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瞬間瞠大雙目,眼底似閃爍著無數亮光:「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三拜。」
回首過去,才驚覺物是人非。
我眼角湿潤,覺得這一切恍惚得像是一場夢。
一場荒唐又悲涼的夢。
……
46
腳上的鐵鏈不知何時斷開了去,鐵門也早在不知不覺中便打開。
走前,我回頭看了白玉今最後一眼,便決然離去。
出了這間暗室,我才恍然發覺,原來這是在那座名喚神山的地宮中。
摸索了大概一刻鍾的時間,我才行至地宮大門處。
有兩名宮娥守在門前,她們看我來了之後便施秘法打開了宮門。
宮門一開,便有一道閃電劃破黑夜,頓時亮如白晝,隨後便響起了鋪天蓋地的隆隆雷鳴。
此番景象……說明有人即將歷劫。
伴隨著雷鳴響起,有一大撥人急促趕來,面色難看,神情焦急。
他們既非殺手,也非侍衛,而是一群身著錦衣綢緞的人,看著倒像是來自蓬萊的世家大族。
其中,我還看見了公孫荷,她的臉上仍戴著那日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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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她視線對上的一剎那,我感受到了森寒的殺意。
他們中有人衝進了地宮,出來後臉色蒼白,朝站在前首的兩人稟告:「公孫丞相,大祭司,主君他……」
還未說完,眾人的臉色已經大變。
公孫荷失聲大喊:「我不信,你定是胡說八道!」
而後她如同一隻尖尾雨燕,迅速衝了進去。
其餘人緊跟其後。
我心道不妙,欲悄然離去。
卻不想,他們留了幾人將我圍困住。
天上的陰雲聚集得愈發多,閃電刺破雲層,雷鳴響徹天地。
有幾人走了出來,腳步略顯踉跄。
其中就包括公孫荷。
她失魂落魄,看我的目光仿佛要將我千刀萬剐,她猛然抬手指向我:「爹,司徒爺爺,是她,一定是她害死了少暉哥哥!」
我心下一涼。
沒猜錯的話,她身旁的威嚴男人,應該是大名鼎鼎的蓬萊丞相,公孫一擎。
他左邊的白衣老者,想必是蓬萊祭司,司徒族的大長老,司徒南。
「什麼!」聞言,其他人也紛紛看向我,眼神如一把鋒利的刀。
公孫一擎勃然大怒:「不過是一隻梅花妖,竟然也敢弑君!」
圍困我的人更是恨不得將我殺掉後快。
隻是就這麼殺死我,也未免太便宜我了。
於是有人道:「把她扔進萬蛇窟!」
「同意,必須將她好好折磨一番!」
「扔進去之前,先斷掉她的經脈,毀掉她的妖丹!」
公孫一擎下令:「帶走!」
可就在此刻,一道磅礴的天雷砸來,聲勢浩大,響徹天地。
眾人不料天雷竟會擊向此處,一時也顧不上我了,紛紛逃竄開去。
我也想逃,可這天雷,竟然是奔我而來!
47
我根本逃不掉,毫不意外地被雷擊中。
巨大可怖的天雷將我整個人包裹其中,時間持續了整整一刻鍾,沒人知道我怎麼樣了。
但他們肯定都認為我已經死了,化作了一道灰燼。
可是,等天雷散去的時候,我的身影卻緩緩出現在眾人視野。
躲在暗處的他們看到我無不驚懼。
因為我不僅完好無損,身體還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經過這天雷洗禮,我脫胎換骨,重塑肉身。
現下我身體輕盈,仙脈暢通,丹田內還蘊含著強盛的力量,甚至比之前更勝一籌。
我心中悵然,原來此前的不幸遭遇,不過是飛升的劫難。
隻是這劫難,未免太大了些。
不破不立,或許,這便是成神的代價。
此刻有人大喊出聲:「聞素仙君?!」
「不,是上神!」
「聞素上神!」
許多人從暗處走了出來,看我的目光帶著崇敬。
「已經有許久沒出過上神了,這可是千年來,四海八荒的第一個上神。」
司徒南和公孫一擎行至我面前,附身行禮道:「見過聞素上神!」
其餘人亦紛紛行禮。
方才對我喊打喊殺的人,如今卻是換了一副姿態,倒讓我有些不習慣。
但我還是出聲道:「不必多禮。」
眾人起身。
司徒南小心翼翼地問:「主君之死……」
我沉默了一瞬,道:「是我殺的。」
此言一出,眾人又變了神色, 但卻無人敢說什麼。
因為神與仙隔著的可不隻是地位的鴻溝,還有力量的鴻溝。
更何況, 古往今來,沒人敢弑神。
在長久的寂靜中,我突然出聲:「我殺他, 是因為他曾經殺過我。」
說罷,我又補充了一句:「這是我同他的恩怨,與其餘人無關。」
聽到這話,大家都仿若松了一口氣。
司徒南道:「原來是有恩怨在身, 既是如此, 那我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我點點頭, 而後在眾人的目光中,消失於此處。
48
我出現在了關押衍闕的牢中。
原本意氣風發的少年此刻雙眸緊閉,臉色慘白不堪。
他手腳皆被鐵鏈綁著,身上皮開肉綻, 渾身是血,儼然遭受了嚴重的酷刑。
這番景象讓我心一沉。
白玉今下手, 當真是狠。
我斬斷鐵鏈,帶著衍闕離開了牢籠。
我搖搖頭,輕聲說:「你這性子,的確該磨礪一番。也罷,你起來吧。」
「(…」並悉心照顧, 替他治療。
衍闕起初看到我, 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出。
而後, 他眸中帶上了湿意:「仙君……你……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莞爾一笑:「其實, 我本就沒死。」
他本想抿唇笑一笑,可淚水卻流得更兇。
他趕緊抬手擦掉眼淚, 語氣帶著歉意:「對不起仙君,我……我控制不住。」
我溫聲道:「無事。」
等他穩住了情緒,我才又開口說:「其實,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衍闕迷茫地看向我, 眼中還有霧靄,看著有些呆愣。
不過他隻呆愣了一瞬,便想到了什麼,急忙道:「對了仙君,我有個朋友還在白玉今手裡,你能不能救救她?」
我臉上浮出笑意:「其實, 我就是那隻梅花小妖。」
……
49
自衍闕知道我的身份後,便開始扭捏起來。
一想到和「聞素仙君」稱兄道弟了二十多年, 他就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他扭捏一段時間後, 便十分正經地詢問我:「仙君,我可否拜你為師?」
言語間還帶著緊張。
我鮮少見他緊張的模樣, 覺得十分有趣,於是故意道:「我此生隻收一個徒弟。」
果然,此話一出,他神色頃刻間變得落寞。
但我話鋒一轉:「不過, 他既已死, 也算不得我徒弟了。」
他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那是收下我了?」
我想起了之前同他在草原上說的話,忍不住打趣:「若是不收你,那我可不是得惋惜一輩子?」
衍闕顯然也想到了他之前的豪言壯志,於是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
但很快, 他便反應過來,激動地行起了跪拜禮:「師父在上,請受徒弟三拜!」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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