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雲卻搖了搖頭,抬眸望向我,直白開口。
「不是巧合,在下入宮,也並非為了太後。」
言下之意,他是為了我,刻意守在此處。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
「既然連巧合都沒有,看來是缺了幾縷緣分,又何必強求。」
說罷,我不再與他糾纏,轉身欲走。
身後卻傳來沈重雲從容不迫的聲音,仿佛並未被我的拒絕影響半分。
「公主似乎對在下並不信任。」
「我與沈公子隻見過一面,何來信任一說。」
沈重雲走到我身旁,嘆了口氣,語氣溫和。
「公主不必憂慮,太後娘娘是沈某的姑母,倘若高攀一聲,在下也稱得上是公主的表兄,於情於理,我都會照顧好公主。」
我仔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子。
沉穩有度,溫潤端方,一望便知是官宦人家養出的子弟。
若是榜下捉婿,不知要被多少人爭搶。
他說得對,如果我隻是個循規蹈矩的小公主,嫁給他,會是最好的選擇。
可惜……我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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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子,我們不合適。」
見他還欲勸說,我抬手示意他停下。
「我知道沈公子要說什麼,你我身份相配,家世相當,又兼有太後娘娘做媒,若是懿旨賜婚,旁人隻有稱贊天作之合的份兒。
「我也知曉,沈公子是端方君子,無論與誰成婚,都會舉案齊眉,對她以禮相待。
「我隻是……」我頓了頓,「我隻是不願罷了。」
不願永遠隨波逐流,不願自縛困守一生。
人人都言,要做與身份相稱的事,到了年紀便該成婚生子。
可是,即便磨平了稜角,裝作與眾人相同,便能得到幸福嗎?
我瞥過樹幹後閃過的一角明黃衣袍,垂下視線。
「沈公子是個好人,當配淑女。」
沈重雲蹙眉,似是不甚理解我的話。
「公主說笑了,嘉寧公主的美名,京中誰人不知,連先帝也曾贊公主『貞靜溫淑』,太後娘娘更是對您贊譽有加。」
我笑了起來。
「倘若我說,我不是你口中那個溫良賢淑的公主,是個離經叛道之徒呢?」
沈重雲仿佛並不相信我這樣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女子能做什麼「離經叛道」Ťũ⁾的事。
他淡笑著道:「沈某小時候也淘氣,愛爬樹凫水。」
我挑了挑眉:「是嗎,那沈公子也會如此嗎?」
說著,我忽然向前幾步,衝到樹後,將躲躲藏藏聽壁角的冉珞拽了出來。
冉珞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措手不及,試圖解釋自己的尾隨行為。
「我、你聽我說……」
我伸手點在他唇上,示意他噤聲。
然後用力拉著他的襟口,一把將他推到樹幹上,徑直吻住了他。
被我壓住的冉珞隻掙扎了一瞬,很快便心甘情願隨我一同沉淪。
一旦嘗過了不受束縛的滋味,便再難自持。
我一寸寸舔舐過冉珞的唇瓣,半晌才松開,回首看向宛如石化的沈重雲。
「沈公子,請回吧。」
9
這一次,沈重雲沒有再堅持。
他走得失魂落魄,轉身離開時還差點在平地上絆了一跤。
「放心了嗎?」
我推了推冉珞,揶揄他,「不用做賊似的跟在後面偷聽了,從此一勞永逸。」
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他這樣愛吃醋,活生生一個醋壇子。
冉珞被我說得赧然,微紅著臉勸告我。
「那也不該在他面前……那般行事。」
冉珞畢竟與我有兄妹之名。
如此之事若是傳出去,定是為世人所不容的敗壞綱常之舉。
我安慰他:「沈家是你的外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莫說一個沈重雲,便是沈家闔族上下盡知,也不會有人對你不利。」
冉珞卻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但會對你不利。」
