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斂第2章

被推倒的女孩也不甘示弱，隻見她一把從地上爬起來，接著狠狠將對面的女孩推到地上。

語氣很冷：「付若棠，你真可笑。其實我不懂你爸爸為什麼會帶你來參加宴會，難道他不覺得你情緒很不穩定，很容易給他帶來麻煩嗎？」

 

說完轉身就走。

 

付若棠似乎是氣極了，起身逡巡一番後，拿起一旁甜點上的銀叉就往孟漾背上扎去。

 

12

 

周圍人見狀，都避過身去，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迅速丟掉酒杯，單手提著裙子就朝付若棠衝了過去。

 

「住手！」

 

話落的瞬間，我已經抬腳將付若棠踹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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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少女與記憶中帶著嬰兒肥的臉重疊，她此時正捂著手肘坐在地上。

 

付若棠憤怒的目光在我身上停頓片刻，試探性地叫了聲：「媽媽？」

 

我沒有理會她，隻轉身去看孟漾：「漾漾，沒事吧？」

 

她見到我很是開心，笑意在臉上蕩開：「姑姑！你回來啦！」

 

我笑著捏了捏她的臉。

 

這邊的動靜很快引來不少人。

 

付若棠不可置信地望著我：「媽媽，我才是你的女兒，你竟然幫著這個沒教養的東西推我？」

 

我冷下了臉：「到底是誰沒有教養？小小年紀，滿口髒話。」

 

「孟斂，你這話也未免太過分了。」

 

一道颀長的身影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付易伸手將付若棠扶起來，然後看向我：「她是你的女兒，你怎麼忍心這麼說她？」

 

此話一出，周圍看熱鬧的目光紛紛落在了我身上。

 

「呵。」我氣笑了，「誰說她是我的女兒了，你有證據嗎？」

 

「你……」付易被我的話噎住。

 

倒是付若棠，她看看我，又看看孟漾，忽地大聲道：「難怪你這麼多年都不來看我，原來是早就在外面有了私生女是不是！」

 

話落，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眾人看向我的目光中帶著微不可察的鄙夷。

 

「說什麼呢。」

 

一道慵懶的聲音穿過人群，清晰地傳到我的耳中。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

 

孟矜嶼邁著闊步走來，在我身邊站定。

 

13

 

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停在付易身上。

 

他指了指我，難得正色幾分：「介紹一下，這位，孟氏集團的小大姐，孟斂。」

 

我微笑著點頭，順著他的話道：「各位好，我是孟斂，近些年一直在國外進修，很榮幸各位來參加我的接風宴。」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孟矜嶼又看向一直乖巧站在旁邊的孟漾，輕飄飄地來了句：「另外這是我女兒，希望某些人回家後好好教教自己的女兒，禮貌兩個字，怎麼寫。」

 

說罷，還意有所指地睨了眼面色陰沉的付易。

 

這晚，京市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是傳聞中的孟家正牌繼承人回來和孟矜嶼這個現任掌舵人爭權了。

 

二是一向行事低調的孟矜嶼竟然有個 14 歲的女兒。

 

14

 

在孟矜嶼的有意推動下，我成功在公司站穩了腳跟。

 

手機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按下接聽鍵放到耳邊。

 

「是孟漾的家長嗎？」年輕女人的聲音從聽筒傳來，不等我開口又繼續道，「我是她的班主任，孟漾在學校和同學打架，麻煩你過來處理一下。」

 

電話掛斷，我迅速拿起車鑰匙下樓。

 

走進辦公室，見到付易的一剎那，眉頭下意識一皺，心中有幾分不好的預感。

 

孟漾的班主任是個很年輕的女人，見到我後，神情嚴肅了幾分。

 

我在付易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您就是孟漾的姑姑吧？」

 

我點頭，等待著她的下文。

 

「孟漾雖然成績好，但是做家長的應該要清楚，女孩子最重要的還是品德。」

 

