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5-04-16 14:58:334609

 


「必須徹查此事!何人如此惡毒,竟殘害兄弟姐妹!」


第一個被懷疑的,自然是寧王。


 


據說眾人浩浩蕩蕩衝進了寧王和貴妃的寢宮,一頓搜查,最後搜出了一包藥粉。


 


寧王下獄之前,還託人跟我解釋,說他是冤枉的,讓我相信他。


 


我當然相信他沒有這腦子。


 


這明顯就是皇後幹的。


 


皇後來探病的時候,她仍是一臉難以置信。


 


趁太醫走開,皇後立刻質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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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兩人為什麼喝同一碗銀耳蓮子羹!」


 


我們倆對視一眼,誰也沒吱聲。


 


最後是徐王先忍不住開口。


 


他一邊快S了似的瘋狂咳嗽,一邊低聲說:「母後,毒是您下的嗎?」


 


皇後沒作聲,我也覺得是一句廢話,閉目養神。


 


徐王惱怒起來:「母後!您沒必要用這種卑劣的手段,我會解決的。」


 


皇後微笑著說:「本宮確實不知道你如此有能耐,都解決到一碗湯上來了。」


 


徐王臉瞬間噌地紅了,慌亂解釋。


 


「我們清清白白……她讓我嘗嘗銀耳蓮子羹的味道,我便嘗了。再無其他!再說,我們也是異父異母……」


 


「住口!」皇後臉上輕微地抽了一下,當即咬牙:「什麼話都敢亂說!你們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妹!」


 


背後是什麼故事,我們三個人應該都很清楚。


 


我以為徐王應該跟我一樣憎惡皇後的。


 


畢竟,狸貓換太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哪有這麼湊巧的事?


 


皇後不知道要提前生剖多少產婦,才能得到這麼一個男嬰。


 


徐王身子孱弱多病,就是因為他不足月。


 


為了保密,他的父母肯定會被清理掉的。


 


18


 


我以為徐王為了復仇,才坐上這位置。


 


沒想到,他在午膳時,竟然勸我放棄爭奪王位。他說母後是個好人,繼位後會保我一世平安。


 


「你敢不敢打一個賭?我們一人一半,吃光這一桌子的酒菜。如果沒有中毒,我就放棄。」


 


「這可是你說的。」


 


終於吃到那碗銀耳蓮子羹,我們都倒下了。


 


我長嘆一聲,湊到他耳邊:「可惜你是我哥哥,不然我還挺喜歡你的。」


 


19


 


我解毒後,很快生龍活虎了。


 


可是徐王身子弱,這一倒下,就再也沒起來過。


 


宮裡為他辦了一場盛大而隆重的葬禮。


 


到了夜晚,我讓妙英教我吹那首離別曲,可惜怎麼也吹得不好。


 


我靠在窗邊,望著那月亮,想起徐王說到底塞外好,還是宮裡好。


 


我揚聲說:「哥,你下輩子往塞外投胎試試吧!」


 


我與皇後隔著許多人,對望著。


 


皇後看起來憔悴了很多,眼圈紅腫得厲害。


 


她養了徐王那麼多年,有情分在。


 


我恨她。她也一樣恨我。我讓她失去了最大的籌碼,她的兒子。


 


20


 


葬禮過後,皇帝突然不讓我去御書房了,也不肯見我。


 


我還不懂出了什麼事。


 


直到妙英告訴我,宮裡有傳言,說我是狼孩。


 


皇家忌諱這種事,知情人都被悄悄清理了。


 


據說皇帝把皇後叫了去,狠狠罵了一頓,認為她當年辦事不力,導致我流落山林。


 


皇帝還罰了她關禁閉。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妙英眉頭緊皺。


 


她認定狼孩的秘密是皇後放出去的。


 


「皇後喪子,真是瘋了……連自己都不顧了,也要找你報喪子之痛!」


 


「不是皇後放的消息。」


 


我拿出一個馬蹄鐵來。


 


