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第5章

 

我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空蕩蕩的床上沒有另一個人的溫度，冷得可怕。

 

床頭櫃上還擺著我們的土耳其的合影，我靜靜地看了好一會，伸手想去拿，不料一個不小心把鏡框碰到了地上。

玻璃碎得滿地都是，我下意識伸手去拿照片，可是病後的身體無力，我一頭從床上栽了下去，尖銳的玻璃扎進了我的身體，我掐著時間看地上的血流得差不多了，撐著最後一口氣打了 120，然後就暈了過去。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進了醫院。

 

可是，我進的並不是我打 120 的公立醫院，而是一家以收費高昂聞名的私立。

 

我去問醫生和護士，可他們都守口如瓶。

 

沒關系，我心裡早有猜測。

 

畢竟按照那個時間段，顧乃森也應該發現了我的那張懷孕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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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按照我計劃地進行。

 

除了那個孩子，沒了。

 

……

 

好像一報還一報，關俏俏流產了一個孩子，我也一樣。

 

來告訴我消息的醫生溫柔勸我。

 

「小姑娘，別擔心，你還年輕，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我捂著小腹，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離開了我一樣。

 

按照時間來算，孩子是我們在土耳其的時候懷上的。

 

大概是感受到了父母之間的爾虞我詐，所以他不願意當我的寶寶。

 

……

 

半夜時分，我像感應到了什麼一樣突然醒過來。

 

正看見顧乃森坐在窗邊，手裡夾著根煙，卻並沒有點燃。

 

他坐了好一會兒之後，起身準備走。

 

我喊住了他。

 

「老公。」

 

他停住了。

 

「我不是，別亂叫。」

 

「我們的寶寶沒了，」我掙扎著從床上想起來，疼痛從身上各個位置滲出來，冷汗涔涔而下，我哀哀切切地看著他，「老公，我好痛。」

 

顧乃森冷笑一聲。

 

「這不是你預謀已久的嗎？

 

「連自己的孩子都能拿來算計，宋茵，你真是好狠的心！」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的聲音在顫抖。

 

……

 

我掙扎著下床，卻因為腿軟而跌了下去。

 

在我的臉即將砸上地面的時候，一隻有力的手拉住了我。

 

我反手抱住他，終於嗚咽著哭出聲來。

 

「可是她S了我媽，我之所以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全是因為她！

 

「我發誓，我和你一樣期待那個孩子，你知道他來的時候，我有多高興嗎？」我將臉埋入他的胸膛，熟悉的溫度讓我的眼淚落得更兇了。

 

「可是……我沒能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他一定對我失望了。」

 

是的，如果他去查，會發現就是在關俏俏上門那天，我從醫院回來，帶回了那張孕檢報告。

 

他依舊一動不動，可我知道他在聽。

 

「我真的很害怕。

 

「我害怕你也是S了我母親的兇手。

 

「我求伊萬幫忙，當他告訴我這件事和顧家無關的時候，我不知道有多開心。」

 

我流著淚，抬頭可憐巴巴看著他。

 

「那天我是準備向你坦白一切的，可是……

 

「都是我的錯，我們明明在愛情谷立下誓言，可是我卻把一切都弄砸了……」

 

我終於說不下去了。

 

眼淚大顆大顆地流下來，砸在被子上，變成一個個圓圓的小點。

 

……

 

顧乃森靜靜看著我，聲音中滿是喟嘆。

 

「你不是很能嗎？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我隻是抱著他的腰，不住地搖頭。

 

顧乃森終於沒有推開我，他一下下拍著我的背，我哭著哭著，竟然不知何時就這麼睡了過去。

 

……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手機已經回到了我的手邊。

 

伊萬發了無數條消息。

 

前面是在問我情況怎麼樣。

 

後來一直沒收到回復開始關心我的情況。

 

我看到最後一條。

 

伊萬說。

 

【你怎麼會選了這種人？】

 

他的聲音裡滿是後怕。

 

