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5-03-26 15:21:123699

還有幾包容易克化的糕點。

公爹見了,當眾擄走一包:

「這麼多,然兒肯定吃不完。」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吃不完,不是還有您孫子嗎?」

宋家男人的自私代代相傳。

宋連喜一聽,以為公爹搶了他的份。

一老一小,為一包點心,在院子裡鬧不休。

我恍若未聞,攬著女兒開席。

她隨我,愛吃魚。

初秋八月吃桂魚,刺少,肥美。

但不可貪重,隻取那一斤四兩的吃。

蓋到上鍋清蒸,上桌前澆上豉油,便是一道美味佳餚。

女兒小小的人兒,一口氣吃了半條。

乳母怕她積食生病,不給夾了。

就在這時,宋連喜哭著跑來:「娘,祖父把我的點心拿走了。」

我故作驚訝:「你祖父不是最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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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連喜正在氣頭上:「才不是!祖父隻疼他自己!」

我埋頭在女兒香軟的脖頸間悶笑。

笑罷,不輕不重地訓了句:「不可無禮,長輩也是你能嚼舌的。」

宋連喜撇了撇嘴。

之後,他再也不去公婆那邊。

婆母想孫子想得緊,直到中秋那天才勉強好起來。

五口人圍坐圓桌,吃餅賞月。

也是不巧。

雲層濃密透不過一絲月光,怕是明後天要落雨。

涼風徐徐,燭火搖曳。

公婆把宋知勇寄回來的信拿給我瞧。

「陳氏,你看看大郎在信裡說什麼了?」

兩人雖不識字,身邊卻有讀信的人。

我笑了笑,展信掃了眼。

上面寫到:吾幼時家貧,天寒地凍,手指不可屈伸,得父母持湯沃灌,乃考中功名。二老嘔心瀝血將吾養大,陳氏身為吾妻,怎可不敬不孝,是人乎?

哦,罵我的。

我隨手一疊,置於燭火上焚燒。

「常言道父母在不遠遊,夫君寧願去外地受苦受累,也不肯待在您二老身邊,隻怕信上所言都是虛的。」

婆母動了氣,咳喘不止。

公爹拍桌而起:「混賬!你再如此不知好歹,下次大郎送回來的,可就是一封休書了!」

我:「好,您快快將消息遞去,早日動身搬回老家。」

公爹:「是我宋家休了你,憑什麼我們搬出去?」

我:「您老糊塗了?這宅子可是我的陪嫁啊。」

「宋知勇當初考中舉人,得來的銀子可都打點上官了,我家連聘禮都沒收他的,這些年來倒貼你宋家上萬兩,若要休了我,便把錢悉數還回來。」

「你!」公爹咬牙切齒地指著我,身子搖晃幾下。

15

賞月宴不歡而散。

回屋坐上榻,我展開那封給我的信。

倒是比上輩子加起來的還要厚重。

「吾妻展信佳:爹娘乍然離我,自是惶恐不安,還望多多包涵。」

咦?

我繼續往下看:「......日出縣盡是刁民,為夫身為長物無從施展拳腳,可否請妻兄相助,來日必十倍償還。」

呵。

要錢沒有。

要人,我已經給你送去了。

你二人有情,我亦有成人之美。

宋知勇上路後不久,我的人便把尹水仙也送去了。

想必這會兒該到了吧?

