛才叛變了。


09


哪怕是被年年罵,我依然固執地帶著茴茴偷偷地翻牆出去買零食。


雖然他還小,吃多了零食不好,可我們也沒幾天吃頭了呀。


於是這天,我又背著茴茴翻牆出了門。


被抓三次後,我見到了最不想見到的人。


一條馬路之隔,等紅綠燈時,我看到了顧枕。黑色的連帽衛衣,他將帽子罩在頭上,低頭在點煙。說實話,不是我想看他,而是他 180 的個子,又長了張帥臉,即使是低著頭,在人群中也格外顯眼。


顧枕吸了幾口煙,抬頭,四目相對,兩個月不見,他瘦了不少,人看著有些疲憊。


我冷哼一聲,如果過得幸福,不應該幸福肥了嗎,怎麼整個人看著比我這個病人的精神狀態還差。


看來他新女友也不怎麼樣嘛。


我想沒有什麼比在路上遇到前男友更晦氣的事了。氣得已經不想吃零食,我轉身拉著茴茴就走。


顧枕此時也看到了我,他追了過來。黑色衛衣因為奔跑,帽子已經從頭發上滑落,他著急地抓住我的手:「姜姜,我終於找到你了。」


我一把甩開他,覺得有些好笑:「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顧枕的眼神從震驚轉為懊悔,下一秒就繃不住了,噼裡啪啦地掉下眼淚來。


他哭得嘴唇都白了,像是心痛得不行。我轉身就走,就好像真的失憶了一樣。


我見過顧枕意氣風發的樣子,陽光、固執、遊刃有餘,甚至分手時,他都是幹脆利落的,但絕對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卑微、懦弱、小心翼翼。


我啊,還是喜歡 18 歲的那個少年郎。18 歲的顧枕即使打籃球摔斷了一條腿,也會按時按點地接我下晚自習。


大雪紛飛,我被趕出門外,他會脫下羽絨服套在我身上,幫我拉上拉鏈,然後捧著我的臉,一點點擦去眼淚,他說他以後會給我一個家。


我一直相信,他永遠在我一回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10


顧枕開始每天往醫院跑,我不見他,他就每天送一束花來,各色玫瑰都有,就是沒有粉玫瑰。


看來他也清楚,我膈應粉玫瑰。其實我不是膈應花,我隻是膈應他。所以他前腳把花送進來,我後腳就扔出去。


曾經我多麼渴望他能送我一束玫瑰花,現在我就有多麼厭惡。


終於有一天,我受不了他了,我在大門外堵住他。


「顧枕,你有意思嗎?分手了就別在我眼前晃,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還是來確認我死沒死的?」


「姜姜,你想起我來了?」


我低頭嘆了口氣,不是想起來了,是忘不了。


說來也好笑,我一直認為我得了腦癌是一件幸運的事,畢竟隨著病情的加重,我會慢慢忘掉所有的人和事。


可偏偏,愛過的,不愛了的,所有我都記得很清楚。


有時候我甚至在想,我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惡事,才會讓老天這樣懲罰我啊。


顧枕又哭,眼淚從眼角流下,順著臉頰匯聚在他青澀的胡茬處。


「姜姜,其實我沒有……」


我伸手打斷他,我一點都不想聽他解釋。


其實他是愧疚還是後悔,都已經不重要了,我都要死了,追究這些沒意義。


我的日子沒幾天了,我在他身上浪費 25 年了,最後這點時間,我不想再把一分一釐浪費在他身上。


我冷著臉,一點耐心都沒有:「我警告你,如果明天我還能看見你,我就立馬辦理出院手續,讓你這輩子都找不到我。」


我說到做到。


顧枕是了解我的脾氣的,後來他也的確沒有在我面前出現過。


11


天氣冷時,我走路開始有些費勁了,走一小會兒就要歇上好久。


但我還是會每天下樓遛彎,因為樓下種著好大一片藍色玫瑰。


似乎每個女孩子都對玫瑰花有執念,我也不例外。


茴茴陪著我,走不動的時候他會取輪椅推著我,他是孤兒,而我跟孤兒沒差,就這樣孤孤單單的兩個人相依為命。


在樹下休息時,茴茴指著醫院窗戶上的倒影,小聲問我:「姐姐,你認識那個人嗎?」


我搖了搖頭:「不認識。」


「那你為什麼哭呢?」


我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沒哭,風大吹的。」


熟悉的身影就在我一回頭就能看到的位置,但我不想回頭,哪怕他哭得渾身都在顫抖。


因為病情的緣故,我的確忘了很多人很多事,隻是那些最痛苦的回憶,可能太過深刻,所以還刻在心裡。


茴茴癟了癟嘴,沒說話。


回去的路上,他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姐姐,其實有個家人挺好的。」


他不懂,顧枕不是我的家人,而我的家人早就與我解除關系,我現在連能在病危通知書上籤字的人都沒有。


茴茴將我推至住院部和門診部銜接的空中走廊處停下。


透過窗戶能看到街上車水馬龍。


他指了指遠處的萬家燈火,有些落寞:「姐姐,我沒有家人,如果你還有家人,要珍惜。」


茴茴是孤兒,從出生就被遺棄,受了不少欺負,吃不飽飯,就連他現在的醫藥費都是十字會捐助。


可就是這樣命運悽苦的孩子,最是通人情。


顧枕天天往醫院跑,茴茴怎麼會不知道我倆的關系,他隻是試探我的病情和情緒罷了。他才四歲,如此聰明,可這樣好的寶貝,卻要走到生命盡頭了,我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心疼地抱住了他,他也回抱住我,用又小又細的胳膊拍在我的腰上,歪著頭語氣很誠懇:「想哭就哭吧,我不會笑話你的。」


我哭夠了,用茴茴的袖子擦幹眼淚。


「茴茴,過幾天我送你個禮物好不好?」


茴茴立馬眼睛一亮:「那我可以選擇要什麼嗎?」


他才四歲,對這個世界很多東西都充滿好奇和渴望。


我點了點頭,然後狡黠一笑:「不可以哦。」


不可以選擇禮物,但是我想這一定是你最想要的禮物。


12


茴茴去世的那天,說好的禮物沒有遲到。


我將辦好的領養證拿給他看,紅色的證書在太陽下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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