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3-04 17:18:483822

夜裡風更涼,夾雜著寒氣,卻抵不過真相被揭開時的冷意。

蕭谵突然說:「太子派人去了你曾住過的鄉下莊子。」

我呼吸微沉,復又正常。

「王爺有話不妨直說。」

「你倒乖覺。」

蕭谵譏笑道。

我低頭不語,原來太子今日找來,實為試探。

可他到底在試探什麼?

「太子已然對你產生了興趣,你有想過該如何應對嗎?」

蕭谵挑眉看過來。

在這涼夜無端風流。

我心頭一跳。

這眼神,我很熟悉,在軍營裡最常見,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我捏了捏手心。

「還請王爺相助,民女此次回去邊關,便離開軍營,絕不給王爺添麻煩。」

蕭谵沒動,眼神如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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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

咬牙。

「願為王爺肝腦塗地。」

下一瞬,身子騰空而起,黑暗降臨。

蕭谵揚起一隻手臂,披風兜頭罩下,我被禁錮在方寸之間,渾身涼意被驅趕,鼻息間全是他身上的雨後竹葉香味。

「本王正好缺一位王妃,看你就不錯。」

他盯著我,不錯一眼。

我大驚,意圖掙扎。

他卻突然覆手遮住我的眼,滾燙的鼻息貼在我的耳廓。

「本王等了你許多年,可從未想過拱手讓人。」

「王爺!」

驚懼之下,我腿軟得站立不住。

他大掌遊動,掐住了我……傾身落下一吻。

9

次日。

我剛洗漱好戴上幂籬,門被踹開。

許思煙怒氣衝衝而來。

劈頭蓋臉就罵:「孟知歲,是不是你散布的謠言?」

我打了個哈欠。

「對。」

也許沒想到我承認這麼爽快。

許思煙愣神。

蕭谵提出的條件是,我嫁給他,他幫忙報仇。

我拒絕了。

父母的仇,我想自己報。

太子的人從鄉下莊子回來後,一定會追問我的去處。

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

請了人將我被許家虐待從而送去莊子的事,添油加醋傳了出去。

當初許家對外說我體弱。

這回,我偏要打臉。

無論如何。

我當時仍頂著未來太子妃的身份。

許家這樣對我,是打皇室的臉面。

而太子他們極重臉面。

況且,我在賭。

即便昨日,蕭谵敘述得十分客觀,反而讓人有種太過完美的錯覺。

若真相如此一目了然。

那太子特意派人去莊子打聽,這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不出所料。

許思煙發泄般將我屋裡打砸一通,正巧碰到太子帶著一隊人馬闖進來。

「將許思煙禁足。」

江以淮滿眼失望,有人上前一步,盯著婢女將人帶走。

許沉也被帶了上來。

他滿目驚慌。

看到太子時,雙股打顫,撲通就跪了下去。

口中嚷嚷著:「不是我,不是我,我也是聽命……」

太子不耐煩,揮手。

立刻有帶刀侍衛捂住嘴,將人帶了下去。

匆忙到,似乎在掩蓋什麼。

10

院子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我思索著許沉剛剛所言。

若不是他,那就隻能是……

電光石火之間,我看向遠處巍峨的宮牆。

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懼悄然往外冒。

江以淮並未察覺。

執著於追問:「這許沉有些手段,我上了刑才從那些農戶嘴裡撬出點話來。」

聽他這麼說。

我思緒頓收。

那群農戶有多會見人下菜碟,我不是沒有見識過。

除非,人被換了!

而能做這件事的,隻有蕭谵。

太子聲音溫和,夾雜著疼惜:

「聽說你獨自一人在外討生活,隔一段時間便會回去託人傳消息回來京城,卻始終無人理會。」

我嗯了一聲。

「習慣了。」

他不知道的是,最開始時確實是這樣,每天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

直到外祖父派人將我接到邊關。

小孩子家長得快,莊子裡的人並不在意我。

所以,外祖父安排了人替我時不時回去一趟,用以掩人耳目。

太子還想再說什麼。

屋外傳來輕浮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白面男子邁著碎步而入。

「參加太子殿下,陛下口諭,傳孟姑娘入宮見駕。」

11

這算是我第二次入宮了。

雖然第一次,不太光彩。

長長的宮道似乎走不到盡頭,而我攥了一手心的汗。

皇帝屏退眾人後,我便摘下了幂籬。

隻一眼,他便感慨萬千道。

「像,可真像啊,和你娘長得如出一轍。」

陛下竟識得我娘?

