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5-03-17 11:05:383985

我嫁給了救過我的少年,想和他相守一生。


可他卻恨意洶湧,說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救了我。


後來我才明白,他深愛的青梅代替我遠嫁突厥。


一晃數年,他終於踏平突厥,帶著青梅回京,卻得知我和別的男人私奔了。


曾恨我入骨的他忽地紅了眼眶。


「回來吧,若安,我再不恨你了。」


可我已被當作青梅的替身,慘死在了突厥軍營。


再也回不去了。


1


天快亮時,我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那些折磨了我一整夜的男人眼中都露出恐慌。


「她真的死了!怎麼辦,這可是王妃啊。」


「大汗不是拿她犒賞眾兄弟,死了就死了。」


「對,算什麼王妃,死在老子眼前,真是晦氣。」


說完,他們拖起我慘不忍睹的屍體,埋在了一處僻靜的樹下。


可掩埋地太潦草,我一截遍布青紫的手臂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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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還戴著一個銀鈴手镯。


風一吹,鈴聲清脆作響。


「行了行了,趕緊走吧。」


男人們紛紛離開了。


沒過多久,又有一人偷偷回來,一把扯下我手腕上的銀镯,藏進懷中。


茫茫草原,我的孤魂遊蕩了一會兒,也不知去哪裡。


隻能順著炊煙,又飄回了突厥軍營。


方才掩埋我的幾個男人,都穿戴整齊開始操練。


沒有半點昨晚那禽獸般的模樣。


他們不知道,我並不是突厥王妃。


我叫李若安,是中原的公主。


聽說驸馬蔣黎身受重傷,偷偷跑來邊境。


盡管蔣黎恨我入骨,可我還是忍不住想來看他。


昨夜,唇舌被咬爛前,我一直在叫著他的名字。


他曾說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救了我。


這一次,他果然不會再來。


可我卻直到臨咽氣還在想著:


蔣黎,你正在做什麼?


你的傷,好些了嗎?


2


我漫無目的地飄了一天。


第二日傍晚,到處都在傳:王妃不見了蹤影,突厥可汗下令,能找到王妃的賞良馬千匹。


一時間,軍營裡議論紛紛。


「王妃不過是個中原女子,也值千匹馬?」


「這都不懂?中原的徵北將軍蔣黎率軍打了過來,指名道姓要接回王妃。這時王妃不見了,可汗不得著急。」


「沒了那女人,我們豈不是還要被中原人打,趕緊快去找。」


可所有人翻遍了草原,也不見王妃人影。


夜已深,大營裡再次恢復安靜。


我飄飄蕩蕩,來到了昨晚喪命的地方。


帳篷裡傳來幾個男人的竊竊私語。


「到底怎麼回事?可汗不是將王妃賞給我們了嗎?還是王妃貼身侍女傳的信。」


「我們被人陷害了,闖了天大的禍,怎麼辦?」


「趁著天黑,趕緊跑吧。」


風高夜黑之時,幾個人影鑽出帳篷。


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我隱隱從一個人身上聽到了鈴聲。


那是我從不離身的小銀镯,也是蔣黎送我的唯一的東西。


可惜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胸口漫起一陣悲傷。


我眨了眨眼睛,唯有幹澀。


不知是鬼魂沒有眼淚,還是昨夜我已將所有的淚流幹。


天再次亮了。


遠處突然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有人大喊:「中原人殺過來了!」


很快,那些中原鐵騎來了。


我探頭望了望,卻是一眼萬年。


忘記了這世間所有。


最中央的人一身銀色鎧甲,脊背挺拔。


一張稜角分明的臉映著光,燦若朝陽。


是我的驸馬,蔣黎。


「蔣黎,你終於來救我了,你的傷好了嗎?」


我歡呼著,不顧一切衝了過去。


手臂卻從他的身體穿過。


哦,我怎麼忘了?