聽到這話，我有些不悅，聲音也冷了幾分：「老師，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在暗示我家漾漾品行不端嗎？有話不妨直說。」

 

「孟漾在體育課上不小心摔倒，非說是付若棠同學伸腳絆的她，為此還對付若棠同學大打出手，並且一直不肯道歉。」

 

「是嗎？」我冷哼一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你憑什麼就認定付若棠沒有絆人呢？你有證據嗎？如果沒有，那你又憑什麼讓孟漾道歉？」

 

見我如此咄咄逼人，班主任也有些不悅了。

 

一直沉默著的付易倒是開了口，他看著我的目光帶著復雜：「棠棠不會做這種事情。」

 

「口說無憑，倒不如叫兩個孩子來對質。」

 

15

 

我的提議很快被採納。

 

幾分鍾後，孟漾和付若棠來到了辦公室。

 

「李老師，您找我？」

 

班主任點點頭，語氣和藹：「你來說說，孟漾打你的全過程。」

 

「剛剛跑八百米的時候，孟漾同學不小心摔倒了，但是她非要說是我絆倒的她。然後就打了我一巴掌，再接著老師就來了。」

 

「你胡說！」孟漾瞪著付若棠，「明明就是你伸腳絆倒的我，我親眼看見的！」

 

「孟漾。」班主任不悅地看了孟漾一眼，「無論怎麼樣，你覺得你打人就是對的嗎？」

 

聞言，孟漾低下了頭。

 

付若棠得意地揚眉。

 

我的視線冷冷地掃向班主任：「李老師，你一開口就是孟漾打人的全過程，怎麼，你親眼看到全過程了？」

 

「我告訴你，如果是付若棠先故意絆倒我家漾漾的，那漾漾這種做法就是正當防衛。你為人師表，在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就胡亂下定論，倒真是讓我長見識了。如果我們漾漾因此受到刺激，不排除我會請你賠償精神損失費的可能。」

 

「孟小姐今天也讓我長見識了，難道你還想仗勢欺人不成？」班主任語氣帶著嘲諷，似乎是認定了我不敢把她怎麼樣。

 

我站起身，似笑非笑地盯著她：「我就是仗勢欺人又怎樣？忘了告訴你，這所中學，是孟氏集團投資的，而你，被解僱了。」

 

接著，我將目光轉向付易：「付先生，我想這件事可以私下調解，你認為呢？」

 

付易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16

 

咖啡廳裡，我和孟漾坐在一起，對面是付易和付若棠。

 

我率先開口：「付先生，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你女兒的性格，她欺負我家漾漾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

 

「孟斂，棠棠也是你女兒。」付易靜靜地看著我。

 

「是嗎？」我撩了撩頭發，「或許以前是吧。」

 

付易神情復雜，欲言又止：「這些年，我和棠棠都很想……」

 

「行了。」我看了看腕上的表，「這次我可以不追究，但我不希望以後再有類似的事發生。」

 

「也希望付先生可以管好自己的女兒。」

 

我拉起孟漾就走，從始至終沒有看付若棠一眼。

 

車上，孟漾很是拘謹，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姑姑，可以不要和我爸爸說嗎？」

 

我不解：「你很怕他？」

 

孟漾點點頭，又搖搖頭：「也沒有，就是他總是很忙，我們很少說話，今天還好你來了，那個李老師很不喜歡我，但是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不喜歡我。」

 

孟漾說著，有些苦惱。

 

我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低聲道：「漾漾，其實你不用去糾結別人為什麼不喜歡你，即使你再完美，也會有人隻去關注你的不足，放大你的缺點。你不用做到人人都喜歡，你是我們孟家的孩子，你也不比任何人差，以後再有類似的事，不用害怕，一切都有姑姑。」

 

17

 

這天下班很晚，到家時已是深夜。

 

卻見寂靜的別墅外，一道人影冒著雨坐在臺階上。

 