16

翻過中秋,便是重陽。

攜兒女一道去城外白鶴山登高望遠。

草木枯黃,山川依舊。

山中有寺廟,有道觀。

公婆兩者都信。

但聽聞富貴人家多拜佛,便去了寺廟。

我兩世都信道,問兒子要跟著誰。

他不假思索:「自然要去道觀,不準還能遇到先生。」

道觀內外古樸,建在半山腰,唯有一條羊腸小徑通往。

達官貴人的轎子上不來,來往的都是些布衣百姓。

我一身錦衣立在其中,頻頻有人送來目光。

「先生!」

宋連喜衝到一青衣長袍的男子身旁,垂首作揖。

男子捋須笑笑,撫他頂:「去給祖師爺磕幾個頭,保你平安順遂。」

我捐了些香火錢,退出去等著。

半個時辰後,兒子拿根籤文來尋我:「娘,先生給的。」

籤文:一鋤掘地要求泉,努力求之得最先,無意俄然遇知己,相逢攜手上青天。

「這是何意?」

宋連喜翹起嘴角,搖頭晃腦道:「先生說,一顆平常心贏萬利。」

我猛地松了松攥緊的籤文。

17

年底天大寒,宋知勇幾封家書如雪花一般送來。

一封訴苦,一封警告,一封哄騙,當真是善變。

這些月我雖然沒有給過錢,但公婆心疼兒子,塞了厚厚的棉衣和幾車糧食寄過去。

其中還有一件粉袄。

想必是給尹水仙的。

我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或許是見我鐵石心腸,他再沒有寫信給我。

公婆名下無產,全依仗我給,補貼完兒子,自己就不剩多少了。

率先斷供的自然是公爹。

外面的私生子也是兒子,年輕的婦人嘴甜,一口一口夫君,哄得公爹掏空了腰帶的錢。

婆母的病斷斷續續。

若是連著吃半個月的藥,手裡就沒錢了。

宋知勇斷了兩個月的供,想回也回不來。

據眼線回來報給嬤嬤:「連飯都吃不上了,窮冬烈風,刮得足膚皲裂。」

我笑著:「尹氏可好?」

嬤嬤也笑:「那尹氏不是個老實人,背地裡跟日出鎮的小頭目好了上,常常同老爺吃糠咽菜後,跑去酒樓打牙祭。」

我搖搖頭:「好狠的女人,竟這樣對待自己的如意郎君。」

「嬤嬤,天要下雪了,該讓夫君知道真相了。」

我抱著湯婆子,翻賬到午後。

宋連喜從學堂回來,脫下外面的披風進來:

「母親,先生沒厚的衣服穿,凍得四肢僵勁不能動,您能給準備套厚衣裳嗎?」

我抬頭看他:「你每月的十兩銀子,夠給先生買好幾身。」

宋連喜愣了愣,撓撓頭:「兒不會買。」

左右我這邊無事,便讓嬤嬤帶他去成衣店。

冬衣寬厚,尋常人家都是往大了買,無需量什麼尺寸。

兩日後,宋連喜恹恹地拿來一張紙。

「母親,先生要教我儒學,這是要買的書單。」

我暗自詫異。

書籍貴,買全紙上的書籍,至少要幾十兩。

但對背靠皇商的我來說,卻是些微不足道的小錢。

隻是...這位信奉老莊之道的先生,對儒學不是略懂一二而已嗎?

念起「平常心」三個字。

我想:罷了,隨他們去。

18

年底,大紅燈籠高高掛。

無喜,也添了七分喜氣。

宋知勇不在家,公婆不願見我。

樂得清闲自在。

廚房年夜宴準備得豐盛,給那邊送幾道菜便是。

守歲時,我依然捧著賬本查閱。

宋連喜手裡的書換成了儒家經典。

我勸他:「夜裡昏黑,不急一時之功。」

他反問:「母親,兒是在陪您。」

我默了默,收起賬本,他卻還在讀。

我指節輕叩,發出清響。

宋連喜猶豫道:「先生讓兒去參加月底的童生試,至於幾日的光景了。」

我不管他了。

童試包括縣試、府試和院試三場。

宋連喜順利考過前兩場,家裡喜氣洋洋,婆母的病都因此好轉。

臨近第三場院試,日出縣送來消息。

稱:「老爺病了,隻怕是時日無多,想見夫人最後一面。」

我將此事告知公婆。

兩老齊齊暈倒,半夜起了高燒。

宋連喜得了消息,眉頭擰緊:「父親怎生在這緊要關頭出事?」

我笑了:「你可要隨娘去看望?」

他心中有怨,哪裡肯去。

我沒說什麼。

將家裡的事情交代仔細,僱了三家鏢師護送。

一路遊山玩水似的去了。

到了地方,隻見宋知勇臉色蠟黃地歪在床上。

衣裳單薄,被褥棉絮稀少。

入夏多時,渾身仍舊寒涼如冰。

「夫君...受苦了。」

他握緊我的手:「夫人好狠的心,棄我不聞不顧,冬日那場大雪差點要了為夫的命吶!」

我面無表情,聽他繼續說:「大夫說我這身子怕是傷了底子,不好好醫治活不過三年,夫人忍心讓一雙兒女失去父親嗎?」

「若是早知今日,我當初就該聽你的話,在家裡做個富貴闲人,陪你一日兩人,三餐四季。」

「為夫已經知道錯了,趁現在為時不晚,夫人可還願與我到白頭?」

他舊事重提,無非是想叫我心軟。

可怎麼不想想,我們哪來的感情?

