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好我,你就是功臣,出去後我讓我娘賞你一筆,以後吃香的喝辣的!」
獄卒陰陽怪氣地提醒他,我奉旨和離一事。
劉存林啐笑,大放厥詞:
「我娘隻有我一個兒子,我要出事了,誰給她養老送終?
「她舍不得。」
我臉色鐵青,氣得頭暈目眩,恨不得衝上去給他兩嘴巴子,好好教他,什麼叫不知天高地厚。
「姑姑?」官府大人尷尬提醒。
我攥緊了拳頭,怒極反笑:「大人秉公辦理執法即可,草民願大義滅親。」
他說我隻有一個兒子,說得真對。
但沒爹娘的孤兒多了去,我領養一個親自教,何愁會孤獨終老?
這麼想就這麼做。
我當即邀上範夫人,請她跟我去善堂掌掌眼。
10
善堂是一個破寺廟,開在城外一處偏僻處,由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打理。平日裡,他帶著孩子們耕田種地,勉強維持生計。
老和尚面帶微笑,將我們迎進了禪房,清茶招待。
剛進門的時候,孩子們都過來見禮,比起劉存林來,顯得格外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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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生歡喜。
老和尚忙著吩咐人上茶,同時拉過一個半大少女,讓她向我磕頭謝恩。
我嚇了一跳。
「這是何意?」
小姑娘怯怯地跪趴在地上,緊張地攥著袖子,低著頭不敢說話。
老和尚長嘆一聲。
「這丫頭是善堂裡的大孩子,平日裡善堂的事多虧了她操勞。善堂日子艱難,這丫頭不忍,竟要把自己賣去青樓,換二十兩銀子貼補。
「若不是施主的及時雨,她就真被青樓抓去糟蹋了!」
我點點頭。
倒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說罷,小姑娘聲音哽咽,拜了又拜:「夫人是小女救命恩人,請夫人受小女一拜。」
「好好好。」
我忙將人扶起,淺淺地看了她一眼。隻見少女眉清目秀,卻身形瘦削,面黃肌瘦,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甚是可憐。
但總覺得這小姑娘有些眼熟。
範夫人大腿一拍,驚呼起來:
「戚娘子,她跟你長得真像!
「你剛進宮那會,還年輕著呢,苗條纖瘦,不就是她這模樣嗎?」
老和尚笑說是小姑娘的福氣。
我卻覺得事情不簡單。
若非至親,天下之大,要碰到模樣相似的,何其難。
我問小姑娘是怎麼到善堂的。
老和尚回憶:「她是十五年前,老衲在青城寺的後山撿的,剛出生沒幾天。」
青城寺!
我猛地瞪大了眼,頓時坐立不安,一個古怪的念頭猛然冒出。
她會不會是我的女兒?
那年我挺著九月大的肚子,一家去青城寺上香,突發早產,疼了兩天一夜在寺裡生下孩兒。
醒來時已經過了三天。
林存林足足七斤,一點都不像早產的嬰兒,婆母笑著說:
「那是我伺候得你好,孫子才長得壯。
「這是福氣!」
別的嬰兒剛出生時臉黃膚黑,但劉存林一臉白白淨淨,婆母又說是他給喝了祖傳秘藥,才長得好看。
當時我就莫名其妙地想,真是我兒子嗎?
但又覺得自己多慮了,他隻是跟其他小孩有點不同而已,總歸是自己生的,隻要身體健康,比什麼都重要。
我激動地站起,身體晃得厲害,追問:
「大師,你再跟我說說,哪月哪日撿到她的?身上可還有什麼衣物?」
老和尚和範夫人面面相覷。
「戚娘子,你懷疑……」
小姑娘也驚了,不安地絞著手指,我上前將她扶起,「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歲平安。」
當我看到她拿出那件破舊的襁褓時,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我熬了兩天縫出來的,內側還繡著平安二字。
她的名字就是取自這裡。
歲歲平安。
此刻,我再也抑制不住激動,淚流滿面:
「好孩子,我是你娘親啊!」
「娘?」
平安小鹿似的眼睛水汪汪的,六神無主,退了一步,近親情怯,下意識地往自己信任的老和尚那裡躲,紅著眼不敢看我,反復問:
「你真是我娘嗎?