我蹙了蹙眉，撐著傘走了過去。

 

看清來人後，我有些驚訝。

 

「付若棠？你怎麼在這兒？」

 

聞聲，她將埋在膝間的頭抬起來，腫著眼眶看向我。

 

「媽媽。」

 

她聲音有些哽咽。

 

我沒有應，隻道：「外面雨大，先進去吧。」

 

客廳裡，付若棠有些拘謹地坐在沙發的角落。

 

我遞了杯熱水給她，在她對面坐下。

 

「我已經打電話給你爸爸了，他在路上，馬上就到。」

 

「媽媽……」她小心翼翼看向我，「你可以和我爸復婚嗎？」

 

見我不語，她忽然在我面前跪下。

 

「媽媽對不起，我知道以前是我和爸爸不好，我不該那樣說你。可是這麼多年，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

 

「媽媽，我真的很後悔，也真的很想你。」

 

付若棠哭得可憐，我輕聲嘆了口氣，將她扶了起來。

 

「你已經十四歲了，你應該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知錯的人都能得到原諒的。」

 

她哭聲一頓，愣愣地望著我。

 

我繼續說：「你已經成為我的過去式，每個人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曾經我也和你一起生活過，但是我並不開心，所以我離開了。」

 

「你說你後悔了，難道我要為你的後悔做出妥協嗎？抱歉，我做不到。」

 

「大小姐，付先生來了。」

 

張媽小聲道。

 

我點點頭，站起身來，微笑著說：「你以後也不用來找我了。你爸來接你了，讓張媽送你出去吧。」

 

18

 

我從前的確很愛付若棠，畢竟她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我幾乎送了命才生下來的。

 

但是我也相信愛是會變的。

 

因為再次見到付若棠，我的心中毫無波瀾。

 

有人曾說我狠心，我沒有反駁，反而很認同。

 

我為什麼不可以狠心呢？

 

我自認為從來沒有對不起過付易父女，可是他們卻狠狠傷害了我。

 

憑什麼隻要他們說一句錯了、後悔了，我就要義無反顧地去原諒呢？

 

有些賭徒，是經不起輸的。

 

所以即便付若棠哭著懇求我，我也沒有原諒她。

 

19

 

付易回到家後，坐在窗邊發了很久的呆。

 

其實跟孟斂離婚後沒多久，他就後悔了。

 

許盡歡的確是他曾經摯愛過的白月光。

 

可就在他最愛許盡歡的那一年，許盡歡毅然決定遵從家裡的安排出了國。

 

和孟斂在一起，他分不清是為了報復許盡歡還是想要轉移注意力。

 

但出乎意料，孟斂對他很好，陪他創業，和他結婚，為他生孩子。

 

漸漸地，他決定不再執著了，決定和孟斂好好過日子。

 

於是他拉黑了許盡歡的所有聯系方式。

 

但他沒有想到，就在那時候，許盡歡回來了。

 

心中的天平不可抑制地開始偏倒。

 

付易開始頻繁地和許盡歡聯系，他無法拒絕許盡歡的邀約。

 

棠棠八歲生日，他知道孟斂一定準備了很多驚喜，也在佣人口中得知了那天孟斂等了他們一夜。

 

可他卻帶著棠棠陪許盡歡去了海邊。

 

因此他十分愧疚。

 

就在這個時候，孟斂向他提出了離婚。

 

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松了口氣。

 

他知道這種想法很混蛋，但他控制不住。

 

20

 

付易和孟斂離婚後，名正言順地和許盡歡在一起了。

 

剛開始，許盡歡的確對棠棠很好，事事親力親為。

 

但是漸漸地，他發現了不對，因為許盡歡對棠棠實在是太好了。

 

從前孟斂不讓女兒吃的冰淇淋，許盡歡可以為棠棠準備一冰箱；孟斂允許一周吃一粒的糖果，許盡歡每天都給棠棠買。

 