葬禮結束後,皇後給我送來的。它跟我手臂上的傷痕一樣。


 


妙英看了,更是一臉疑惑。


 


我告訴她:「皇後現在需要一個盟友,幫她一起對付貴妃。」


 


「隻有我適合當她的盟友。」


 


妙英自然是明白其中的利害,但她在情感上難以接受。


 


「可你跟皇後……」


 


她沒說下去,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恨皇後,皇後也恨我。


 


兩個仇人竟然要結盟,為了生存下去。


 


獄中的寧王受不住酷刑,S在獄中。龍顏大怒,下令徹查,查到最後,竟然查到貴妃身上。


 


實在離譜。


 


貴妃當時聽見兒子慘S,當場就哭昏過去了。


 


或許是皇後也做了一點手腳?


 


我沒有過問。


 


我已經學會了許多,包括冷血殘忍,也包括了不讓雙手沾血的方法。


 


21


 


皇帝不肯見我,皇後就想盡辦法幫我安排。


 


我遠遠望見皇帝在御花園。


 


他屏退身邊人,望著池子裡的魚。


 


許久不見,他的頭發竟然全白了。


 


他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幾十歲,我才想到,他是皇帝,也是父親。


 


他一連失了兩個兒子。


 


我不讓人通傳,御前侍衛也是打點過的。


 


我快步走過去,把披風蓋在皇帝肩膀上。


 


「父王,保重龍體!」


 


皇帝嘆息一聲,什麼也沒說。


 


那天以後,我又可以如常進出御書房,甚至被破例允許一起理事。


 


官員們都忍不住面露吃驚,一方面吃驚皇帝的縱容,一方面吃驚我一介女流,竟然真能說出一二三。


 


皇帝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不少人開始瘋狂勸他,從宗室侄子裡挑選一位太子。


 


皇帝連說話都有點費勁。


 


「拖下去,杖二十。」


 


他明擺著是要立我當太子了。


 


朝中雖然早有預料,仍然覺得荒謬。一封一封折子往裡送。說是不合祖制。


 


最後,折子都到了我的手裡。


 


我一直親自理事,做出了一些政績。人人有目共睹。


 


旁支侄子們手上什麼也沒有。


 


但是,朝堂從來不是一個隻看實力的地方,看派系,看勢力。


 


皇後一派站在我背後,即使我是一個傻子,哪怕我是一匹狼,他們也得閉著眼睛支持我。


 


我毫不留情,想盡辦法鏟除異己。貴妃家快要瘋了,天天要見皇帝。


 


我在門外攔著,見什麼見。


 


看來,本朝第一個女帝要誕生了。


 


22


 


我正雄心壯志,等著繼位,誰知我住的宮裡突然燒起一場大火。


 


我在睡夢中,險些變成了烤肉。


 


「查!」


 


我拍案而起,怒道:「我要看看是誰敢這麼放肆!」


 


大肆調查歸後,揪出了貴妃。我趁機把我宮裡的人全換掉了。


 


貴妃披頭散發地跪在地上,不復豔麗,怨毒的眼神如針刺向皇後。


 


「卑鄙無恥……好手段!」


 


皇後走到她面前:「謝妹妹過獎,還不是跟妹妹學的?」


 


貴妃望向旁邊的我,忽然大笑出聲。


 


「皇後,你養了一頭狼崽子!我等著你,下來陪我!」


 


說完,貴妃趁人不察覺,一頭撞S在柱上。


 


貴妃是會算賬的,要不是她這麼幹脆利落S了,還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


 


那一日,皇後讓人把佛堂撤了,她不再吃齋念佛。


 


大概是她多年夙願已經達成,不需要再向上蒼祈禱。


 


她將陳年心事都拂走了。


 


而我的心事,仍沉沉壓在心上。


 


23


 


皇帝駕崩,我正式登基。


 


我第一次坐上那張龍椅,四面不靠。


 


我竟然覺得很習慣。


 


百官朝拜,萬人恭賀。


 