上輩子聚少離多,這輩子情淺涼心。

我笑著張望左右:「尹妹妹呢?聽說她尋你來了, 如今可還安好?」

宋知勇呼吸一窒。

眼底逐漸布滿鮮紅血絲:「是嗎?為夫沒見過她,聘者為妻奔者為妾, 竟不知她是如此浪蕩的賤人。」

我笑了笑:「以前還聽你說她純良, 真是沒想到啊。」

宋知勇聽聞這話, 面色蒼白得像是吃了糞。

19

據眼線打探, 我得知尹水仙懷上了小頭目的孩子。

如今被養在棚戶安胎。

我給路邊的小乞兒一包燒雞, 託他跑腿給小頭目家的夫人送信。

等在酒樓用過當地特色美食,我再帶人去棚戶那邊。

正好撞見尹水仙被揪住頭發, 硬生生從窄小潮湿的屋裡拖出來。

「救命啊,要殺人了!」

「誰敢管勾搭有婦之夫的小蹄子, 誰就是她的姘頭!」

此地靠海, 捕魚養珠為生。

魚賤珠貴。

是以女子地位高出男子, 性子都生得潑辣。

即使是動了惻隱之心的男人,也萬萬不敢出聲給尹水仙解圍。

小頭目的夫人當著眾人的面, 將尹水仙打得下身淌血才離去。

我看完這出戲, 心中最後一點鬱氣隨之消散。

天作孽,尤可為, 自作孽, 不可活。

我憐惜她與宋知勇青梅竹馬。

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可同年同月同日死。

外放官三年期滿, 宋知勇卻沒能活到三年。

他與尹水仙在一起, 時常吵架。

兩人身子都不大好。

一日怒火攻心,雙雙倒地。

瘦骨嶙峋的嬌小女子依偎在骨瘦形銷的男人懷中。

收屍人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20

婆母白發人送黑發人,氣得吐血。

沒過半月也去了。

公爹一年到頭都在相好那邊過, 隱隱有另起爐灶的意思。

我半年後斷了他的錢,也沒再回來。

宋連喜院試沒過, 將責任全怪在他爹和他祖母身上。

連哭靈都不肯落淚。

我心如止水。

待他成年娶了媳婦,便將他們一家分出去。

女兒這輩子請的女先生不過是大戶人家退下來的嬤嬤。

可他視而不見,堅持要去外地做官。

「今前」禮儀不重,勝在眼界寬,做事圓滑,手段非常。

求娶她的人家依舊是上輩子的高門。

我問過她的意見,便同意了這門婚事。

又是一年八月十五月兒圓。

我此時已是富家老翁。

兒媳來用了中飯, 晚上在自家過中秋夜。

我無悲無喜, 邀嬤嬤與我同坐。

誰知天未黑時, 女兒帶著女婿來登門送禮。

兩人親密無間, 執手走到近前:

「母親,女兒來陪您過中秋。」

夜裡,我們母女同臥一張床。

聽她跟我講述嫁進高門的日子。

「我那婆母嚴苛, 事事都要過問, 若是答不上來,還要罰跪抄經。」

「夫家人員復雜, 女兒學了好久才理清各房的關系, 萬幸李嬤嬤都叫過,我學會後,終於得婆母一個笑臉,這次出門是她特意讓我來的。」

我回想起上一世的種種, 心中抽痛難忍。

原來我的女兒不是不願回娘家,而是她壓根就出不來。

我苦笑連連:竟是歪打正著。

前世強求不可得。

今世順其自然,已無憾。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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