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第3章

 

畢竟，我父親是他的恩師。

陸行止銷聲匿跡，陸行軒倒是打著看望老師的名義，時常來宋府。我覺得他看我眼神有些不同。

 

15

 

兒時，陸行軒是個小胖子，做什麼都比別人慢。

 

陸行止拉著我在前面跑，陸行軒在後面氣喘籲籲地追。我極不忍心，松開手，停下步伐，牽著他慢悠悠地走。

 

我成婚那年，他也娶了鄰國的公主，不知為何公主生了場重病去世了，他年紀輕輕成了鳏夫。

 

「在想什麼？」陸行軒的手，在我眼前揮了揮。

 

我指著眼前的水池，說笑道：「在想你小時候，失足掉進水池裡，像隻落湯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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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時常想我？」他的眼神諱莫如深。

 

我臉頓時發燙：「哪兒有？」

 

手邊傳來粗粝的觸感，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見我沒有反抗，握住了我的手，聲音克制又溫柔：「宋婉瑩，別光顧著看陸行止，可不可以也看看我？」

 

心不受控地亂跳，我從未想過，他對我存有這般心思。

 

「你們男子都這樣薄情？」

 

「什麼？」他蹙眉。

 

「你妻子去世才多久？」

 

陸行軒緊繃的臉展開笑顏：「午後有沒有空？我帶你去個地方。」

 

「待會兒，秦王府差人過來送信。」

 

「什麼信，你還跟他寫信？」他語氣裡盡是濃濃的醋意。

 

「是和離書。」

 

他的表情明顯松了一口氣：「那我等會兒再來接你。」

 

我坐上陸行軒的馬車，出了城。我問他：「你帶我去哪兒？」

 

「到了你就知道。」

 

我們來到一個村莊，一名村婦和她的夫君在說笑，笑聲分外清脆，連帶著我也勾起嘴角。

 

村婦抬起頭，我驀地一怔，那不是陸行軒去世的妻子嗎？

 

「她嫁我之前早有心上人。為了不損兩國邦交，我們允了這門親事，待成親後，安排她假S，和心上人在這兒過著闲雲野鶴的日子。」

 

「小胖子，想不到你如此大度，懂得成人之美。」

 

他抓起我的手，眼裡有藏不住的深情：「因我早已心有所屬。」

 

我想收回手，被他用力拽住：「以前怎麼不說？」

 

「你滿心滿眼都是陸行止，讓我怎麼說？」

 

「你容我再想想。」

 

我總有預感，陸行止不會輕易罷手。

 

16

 

再見陸行止是在太後的生日宴上。我向來不喜人多的場合，坐在涼亭裡賞魚。

 

一個人影靠近，陸行止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眼下泛著烏青，看上去很久未睡。

 

我對他淡淡一笑。

 

他平靜開口：「近來可好？」

 

「很好。你呢？」

 

他微微勾了下嘴角：「老樣子。」

 

「聽說邊塞不安穩。」

 

「嗯，過完母後的生辰，我就要出徵。」他一步一步靠近，抓住我的手腕，「婉瑩，等我回來。」

 

我收回手：「秦王殿下，天下子民都會盼你凱旋。」

 

他眼底閃過一絲落寞，從衣袖裡掏出一隻碧綠通透的镯子：「這是我母妃的遺物，你替我保管，等我回來再來取。」

 

伸頭推開，他一用力，镯子滑入我的手腕。

 

「殿下，我……」

 

「婉瑩，若你想我安心打贏此仗，收下它。」他咽了咽喉，「放心，你弟弟我會照拂。」

 

我泄了力，看見站在對岸的陸行軒，眼神兇得要吃人。

 

「為何要收他的镯子？」他抓著我是手腕，用力到發疼。

 

「他要為國徵戰，我隻是……」話未說完，炙熱的吻落下來，我偏頭去躲。陸行軒的手扣在我後腦，吻得更重，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發軟。

 

意亂情迷間，他扼住我戴著镯子的手腕，撞向旁邊的柱子，玉碎了一地。

 

「你幹什麼？這是他母妃的遺物。」我推開他。

 

陸行軒冷嗤一聲，轉身離開。

 

我撿起碎玉，心中隱隱不安。

 

17

 

陸行止出徵多久，我娘就在佛堂跪了多久，她日日祈禱弟弟平安歸來。

 

入夜前，我被她拉到佛堂一起上香，即將落幕的天空，驀然泛起火光。家丁連滾帶爬地跑進來：「老爺，夫人，小姐，不好了，秦王，秦王他擁兵造反了！」

 

「少爺呢，可有少爺的消息？」

 

「沒有。」

 

母親如爛泥一般，癱在地上。我對家丁說：「快找幾個得力的壯漢，務必守好府中幾個門。」

 

「是。」

 