妙英替我更衣,笑著說:「恭喜皇上,誰能想到我朝竟真能出一個女帝!如今陛下再想做什麼事,可沒人能攔得住了!」


 


我讓妙英拿來常服,我要帶上心腹侍衛,趁夜去塔樓。


 


「大半夜去塔樓做什麼?」妙英搖頭嘆息:「如今我是愈發看不懂你了。」


 


我沒回答,披上龍袍。


 


「讓皇後到塔樓來見朕。」


 


24


 


皇後跟我並肩,站在塔樓之上,遙遙望著遠處的山林。


 


「你比我想象中厲害。你竟然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


 


皇後:「為了今天,我失去了親人,朋友,兒子,也即將失去丈夫。我的良心,靈魂和尊嚴,一點也不剩。我每日都活在痛苦和愧疚中。」


 


「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解脫?」


 


我也一樣失去了這些。


 


除了我這具殘疾的軀殼,除了妙英,我什麼都不剩下。


 


皇後喃喃地說:「我以為親眼看著貴妃S去,我就會解脫,可我沒有。我竟然覺得茫然。」


 


「你說奇怪嗎?」


 


我點點頭:「奇怪……」


 


我站在離皇後最近的地方,從未有過的近。


 


在我面前,她再也不能帶上那十二個暗衛。


 


我拿出匕首,猛地朝著她的心口扎了下去。


 


她毫無防備,痛叫一聲,跌在地上。


 


她愕然地看著我,嘴唇顫抖得厲害。


 


「你……」


 


溫熱的血沿著刀柄蔓延到我的手上。


 


我大笑出聲:「一個人大仇得報,隻會痛快,怎麼會茫然?怪事!」


 


我呼出難掩興奮的白霧,讓那片山林顯得模糊。


 


我從未忘記我為什麼要站在這裡。


 


這些年,日日夜夜,我從沒有一刻忘記過我的狼母。


 


我忍著惡心吃下的每一口餿飯,每一道劃在身體上,心口上的傷痕,我失去的靈魂,我從未有一刻忘記過。


 


等了那麼多年,走了那麼遠的路,我終於,終於走到這裡了。


 


我怎麼會茫然呢。


 


我激動,振奮,迫不及待。血液瘋了似的翻湧。


 


「你S了我的狼母。十一刀……我要在你身上砍十一刀!」


 


皇後臉上浮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什麼狼母?」


 


對我來說,那是徹骨的痛。她竟然不記得了……她竟然敢忘記!


 


我狠狠揪住她的頭發:「你不止S了我的狼母,我的狼群,你還S了我的生母,S了多少產婦……你說!」


 


皇後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悶笑起來:「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這些事是誰告訴你的?你錯得離譜……你找錯仇人了!」


 


我猛地一怔。


 


皇後告訴我,當年是我娘哀求她,把女兒換出去,離開這個深宮。


 


皇後跟她姐妹情深,也需要一個男嬰爭位,才幫了她一把。她的確生剖了其他不足月的產婦,但她沒有傷害過我娘。


 


皇後將我託付給一戶好人家,怕日後認不出,便用燒紅的馬蹄鐵在我手臂上刻了印記。


 


誰知,乳娘收了貴妃的賄賂,將我丟到圍場去了。等皇後發現,大伙連夜提著火把找人,卻遇上大批狼群,隻好放棄。


 


這些年,皇後沒有放棄找我。得知我在狼群,她特意找了和親的機會,安排我回宮。


 


「本宮從沒讓人剿滅狼群。本宮隻想把你找回來。」


 


皇後每說一句話,我的臉色就白一分。


 


皇後輕喘了一口氣。


 


「本宮違背了你娘的遺願,是本宮對不起她。可是,本宮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的孩子,在狼群裡過著非人的日子?」


 


「我願意過那樣的日子……如果不是你,他們根本不會剿滅狼群!」


 


我終於忍無可忍,大吼一聲,心裡卻慌亂起來,又故作兇狠。


 


「你休想蒙蔽朕!」


 


皇後沉默半天,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我。


 