「你是我娘,為什麼不要我了?」
我頓時心痛如絞。
虎毒不食子,萬萬沒想到,婆母和夫君,竟然會狠心地將自己親生女兒丟棄後山,自生自滅。
若不是老和尚發現收留了她,她早就凍死在野外了!
若我不是來了善堂,她也已經在青樓任人折磨了!
他們心安理得地抱了別人的孩子給我,我十五年掏心掏肺的好,全白白給了他人。
範夫人提醒我:
「即使平安是個女孩,再不濟也是親骨肉,劉家母子也不至於養別人的孩子。
「戚娘子,你家那個小子,來歷不明啊。」
她提醒了我,此事我一定要問個清楚!
11
劉家來催我想辦法救劉存林。
劉慶不滿地皺起眉:「這個時候你還亂跑去善堂做什麼?林兒的事才是要緊。」
命令道:「你趕緊進宮去求太後。」
我忍著怒火,微笑點頭:「行,等我。」
轉頭我就將此事忘得一幹二淨,什麼級別,也配讓我去求太後?
我不急不慢,將平安帶回娘家,辦了場認祖歸宗的宴席,寫入戚家族譜。
她現在叫戚平安了。
範夫人說平安是個好孩子,要認她當幹女兒。
「若不是我眼尖,多看了兩眼,你們母女都不知猴年馬月才相認。
「戚娘子,這也是我跟平安的緣分。」
認完幹親的第二天,府衙上門,跟我說禮部尚書的侄子傷重不治,撐了半月,還是死了。
醉酒鬥毆,失手殺人,這可是殺頭的罪,而且父母也要擔責。
官府準備拿我和劉慶問罪。
我波瀾不驚,輕輕拉過平安,露出她那張跟我八成似的臉。
「大人你看,這才是我的親生女兒,牢裡那個,可跟我沒關系。」
範夫人站出來,替我撐腰:
「成國公府可作證。」
我還是悄悄去了一趟大牢。
劉家一家幾口全齊了,隔籠相望,哭得稀裡哗啦,場面悽慘。
沈水香挺著大肚子,哭成個淚人:
「夫君,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林兒啊!
「他是妾身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啊!劉家的長子嫡孫,劉家還等著他光宗耀祖。
「若是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沈水香嗚咽一聲,決絕道,「我不活啦!」
前婆母在地上打滾:「我也不活啦!」
劉慶眉頭緊鎖,愁容滿面,隻會唉聲嘆氣。
前婆母哭完孫子無辜,將氣都撒在死者身上:「林兒隻是失手打破他的頭,是那人自己流血流死的,跟林兒有什麼關系!」
她耿著脖子,尖酸刻薄:「況且是個敗家子紈绔,死了也是為民除害,怎麼能把氣撒到我孫子身上!
「我孫子以後是文狀元,那些人能跟他比嗎?」
劉存林連連點頭:
「對對對!
「那人死了活該,我早就看不過他了,我是為民除害!」
他們的聲音很大,牢裡牢外的人都聽見了,獄卒們紛紛露出不敢苟同的表情。
草菅人命,在他們嘴裡竟然是可以用來炫耀的,不知禮部尚書聽了,會作何感想。
罵完那「該死」的死者後,前婆母開始對著空氣咒罵我。
罵我良心被狗吃了,見死不救。
「我要將她名字刻在棺材板下,做鬼也不放過她!
「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劉慶煩躁地打斷:「娘,別說了!」
他失望透頂,長籲短嘆,開始後悔當年丟掉親生女兒,哪怕養不好嫁了就是,就不會有今日的禍事了。
前婆母不樂意聽這話,嫌棄道:「女兒就是賠錢貨,討債鬼,你還惦記呢!」
她洋洋得意地說,幫我們解決了包袱累贅,還給我一個白白胖胖的乖兒子,我就應該對她感恩戴德。
她轉頭訓沈水香:
「你隻是妾室,若不是我,林兒當得了嫡子嗎?
「你進得了林家大門嗎?
「你說是不是?」
沈水香抹著淚,千恩萬謝。
「現在要緊的是把林兒救出來!」
我從陰暗處走了出來,高聲道:
「大人,聽到了吧?劉存林可不是我兒子,這位劉夫人才是。」
幾人沒料到我突然出現,頓時手足無措。
辦案的大人臉上閃過各種表情,震驚有之,可恨有之,被他們的一言一語驚得說不出話來。
「大人,根據我朝律法,殺人者可判斬刑,其父母要受笞刑,我沒記錯吧?」
大人肯定地點頭。
劉存林驚慌失措,臉色瞬間白了,磕頭哀求:
「娘!不是的,我們亂說的,您就是我娘啊!