她還實現了棠棠想要粉色頭發的夢想。

 

棠棠隔三岔五就會出現在醫院的急診室裡。

 

於是他向許盡歡提出了分手。

 

回過神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離婚半年，孟斂竟然一次也沒找過他。

 

他有些慌了，派人去查孟斂的近況，卻發現她早就不在國內了。

 

這下他徹底慌了，卻始終沒有孟斂的下落。

 

直到半個月前。

 

他竟然在孟家的宴會上見到了孟斂, 這才知道, 她竟然是孟家的女兒，並且曾經為了他放棄了繼承人的位置。

 

愧疚湧進心底。

 

但棠棠很開心，鼓勵他追回媽媽。

 

他想嘗試，卻發現當初愛他入骨的女人如今對他不屑一顧。

 

甚至連同他們的女兒, 孟斂也毫不在意。

 

21

 

或許是出於對孟斂的愧疚, 他對棠棠格外縱容, 久而久之就養成了她驕橫的性子。

 

咖啡廳裡，孟斂那樣冷靜地分析著利弊，維護著孟漾, 他沒有忽略棠棠眼裡的落寞。

 

可他無可奈何。

 

付易知道棠棠今晚去找了孟斂, 他沒有阻止。

 

因為他也打心底裡希望棠棠可以把媽媽找回來。

 

可當看到棠棠哭著跑出孟家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和孟斂，再也沒有機會了。

 

番外：付若棠視角

 

1

 

王媽說媽媽是被我和爸爸一起氣走的。

 

但其實媽媽離開以後，我就後悔了。

 

因為爸爸很忙, 每天都很晚才回家。

 

偌大的家裡永遠都隻有我和佣人在家。

 

我甚至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我也很羨慕學校裡那些有媽媽的同學, 每次聽他們說自己媽媽有多好, 我就更加後悔, 因為我的媽媽, 被我自己弄丟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媽媽的面容漸漸在我腦海中淡去。

 

但再次見到她時, 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看著她為了維護別人狠狠將我推到地上，我很生氣, 所以對她出言不遜。

 

但實際上，我剛說完就後悔了。

 

後來, 我一次次地看著媽媽維護孟漾, 那個我曾經最討厭的第一名。

 

因為我是第二名。

 

那個雨夜，我去找了媽媽。

 

可是她堅定地告訴我，不是所有知錯的人都能得到原諒，說我是她的過去式。

 

但我不想成為她的過去式啊, 我想成為她的現在式、將來式。

 

2

 

我爸還是和許盡歡結婚了，在我十六歲那年。

 

他說要給我找個後媽照顧我。

 

但我不是傻子，許盡歡從前把我照顧進醫院的事，我沒少聽王媽提過。

 

所以我對這門婚事表現出了強烈的反對。

 

也因此我第一次被爸爸打了。

 

那天我捂著臉哭著跑了很遠, 直到看到媽媽挽著孟漾走進一家商場。

 

3

 

原本以為他性格本就如此，直到三個月前，他的白月光回國了。

 

「（八」她像是有兩副面孔。

 

明明不喜歡我，卻硬要在我爸面前裝作對我處處關心。

 

我 18 歲生日當天, 許盡歡為我爸生了對龍鳳胎。

 

家裡無一人為我慶生。

 

此後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那對弟妹身上。

 

許盡歡也越發張狂了, 對我的態度一落千丈, 最後甚至連演都不演了。

 

4

 

十九歲那年，我準備出國了。

 

出國前悄悄去看了眼媽媽。

 

她過得很好，聽說是和她父親的養子在一起了。

 

我這才知道, 原來孟漾隻是孟家收養的孩子。

 

但她很幸福，比我幸福。

 

此後的幾十年裡，我時常會想，如果當初我沒有傷害媽媽, 沒有趕走她，會不會比現在幸福。

 

那樣的我會不會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可惜沒有如果。

 

八歲那年的任性，改變了我的一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