【幸虧他不是想要對付我們。】

 

？

 

發生了什麼？

 

我還在茫然，卻發現床頭多了一個牛皮紙文件袋。

 

上面還貼了一張便箋紙。

 

龍飛鳳舞，是顧乃森的字跡。

 

他說。

 

分手費。

 

10

 

我的心底重重一沉。

 

資料的最後一頁，是他和關俏俏的離婚證。

 

是暗示，也是承諾。

 

他承諾不會再庇佑關俏俏。

 

我抱著那個牛皮紙袋，又哭又笑。

 

我實名舉報關家涉黑涉惡，時值全國上下因為某縣城中學操場下方埋屍案件正大力開展掃黑除惡。

 

我和伊萬實名站出來舉報。

 

這次我們終於不像當年那樣求告無門，告到警察局去甚至連案都沒法立。

 

關家不但涉黑，甚至還涉及跨國倒賣人體器官和非法偷渡詐騙，他家一直心懷僥幸，舍不得天大的暴利，始終沒有完全上岸。

 

無數張可怕的交易記錄和血淋淋的現場照片暴露出來，數個傳播節點同時大爆，無數網友參與討論，全網大哗。

 

【我們真的生活在二十一世紀嗎？】

 

哪怕網警在第一時間處理了那些血腥照片，可事件性質太嚴重，輿論壓力大得可怕。

 

無數網友在追問。

 

【為什麼這樣的人不會受到處罰？】

 

【為什麼他們能這麼輕而易舉的草菅人命？】

 

【法律的公正性究竟體現在哪裡！】

 

……

 

國家當即下令重點徹查。

 

然後又發現，原來關俏俏的小舅舅，當年在 Y 省為非作歹，明明都已經被判S刑立即執行的人，竟然十年後還在活蹦亂跳，甚至還在當地繼續當著土皇帝。

 

這簡直是把司法公正踩在腳底下。

 

顧家第一時間切割，在公司官網掛出公告，公布了顧乃森和關俏俏離婚的消息，還放出了帶離婚日期的離婚證照片。

 

網友本來都追著過去罵了，結果對方響應太迅速，又發現離婚時間是在事情爆發之前，一時間竟然有些拔劍四顧心茫然。

 

【想罵渣男割席，又覺得好像正常人都會割席。】

 

【想罵他不有難同當，拋妻棄子，又覺得這時候有難同當才是有病。】

 

【為難+1】

 

【+2】

 

【+10086】

 

……

 

關家猝不及防被一夜起底，本來還想著走蛇頭偷渡路線，去海外繼續紙醉金迷的日子，畢竟他家早年就轉移了不少資產去海外，甚至還有屬於自己的莊園。

 

偷渡艇能裝的東西有限，關父在船上放了足有上百斤黃金。

 

大概是老天有眼，那天起了大浪，偷渡艇根本跑不快。

 

黃金一百斤，一個成年女性也是一百斤。

 

眼看海警要追過來，關父通紅著眼睛，把目光投向了妻女身上。

 

關母還在苦苦哀求關父，人命更重要，可關俏俏竟然躡手躡腳走到關母身後，親手把她推了下去！

 

我看到了海警的記錄儀上最後的景象。

 

海上浪急風大，救生圈完全沒辦法靠近落水者。

 

不可一世的關母眼睜睜看著不到兩米遠的救生圈卻S活夠不到，最後瞪著驚恐的雙眼被活生生淹S在了海裡。

 

關家人跑了。

 

關父和關俏俏還以為自己能在國外繼續過好日子，還申請了政治庇護，關俏俏甚至還在 ins 上繼續發起了自己奢華的生活。

 

【換個地方玩咯。】

 

她說。

 

可是他們的影響太惡劣，不知通過什麼條件交換，國際刑警居然把關家人給送了回來。

 

沒有關俏俏。

 

可是伊萬卻給我發來了照片。

 