「我就是你親兒子啊!
「娘,救我!救救我!」
我低頭,看著劉存林貪生怕死的醜態,心想,若是他是個明事理的,哪怕不是我孩子,我還能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為他求情。
他們一家的嘴臉我真是看夠了。
我移開眼睛,拂了拂袖子並不存在的灰塵,不鹹不淡地道:「大人,這裡沒草民的事了吧?
「草民先行告退。
「我還要回家給乖女兒做飯呢。」
12
從牢裡出來後,我特意去拜訪禮部尚書,將他們一家幾口說的話一字不落地復述了一遍。
郭尚書怒火中燒,奮筆疾書,懇請皇上下令徹查此案,還他一個公道。
皇上親筆御令,嚴懲不貸,再順便查查當年換嬰之事。
最後,存林被革除童生資格,黥面,外加流放嶺南。
這不比死了難受。
嶺南荒蠻多瘴毒,他流放嶺南,是要去鐵礦當一輩子苦力的,前途一片黑暗。
劉慶作為生父,教子無方,笞三十。
這三十鞭子,足以要他老命。
劉存林手銬腳镣,離城那天,劉慶拖著要死不活的身體去送行,另外兩人哭得像送殯的。
城門前,他們安慰他好好照顧自己,等劉慶翻身就把他接回來。
劉存林滿眼戾氣,惡狠狠地咆哮:
「都是你們害的!
「為什麼要認回我當兒子, 就讓那女人一直以為我是她兒子不就好了嗎?
「為什麼不一直騙我下去!」
他陰惻惻地盯著沈水香的肚子,一句比一句惡毒:「你不就是仗著有弟弟不管我死活了嗎?」
然後看向前婆母, 怨恨道:「都是你!你把娘氣走的!不然娘肯定來救我。」
「你們自私自利, 會有報應的!」
前婆母咋呼著造孽, 這小子瘋了, 竟罵到他們頭上。
「你個小白眼狼!
「我白疼你了!」
他們害我的回旋鏢, 終於刺回他們身上了。
看熱鬧的人很多,其中不乏郭家人, 早備好雞蛋青菜,伺候了劉家老小一頓, 一時間, 青菜蘿卜滿天飛。
高聲將他們的缺德事編成了童謠, 滿大街地唱:
劉存林,讀書郎, 手底無情, 命不償。
劉慶狠,心如狼, 拋妻離子, 無綱常。
劉李氏, 主家中, 家風濁散, 少方張。
我在宮裡當差十五載,宮規森嚴,每年隻有一次機會出宮門探親,將兒子的養育都託付給夫君和婆母,萬萬沒想到,我不在的時候,她竟是這樣對我兒子說話。
「「「」我牽著失而復得的女兒, 站在城樓的一角,遠遠地看著底下的熱鬧。
我深吸了一口氣, 一口仿佛憋了十幾年的濁氣和憋屈都隨著這口氣呼了出來,身心一陣舒暢。
「平安, 別看了, 阿娘帶你去看方術。
「可好看了。」
再後來,我從別人的闲言碎語中知道了劉家的後事。
劉慶受了笞刑後就不太好了,徹底直不起腰,下半輩子隻能躺在床上。
劉存林在鐵礦被落石砸死了,劉家沒人能去收屍, 最後被礦上工頭草草丟去亂葬崗了事。
他的死是意外還是人為, 估計隻有尚書家才知道了。
前婆母就一門心思指望著沈水香肚子裡的。
在一個冬夜, 沈水香生了。
前婆母掀開襁褓的那一刻, 笑容徹底消失,如喪考妣:「我老劉家斷後啦!
「又是個賠錢貨!」
她神經兮兮地喃喃低語,然後在夜裡悄悄抱走嬰兒, 沈水香搶了回來, 驚恐地想起我這個前車之鑑來。
當晚就卷走劉家僅剩的財產,顧不得快死的丈夫, 連夜逃了。
前婆母人財兩失, 發飆罵人,結果太過激動,中風了,跟劉慶一樣, 從此隻能躺床上,自生自滅。
街坊鄰裡一頓解氣:
「人在做,天在看。」
「報應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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