我已經死了。


眼前的蔣黎翻身下馬,抓住一個突厥將軍的衣領。


冷聲問:「你們的王妃在哪?」


那突厥將軍嚇得臉色發白。


「我們找了一整天也不見王妃,恐怕,恐怕……」


蔣黎整個人晃了晃,手捂住胸口,猛地嘔出一口血。


我看著他鮮紅的嘴角,心中有些酸澀。


自己臨死前念念不忘的事有了答案。


他的傷還沒好,卻已在迫不及待地找她的心愛之人了。


他口中的突厥王妃是五年前代替我來和親的林蕭蕭。


五年了,他對林蕭蕭的愛就和對我的恨一樣。


沒有絲毫改變。


我下意識地抬手捂住心口。


卻再沒有那種撕扯的鈍痛感。


原來做鬼魂不僅沒有眼淚,心也不會再疼了。


真好。


3


蔣黎並不死心,帶著人到各處去找。


而好像有什麼牽引著,我的靈魂始終跟隨在他左右。


從日出到日落。


成婚五年,我還從不曾在他身邊待這麼久過。


現在死了反倒可以陪著他,看著他。


不顧重傷,心急如焚地尋找別的女人。


傍晚時分,有人來報,在一棵樹下,挖出一具遍體鱗傷的女屍。


早已死去多日了。


蔣黎臉上一下子再無半點血色。


我也忍不住全身一抖。


那埋在樹下的女屍是我。


真不想讓蔣黎看到。


他那麼恨我,見我死得那麼慘,大概會很高興。


雖然人死如燈滅,但親眼看見蔣黎因為我死了而開心,我還是會很難過很難過。


「屍體在哪?帶我去看!」


可蔣黎慌得厲害,他邁開腿,剛跑了兩步,突然有大口大口的血從嘴裡噴出。


「別去看了,別去看了。」


我好著急,想過去拉住他。


又是徒勞。


幸好身邊的兵士們將他攔住。


「將軍保重。」


蔣黎雙拳緊握,喘息半晌,才一字一頓地說:「去看看,那女屍右臂上,可有個蝴蝶形胎記?」


有人即刻領命而去。


而蔣黎死死盯著那人的背影。


眼眶紅得厲害。


我有些疑惑,撩開袖子,並沒有什麼蝴蝶胎記。


蔣黎說的是什麼?


很快,那人又回來了。


「回將軍,並沒看到胎記。」


「確定?」


「我帶著幾個兄弟仔仔細細看了,都沒看到。」


那一刻,蔣黎閉上雙眼。


等再睜開時,已如釋重負。


他隨意揮了揮手,「那就燒了吧。」


然後就轉身上馬,疾馳而去。


「再去其他地方找。」


他們都走了,我還呆呆愣著。


李若安,你可真傻。


蔣黎說的右臂有蝴蝶胎記是林蕭蕭。


在確定死的不是林蕭蕭後,他連你是誰都懶得看一眼。


這時,遠處冒起了火光。


火光裡,我的屍體化為灰燼。


這樣最好了。


蔣黎永遠不會因為我的慘死而開心了。


4


這天夜裡,蔣黎睡得並不安穩。


他的傷應該很痛,臉色煞白,眉頭緊緊皺著。


時不時囈語幾聲:


「蕭蕭,你在哪?」


曾幾何時,我聽到他醉酒時叫林蕭蕭的名字,會默默垂淚到天明。


而現在,我抱膝坐在他身邊,靜靜看著他的睡顏。


無悲無喜。


過了一會兒,他翻了個身,囈語聲更輕。


隱約叫了我的名字。


「若安,好疼……」


疼?


為什麼要告訴我?