他招呼我坐下。

「退婚的事,是我那兒子有眼無珠,讓你受委屈了。」

我忙跪地:

「民女不敢。」

皇帝卻沒有表情,自顧自地繼續說:

「當年你爹娘先後離世,朕憐你孤苦,這才賜婚打算給你一個依靠,不曾想,卻是好心辦壞事,拉錯了紅線。」

我爹一個小小編撰。

即便再憐惜,也斷然沒有用堂堂太子彌補的說法。

「陛下可是和我爹娘熟識?」

我不敢抬頭。

卻也知道上位有一道壓迫的視線落下來,明顯不悅。

良久。

皇帝才道:

「算是吧。」

隻是嗓音中難掩沉重。

我翹首以盼。

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面色疲倦地揮揮手。

不等我追問,便有宮人請我出去。

臨出殿門時。

皇帝幽幽道:

「太子欲求娶你做側妃,朕已罵過他了。」

然後再無動靜。

再次走到宮道上。

天色漸暗。

我想事情入神,引路宮人何時離開的也不知道。

感覺到不對時。

對面站了三位持刀侍衛,劍尖泛著冷光,直直朝我劈來,殺氣逼人。

12

一切發生得太快。

我下意識後退,摸向腰間,是空的。

這才想起。

入宮不得佩戴兵器。

而宮道是進出皇宮必經之路,能在這裡對我動手,還無人敢管。

除了皇帝,別無他人。

劍尖近在眼前。

我欲欺身上前奪刀,肩膀卻被人按住一拉,退入熟悉的懷抱。

來人將我的頭按入懷中。

冷冷啟唇:

「滾!」

我透過眼縫去看,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而蕭谵這才松開我。

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斥責:

「若你剛剛動手,別說我,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今日,你隻能橫著離開這裡。」

我頓時後怕。

沒錯,皇帝不會無緣無故派人來殺我。

大概率是要試探什麼。

「他也派人去了鄉下莊子?」

我問。

蕭谵拉著我上了馬車,而後才解釋:

「陛下比太子謹慎得多。」

「可我不過一個小小編撰的女兒,他們到底都在怕什麼?」

蕭谵看著我。

眸光幽深,深不見底。

我眼睫微顫。

心底浮上一抹不安。

或許這個答案,是我承受不起的。

車輪滾動。

隻餘滿室寂靜。

最後,蕭谵將我帶回了王府安置,而他匆匆入了宮。

13

管家將我帶到主院旁的一座小院落。

小花圃裡姹紫嫣紅。

屋內更是一應俱全。

蕭谵是在晚間回來的,臉色蒼白,眉眼間卻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王爺受傷了?」

離得遠倒是毫無所覺。

靠近後,四周都彌漫著極淡的血腥味,即便沐浴過,也壓不住。

蕭谵撩開衣袍坐下。

「小傷,無妨。」

神色倒淡然。

我幫他斟茶,硬著頭皮開口:「許大人他……王爺可否安排我見他一面?」

我想問問他背後的人,為何要害死我爹娘。

可蕭谵眼皮都未掀。

「死了。」

我驚呼:「死了?」

「為什麼?」我以為頂多是斥責。

蕭谵漠然道:

「失去利用價值的棋子,便是此種下場。」

我默默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強壓下內心震顫。

皇權之下。

皆為蝼蟻。

「王爺入宮,是去殺人了?」

我想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蕭谵卻極低地笑了。

長臂一伸,將我攬入懷中,「本王在歲歲眼中,竟是如此兇殘嗎?」

除了阿爹阿娘。

已許多年未有人喚我乳名歲歲了。

就連外祖,也隻是喚知歲。

我繃著身體,雙目卻茫然。

自從來了京城,一環扣一環,似乎有一個極大的謎團在前方等著我。

比如……

「王爺安排我住的院子,是早就準備好的吧?!」

他常年不在京城。

那處院子又小,實在沒有耗費人力去維護的必要,除非,有意為之。

蕭谵卻並未回答。

他驟然松開我,站起身。

我錯愕看去。

隻見他眉眼間滿是冷意,像淬了冰。

「孟知歲,你女扮男裝進入軍營,是為欺君;被太子退婚,是為不祥;如今遭陛下猜忌,若不是我出現,你今天是走不出皇宮的。」

我心頭狂跳,惶恐下跪。

萬萬沒想過,上一刻還輕聲軟語的人,下一刻就變了臉。

而且,我總覺得他不會說出什麼好話來。

果然。

蕭谵接著道:

「這天下間除了我,便沒人能護得住你,怎麼樣,要不要求求我?」

14

良久。

我似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王爺用心良苦,我不過一介孤女,實在無以為報,隻能用自己償還。」

我身後,除了式微的沈家,再無其他。

而沈家本就追隨蕭谵。

他這是掐著我的命脈,逼我妥協,還要心甘情願。

蕭谵得了我的應承。

心滿意足地走了。

這日後。

宮裡賜婚的旨意便傳了過來。

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麼法子,說服了皇帝同意我嫁給他。

總歸,一時半會,我應該是安全的。

倒是許思煙竟沒受她爹牽連,由皇後撐腰辦了場詩會,順帶請了我。

我本不想去。

可蕭谵卻讓人傳話來,說是婚宴前可以出去散散心。

我隻能應了。

可剛進入舉辦詩會的院子。

許思煙眼尖看到我,立刻尖酸道:

「表姐,我還以為你攀了蕭王爺那樣的高枝,看不上妹妹這小小詩會了呢。」

我坐下,神色平靜。

「按輩分,你當喚我一聲皇嬸。」

這世道,最不缺的便是以權勢壓人。

許思煙面色驟然難看。

礙於場內世家小姐夫人眾多,怕丟了臉面。

這才不情不願地憋出一句:

「皇嬸。」

看熱鬧的紛紛靜了下去。

我今日來,沒有戴幂籬。

眾人視線在我和許思煙臉上來回流轉,皆露出意外之色。

許思煙面色凝滯後又重整臉色,笑著走過來,沒事人一樣攬上我的手臂。

「表姐,借一步說話。」

我被她帶離席面。

待到無人的地方,許思煙驟然松開手,哼了一聲:

「孟知歲,你還不知道吧?你爹是被人害死的。」

我循聲望過去。

她眉眼間皆是得意洋洋。

「我爹說,你爹出發去往通州前,沈家得了消息,本是傳信前來阻止的,卻不知為何,那封信半路不見了。」

我神色平靜,袖筒裡的掌心卻被摳得生疼。

「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話?」

許思煙勾起唇角。

「你母親喜歡木棉花,所以那裝信件的盒子便刻著一朵木棉花。」

我艱難地吞了吞口水。

自那日答應嫁入王府後,我便搬到主院。

蕭谵很是忙碌,我極少能見到他。

無聊時,我會去書房看看書,練練字打發時間。

王府皆忙碌於我們的婚事。

可我卻毫無參與感。

隻日日在書房消磨時光。

一日午後,我看書看得困倦,便趴在桌上睡著了。

醒來時,一時踉跄,撞到一旁的博古架上。

一個帶鎖的小盒子從最上面滾了下來,砸到了我的腳邊。

我撿起來。

木盒底部正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木棉花。

15

我從詩會離開得匆忙。

正好和太子車駕擦肩而過。

馬車內,太子正閉目養神。

暗衛悄聲而至。

「殿下,查清楚了,那日隨同許姑娘去往寒山寺的,還有孟知歲孟姑娘。且下山時,是許姑娘獨自乘轎子下的山,並未見孟姑娘身影。」

話落。

太子睜開了眼睛。

隻是裡面如寒潭般,令人不敢直視。

暗衛將頭低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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