他定定地看著我,「這種事在世人眼中總是女子的過錯更多,我是男子,又是帝王,至多不過是在千秋萬代的史書上留下一筆罵名,可你卻……「
冉珞猛地頓住,垂眸抿唇。
但我知道他要說什麼——
可我卻會被冠以禍水的名頭,當即身死。
「嘉寧,你從不是冒進的人,也不會想不到這一點。」
冉珞凝望著我,緩緩出聲,「你是不是……在害怕?」
我被說中了心思,隻能緘默不語。
從冉珞與我表明心跡的那夜起,我便開始憂慮。
害怕我與他之間的阻隔太多,無法相守。
害怕蘭因絮果,終究走向慘淡的結局。
四皇妹的意外宛若一架浮橋,將天塹兩端的我和冉珞聯通。
可是,這座單薄的浮橋能否承受住往後必然要面對的疾風驟雨,我毫無把握。
因此才會愈發想要確認與冉珞的關系。
趕走沈重雲後,放心的人不僅僅是冉珞,更是我自己。
冉珞溫柔地伸手,將我散落的一縷青絲挑回發髻中。
「嘉寧,我想與你長長久久,而Ţůₛ非朝暮。你別著急,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想辦法……」
陡然響起的人聲卻打斷了冉珞的話。
「皇帝怎麼在這,重雲呢?」
道路盡頭,被宮人扶著走來的太後愕然出聲。 țũ⁽
她的視線慢慢落在互相依偎的我與冉珞身上,神色驚疑不定。
「你們……在做什麼?」
10
此情此景,仿佛往日重現。
太後娘娘的面容在我眼前似乎漸漸與破門而入的先帝重合。
即使過了多年,我好似仍能聽見先帝怒火中燒的斥責,脊背上似乎仍殘留著被抽打的痛楚。
我和冉珞,又做下了不合身份之事。
甚至更加嚴重,更加悖逆。
我曾經做出了選擇,被迫妥協,退卻一步。
再回首時已是無法逾越的天塹。
而如今,又到了我該選擇的時候。
搶在冉珞出聲前,我雙膝一彎,重重跪在了太後身前。
「太後娘娘恕罪,臣女無法接受娘娘的好意,與沈公子成婚。」
一片寂靜中,我俯身再拜,伏地叩首。
「因為臣女已經有愛慕之人了。
「太後娘娘曾規誨臣女:『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以此教導臣女在宮中規行矩步、謹言慎行,臣女一直銘記於心。六百三十八條宮規,臣女默記在心,兩千一百五十二字的《女戒》,臣女抄誦不下千遍。可再多的規矩,再多的束縛,也無法約束臣女的心、泯滅臣女的感情。」
如何攔得住一縷風,如何阻得斷一朵雲。
即便我將這份感情深深埋藏在心底,它依然會浸潤整個心房,佔據全部的心髒。
仿佛一顆種子,再多的凜風寒雪、霜凍雷霆加身,待到春風過處,仍是鮮妍滿目。
我抬起頭,平靜地望向太後。
「臣女愛慕陛下,此心不改,此意不悔。」
在我斬釘截鐵的剖白中,太後愣住了。
冉珞幾步搶到我身側,與我並排跪下,語氣焦急。
「母後!朕也心悅嘉寧,是朕、是我先心生雜念,不是嘉寧的錯!」
太後皺起眉頭。
半晌,她有些猶豫地開口,目露疑惑。
「哀家記得,從皇帝搬出長熙宮起,你們就沒了交集,後來更是見了面連話也不說。
「現在這又是鬧得哪一出,何時開始的事?」
冉珞端端正正地磕了個頭。
「是我早對嘉寧心生愛慕,後來避開她,也是因為害怕露了端倪,犯下大錯。
「前些日子母後談起嘉寧的婚事,我實在……」
他垂首收攏五指,「實在難以忍耐,才……」
冉珞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消失在低伏的身下。
我接過他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因此我才得知,陛下與我懷著同樣的心。
「陛下搬出長熙宮之前,我常常叨擾他,他曾因此受了先帝的責罰,我心懷愧疚,不敢求得陛下原諒,所以多年來一直無顏面對陛下。」
聞言,冉珞愕然,猛地抬起頭看我。
「不是的!是我連累你受罰,我怎麼會、怎麼會怪你……」
他嗫嚅了幾下,似乎想朝我伸出手,最後隻深深凝望著我。
我望了他一眼,隨後向太後俯首。
「事情便是如此,陛下與我皆不敢隱瞞太後娘娘。」
太後的目光在我們之間流轉。
良久,她仿佛忍俊不禁,忽然笑出了聲。
「什麼你的錯我的錯,都這麼大的人了,一個個兒的還像孩子似的。」
太後抬手示意冉珞起身,一面親手將我扶起。
「好孩子,難為你吃了許多苦。」
她拉著我的手埋怨,「這事啊,也怪皇帝,他要是早點跟哀家說明白了,哀家也用不著折騰什麼選驸馬了。」