以前,他也受過傷。


我去宮裡求來最好的傷藥送去,卻被他拒之門外。


那時的他冷著眉眼,眸光寒涼如冰。


「李若安,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會用你的東西。」


我抱著藥罐,忍著寒風,在臥房門口守到半夜。


直到他睡熟了,才悄悄進去,一點一點地為他塗藥。


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他醒了又將我趕走。


蔣黎,原來你也怕疼。


其實我很想告訴你,我死之前,被折磨得整整疼了一夜。


那時,我也一直在叫你。


5


就連老天爺也可憐蔣黎的一往情深。


三日後,他終於在邊塞的一個小鎮上找到了林蕭蕭。


五年離別,相見的那一刻,林蕭蕭大哭著撲進了他懷裡。


「黎哥哥,你沒有說謊,果然來接我了。」


蔣黎一手環住她的腰,一手輕輕撫她的長發。


「蕭蕭,這些年你受苦了。」


林蕭蕭眼中含淚,卻又笑了起來。


「隻要能再見到黎哥哥,蕭蕭就不苦。」


失蹤多日的王妃終於找到了,突厥可汗大喜,也不追究她究竟為何逃走,忙不迭就想跟蔣黎和談。


蔣黎也很利落,要了突厥進獻的大批金銀珠寶和戰馬,又帶著林蕭蕭一起回京。


出發前一晚,林蕭蕭又端著藥進了蔣黎的大帳。


「黎哥哥,該吃藥了。」


蔣黎正坐在桌邊看書,聞言抬頭,目光溫如水。


「都說了,讓軍醫送來就好。」


林蕭蕭笑得無比溫柔。


「黎哥哥為了救我才受的傷,我自然要盡心竭力地服侍黎哥哥。」


說著,她走上前,手指探向了蔣黎的衣帶。


可蔣黎卻微蹙著眉,輕輕躲開。


林蕭蕭的手頓了頓,眼中逐漸溢滿淚水。


「黎哥哥,你嫌棄我是殘花敗柳了嗎?」


「沒有。」


蔣黎毫不猶豫地否認。


林蕭蕭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黎哥哥,這些年,蕭蕭全靠想著你,才強撐著活下來。


「若你嫌棄,那我現在就一死了之。」


「不許胡說!」


蔣黎的手捂上她的唇,眼中全是憐惜痛色。


「當年若不是李若安,你我早已成眷屬。我怎會嫌棄你。」


林蕭蕭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頭扎進蔣黎懷裡。


「等回到京城,我去求李若安。求她看在我替她吃了這五年苦的份上,允我進府,便是做牛做馬,我也願意。」


「蕭蕭,其實……」


蔣黎目光閃了閃,猶豫了下,才輕聲說:「李若安並不是那般……陰狠歹毒。她,她其實……」


話還沒說完,就被林蕭蕭的哭聲打斷。


「黎哥哥,你竟然為李若安說話,難道你喜歡上她了?」


「我沒有!」


蔣黎抬高了聲音,想都沒想就否認。


一貫溫潤的臉上閃過驚慌,像是在竭力逃避著什麼。


「我不喜歡李若安,我一直都恨她!」


「那就好。」


林蕭蕭的頭在蔣黎胸前蹭了蹭,勾起心滿意足地笑。


而蔣黎的目光透過燈火,落在了不遠處的我的身上。


那眸底的光忽地亮了一下。


讓我一驚,以為被他看到了。


但很快又想笑話自己。


人都死了,為何心還不死。


他看我的時候,眼裡始終似浸著冰。


何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光。


6


大軍開拔,很快到了京城。


進城時,林蕭蕭和蔣黎同乘一騎。


在滿城百姓的夾道歡迎中,她臉上全是驕傲與得意。


而她身後蔣黎神情卻有些忐忑。


一路都在四處張望著,似在找著什麼。


眸光有期待,也有慌亂。


等到了將軍府,蔣黎攔住了林蕭蕭。


「我已給你安排好了住處,你先住在那裡。」


林蕭蕭有些不甘,但看著蔣黎神色,還是松開了抓著他的手。


「黎哥哥,你此次大敗突厥,軍功蓋世,去跟皇帝求娶我為平妻,他不會不同意的。」


說著,她眼珠轉了轉。


「你這麼不想我進去,是怕李若安不高興嗎?」


「不是。」


蔣黎又想也沒想就否認。


他扭頭向門裡看了看,不知為何,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若安她……不會……生我的氣。」


林蕭蕭聽了,篤定一笑。


「好,那我等著黎哥哥來提親。」


送走了林蕭蕭,蔣黎急迫地衝進門。


管家帶僕人們都圍了上來,噓寒問暖。


他的目光一一掃過,越來越暗。


不一會,揮手就讓這些人散開,自己向內院走去。


因為他極其厭惡我,我們一直分院而住。


在路過我的院門口時,他的腳步頓了頓,輕輕咳了一聲。


眼中閃過期待。


可整個院子靜悄悄的。


他佇立良久,最終垂下頭離開。


背影看著有些落寞。


我跟在後面,默默嘆了口氣。


蔣黎,你是想問我能不能娶林蕭蕭做平妻嗎?


我已經死了,再不會礙你的事,惹你怨恨。


你們早就該有情人終成眷屬。


7


蔣黎一夜輾轉反側。


天亮後,管家端來早飯,他吃著,隨意問了一聲:


「我不在家這些日子,公主怎樣?」


管家微微一愣,從袖子裡掏出一頁紙。


「一月前,公主留下封書信,說有急事要連夜離京,還要我等不要聲張,說辦完事後自會回來。」


「啪!」


蔣黎手中的茶杯應聲落地,摔了個粉碎。


也不等管家再說什麼,站起身就向外跑。


他找來府中所有下人,挨個問我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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