關俏俏染上了毒癮，渾身骯髒，頭發髒到打結，像條流浪狗一樣在 M 國的大街上乞討。

 

她的身上，胳膊上都是注射後留下的青紫針孔，可還是觍著臉去乞討毒品。

 

那段視頻最後，是關俏俏被幾個黑人拖進小巷。

 

再往後翻，就是她骯髒腐臭的屍體。

 

【爛得不能看了。】

 

伊萬如是說。

 

……

 

關家一夕樹倒猢狲散。

 

可是顧乃森還是沒來找我。

 

我去給他送過幾次酒釀湯圓，都被他拒之門外。

 

他的出現好像一場夢。

 

現在仇報完了, 夢也該醒了。

 

……

 

送了三個月之後，我放棄了。

 

外面下著很大的雨, 我在房間收拾行李。

 

伊萬大力邀請我去國外讀書，我準備先去看看, 如果合適就繼續進修，畢竟我真的很想讀大學。

 

明天就是航班的出發時間。

 

深夜, 門外突然傳來劇烈的敲擊聲。

 

誰會現在來？

 

我有些迷惑地拉開門, 卻看見湿透的顧乃森。

 

雨水順著他的臉往下滴, 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

 

「顧先生，你來幹什麼？」

 

我後退一步，下意識想關門。

 

他卻強硬地把腳擠了進來, 單手將我的雙手扣在頭頂，手勁大得仿佛一個鐵鉗, 我努力掙扎，可他卻抓得更緊。

 

「你為什麼不來送湯圓了？」

 

我氣道。

 

「你不是不吃嗎？

 

「我都看見你扔到垃圾桶, 保潔撿走了！」

 

顧乃森的臉色變了又變，我發現他的耳後竟然漫起了一層薄紅，許久才咬牙切齒。

 

「我撿回來了。」

 

我驚訝地睜大眼，顧乃森別開視線, 可當看清房間內的行李箱之後，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你要走？」

 

「是, 」我點點頭, 「明天的航班。」

 

顧乃森愣住了。

 

許久之後他開口, 甚至還有些委屈。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這才想起來……算了不裝了, 我就是故意的。

 

我嘆了口氣。

 

「有無數個人願意給顧總做一碗酒釀湯圓。」

 

他執著地看著我。

 

「可我隻想吃你做的。」

 

……

 

我們對視了好一會兒, 我終於敗下陣來, 轉身去廚房，給他下了一碗酒釀湯圓。

 

「吃完了就走吧。」

 

「你真狠心。」

 

我詫異抬頭，卻被他抓住手腕, 一把拉進懷裡。

 

「你騙了我那麼多, 我隻是讓你送了三個月湯圓而已！」

 

他控訴我。

 

「你在愛情谷裡發的誓都是騙人的！」

 

我啞口無言。

 

……

 

最後，他放下碗，衝我張開手。

 

「我認輸。」

 

那張臉我化成灰都認識。

 

「全上」「小騙子。」

 

他咬牙切齒上前，用力地將我抱進懷裡。

 

「我知道你對我從頭到尾都是欺騙和利用！可是我有什麼辦法！」

 

他的嘴唇都在顫抖, 他抓住我的手, SS按在胸口，他的心在薄薄的皮肉下瘋狂地跳動。

 

「我騙不了自己, 我的心告訴我，它還是愛你。」

 

我看了他許久，終於還是上前抱住他, 將頭埋在了他胸口。

 

我當然不是什麼好人。

 

我自私, 惡毒, 卑劣，不擇手段，步步為營。

 

可這就是我。

 

他們一起組成了現在的我, 無法分割。

 

我反手摟住他的脖子,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微微勾起唇角。

 

可此時如果有上帝視角就會看見。

 

摟住我的顧乃森，露出了一個和我如出一轍的微笑。

 

我的出租屋裡, 早就有他裝上的攝像頭。

 

我們步步為營，我們充滿算計。

 

可是沒有關系。

 

上天注定，讓我愛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