「你知道的真相,是誰告訴你的?你不是第一天入宮了,你真不知道誰在蒙蔽你嗎?」


 


我嘴唇都發抖起來。


 


「不是妙英!她沒跟我提過半句我親娘的事,不是她!」


 


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狼孩,我見識過宮裡如何用傳言S人。


 


看似隨意的一句闲聊,背後都有它的用意。


 


當年被我東拼西湊出來的真相,或許正是妙英想讓我知道的。


 


我心慌意亂:「你肯定在說謊……你還對我下過毒!」


 


我仿佛抓到了鐵證,頓時激動起來:「對,你下毒了!若你真心對我好,為什麼下毒!」


 


皇後的傷口汩汩流血,痛得她皺眉,卻仍在笑。


 


「你說呢!為了生存,為了利益!你現在可明白了?為何你娘盼著你離開這深宮。這是個吃人的地方。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吃了你。」


 


我輕輕搖頭,瘋狂思考,想找出更多破綻:「不,你肯定在說謊。你是想保命……」


 


「別再騙自己了。妙英就是在利用你,對付本宮!」


 


妙英到了年歲,本該離宮歸家,她卻堅持留下來幫我。


 


是因為她在乎我,還是因為她姐姐S了,她無家可歸, 又或者,她是為了替姐姐報仇……


 


我難以自制地顫抖起來。


 


「不, 我不信!」


 


25


 


「從你決定踏上這條路開始,你就該知道,你不會有朋友, 不會有親人,不會有人理解……」


 


「住口,住口!胡說八道!」我大怒,手裡的刀卻松了勁。


 


皇後從懷裡拿出一把刀, 我猝不及防, 急忙躲避。


 


誰知皇後沒刺向我, 反而存了S志似的,一狠心,往自己的腹部刺去。


 


我驚了,急忙去拽開她的手:「你瘋了, 你幹什麼!」


 


她喘著氣,虛弱地露出個笑:「本宮從來沒教過你什麼, 今日教你最後一回。真想S人,就得刺這裡。」


 


她靠在我的懷裡, 輕聲說:「本宮好累, 真想跟你娘說說話。」


 


「孩子, 往後你孤身一人,保重。」


 


她偷偷帶了刀。


 


大概本來準備S我的。


 


我慌了神, 使勁搖晃她:「你別想這麼輕易就S了!」


 


我大聲命令她不許S,可她的手無力地跌落下來。


 


「傳太醫……太醫!」


 


太醫來了, 探了鼻息,戰戰兢兢地跪下:「啟稟聖上,皇後已駕崩了。」


 


我望著一手的鮮血,心突然空落落的, 像一下子墜進了深淵。


 


26


 


回到養心殿,妙英見了我,立刻驚呼出聲。


 


「陛下,出什麼事了?」妙英難掩激動:「你是不是S了皇後?」


 


我沒回答。


 


我換下衣服,闲聊似的,拍了拍梳妝臺旁的椅子。


 


我要幫妙英梳頭, 妙英顯然已經覺察到不對勁,幾乎立刻就想起身。


 


「陛下, 這……這不合規矩。」


 


「我就是規矩, 坐。」


 


我按住她,逼著她坐下, 又抓起她的長發,一點點梳開。


 


「我剛才跟宮女打聽,原來你姐姐S於早產,可有此事?」


 


我環顧著他們那張無情的臉。


 


「(又」我猛地用她的長發纏住她的脖子:「你還想騙我!」


 


妙英呼吸困難,臉色逐漸青紫,聲音從牙齒裡擠出來。


 


「你為狼母,我為姐姐……我何錯之有!」


 


27


 


更深露重。


 


我躺在空蕩蕩的龍床上。


 


做了一個夢。


 


我又成了山林裡的狼。


 


當一隻狼躺下, 露出她脆弱的脖子,我沒有咬斷她的脖子。


 


我放她走了。


 


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宮門之外,我拿起了手中的笛子。


 


我終於學會了那首離別曲。


 


又或許是永別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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