聽出太後言下之意並不準備阻止我們,冉珞的雙眸霎時間亮了起來。
我輕輕靠在太後身邊:「不怪陛下,是我不好,沒能早些告訴太後娘娘。」
「你看看,又爭起來了。」太後拍拍我的手。
「哀家說了,你們倆都沒錯。
「嘉寧記得哀家的話,這很好,不過那些都是聖人的話,咱們啊,學學就罷了。
「都是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用不著當聖人。」
她將冉珞也拉過來,笑眯眯地一手牽一個,滿意地望著我們。
「哀家前日還犯愁,嘉寧要是出嫁了,誰能陪著哀家,一想到這就舍不得。
「這下好了,真成了一家人。」
太後把我半攬在懷裡,含笑看著眼眶泛紅的冉珞。
「瞧你們這對小兒女,大好的日子,哭什麼。」
她將我的手放在冉珞掌心裡,自己在最上方握緊。
「你們往後還長著呢。」
我垂下雙眸,恭敬應聲:「太後娘娘說得是。」
11
太後離開以後,我和冉珞在御花園中散步。
他握著我的手,緩緩與我並肩而行。
日光灑落在遠處重檐飛閣,明黃的琉璃瓦燦爛耀目。
我輕聲道:「有些像我先前做過的夢。」
「什麼?」
「就是那天我們四人同聚的晚上,我夢見我和珞哥哥都是小時候的樣子,你拉著我的手,在宮裡跑啊跑啊,好像道路上隻有你我,好像永遠也不會走到盡頭。」
冉珞認真地望著我:「現在也不會。」
他像是承諾一般,用力握緊了我的手。
我笑著回望了他一眼,點點頭:「嗯。
「對țũ₉了,珞哥哥,嘉善說你悄悄做了個籠子?」
我好奇又期盼,「是鳥籠嗎,是不是當年你許諾給我做的那一個?」
握住我的手當即僵硬了一瞬。
冉珞清了清嗓子,片刻後才猶猶豫豫地開口。
「是、是鳥籠,但是……和當年壞掉的那個不完全一樣……」
「哪裡不一樣,更好看了嗎?」
冉珞避開我的視線,支支吾吾。
「好、好看,但是……嗯……它主要是,有點……唔……比較大……」
我停下腳步,盯著冉珞瞧了一會兒,看得他額頭上直冒虛汗。
他一副心虛至極的模樣。
好吧,我知道那是關什麼「鳥」的籠子了。
冉珞見我半晌不吭聲,趕緊描補:「我、我回去就把它砸了,不,燒了!你放心!」
他緊張兮兮地看著我,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安簡直可憐。
我撲哧笑了。
「那倒也不用。」我朝他勾勾手,示意他低頭,在他耳邊輕語。
「等日後,咱們一同去試試……」
待我說完,冉珞臉上已是緋紅一片。
見我笑盈盈地朝他眨眼,他的喉結滾動了一會兒,突然將問題拋了回來。
「我還沒問你,地道是怎麼回事?」
冉珞被我取笑了半晌,不服輸般也學著我提問,「你偷偷挖進我寢宮,想做什麼?」
壞了,被他反將一軍。
我故意拖長聲音哦了一聲:「這個啊——」
趁他把注意力放在我的回答上,我猛地抽出手,轉頭就跑,「——你猜!」
身後幾乎立刻傳來冉珞又氣又笑的聲音。
隨後也拔腿向我追來。
我們在安謐無人之處嬉笑奔跑。
日影婆娑,鳥雀啁啾。
恍惚間,我仿佛看見時光流轉的記憶中,那對被人海與高臺分隔的少年少女,朝著對方奔去。
人生那樣短暫,我隻願盡力去做愛做的事,去愛想愛的人。
倘若是現在,我定會不顧一切地朝你跑去。
因為我知道,你也會義無反顧地向我奔來。
冉珞番外
「珞兒,來。」
貴妃招招手,示意剛下學的冉珞上前。
她身旁站著個嫩生生的小姑娘。
「這是柯將軍的女兒,叫念玉,你父皇已下旨封為嘉寧公主,往後同我們住在長熙宮裡。」
「……珞哥哥好。」
小姑娘怯怯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聲音細細的。
像懵懂柔軟的幼貓,從小便離開父母,在陌生的地方孤零零地發出一聲軟軟的喵嗚。
仿佛一瞬間被擊中了,冉珞感覺心裡軟酥酥的。
他手腳都不知往哪擺,忘了聲音該怎麼發出來。
似乎語氣高一點便會驚擾了面前的小姑娘一樣。
「柯……不,嘉、嘉寧妹妹……」
愈是緊張,愈說不出話,半晌才結結巴巴地擠出幾個字。
他想再努力一下,再說幾句安慰的話,表示自己對小妹妹的關愛和照顧之意。
貴妃已經皺了皺眉,看著冉珞嘆了口氣。
「怎麼還是一副悶葫蘆的樣子,話也不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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