「不好了，小姐，秦王他，他破城後不是去皇宮，而是往宋府來了。」

 

我們趕到門口，秦王坐在高頭大馬上，一身銀色鎧甲：「婉瑩，你跟我來。」

 

「你想做什麼？」

 

「我要你做我的皇後。」

 

「陸行止，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他邪魅一笑，遞給旁邊的人一個眼神，有人架著弟弟走出來。

 

「兒啊！」母親哭得不能自已。

 

「宋婉瑩，想要你弟弟活著，就上來。」

 

「行止，聽為師一句勸，你如今做的可是大逆不道之事。」

 

陸行止冷嗤：「大逆不道？太後謀害我母妃，篡改先皇遺旨，才是大逆不道。」

 

士兵將宋府圍得水泄不通，刀架在父親脖子上。

 

「我跟你去。」我手一伸，他拉我上馬。

 

皇宮內的士兵，盡數是他的人。宮中亂作一團，皇上、皇後、太後被五花大綁，跪在勤政殿內。

 

「逆子。」

 

「母後，你費盡心機，天下終究還是成了我的天下。」

 

皇上怒斥：「你通番賣國，根本沒有戰事，是你勾結鄰國國君出兵，制造謀反的機會。」

 

「皇兄，說這些為時已晚。」

 

「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包括我。」我整個人都在發抖，他城府如此之深。

 

「婉瑩，對不起。我本不想把你牽扯進來。可你嫁給了我，就注定入局。不過隻要他們都S了，你我之間便沒有羈絆，可以做一對恩愛的夫妻。」

 

我背後一陣寒涼，殿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誰稀罕跟你做恩愛夫妻？」

 

18

 

陸行軒手握長弓闖了進來，身後跟著成千上萬的精兵，低沉的尾音蘊含著危險氣息：「放了他們，我留你全屍。」

 

我欲跑出去，身體被禁錮在陸行止懷裡，他把匕首架在我脖子上，挑釁道：「你拉弓啊！」

 

「陸行止，你口口聲聲說愛婉瑩，做的盡是傷害她的事。皇兄早已布下天羅地網，你的部下都已投降，你束手就擒，放了婉瑩。」

 

「你們設計我？」陸行止的身子明顯一僵，匕首又深了一寸，一股溫熱順著我的脖子往下流。

 

「住手！」

 

陸行止冷冷道：「母妃說，我才是父皇屬意的儲君。」

 

太後顫抖道：「胡說，她想做後宮之主，想瘋了，她是自盡的。為了你的前程，我對外聲稱她是病逝。不承想，你誤會了。行止，我待你不薄，及時止損，我保你不S。」

 

「放開婉瑩，不然我射箭。」

 

陸行止舉起匕首，一瞬，箭頭直抵他的右肩膀。他躺在血泊中，咽氣前，他的手指著我的手腕，嘴裡喃著：「婉瑩，原諒我。」

 

我冷冷看了一眼，撲進陸行軒懷中。

 

安頓好一切後，我宿在皇後寢宮的偏殿。陸行軒來查看我的傷勢，溫柔地抱住我：「對不起。」

 

「你們早就知道陸行止有謀反之心？故意誘他出兵，然後瓮中捉鱉。」

 

陸行軒溫柔一笑：「我的婉瑩如此聰慧，不遜兒郎。」

 

「我的父母親，還有弟弟……」

 

「放心，他們都好。」他把我往懷中一攬，輕嘆一口氣，「等這件事徹底平息，我就去求皇兄賜婚。」

 

推開他，我嚴肅道：「陸行軒，我不是清白女子，我還落過胎，我……」

 

他捂住我的嘴：「無論你經歷過什麼，在我心裡你隻是婉瑩。」

 

我眼神流轉，須臾，被他攔腰抱起。男人灼熱的氣息覆上來，他的鼻息停在我耳畔：「婉瑩，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

 

他在我眉間落下一吻，替我蓋好被子，關上了門。

 

一整晚輾轉反側，天一亮，我被太後召見。

 

「婉瑩，你與秦王過去來往密切，未免你牽連其中，哀家安排你去寶華寺，削發為尼。」

 

19

 

我心尖一顫，來不及反應，陸行軒衝進來，跪在太後面前：

 

「母後，你以前說過，兒子有心上人，隻要身家清白，你都會歡喜。

 

「我的心上人，就是婉瑩。」

 

太後眸色深沉，起身走到陸行軒面前，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腦門：「糊塗，她曾經是你的嫂嫂，莫非你要天下人看你的笑話？」

 

「讓他們笑話便是，從小到大，兒子隻心悅婉瑩一人。」他的眼神堅定無比。

 

太後回眸看我：「你呢？也是一樣的想法，跟著他一起胡鬧？」

 

我理了理裙擺，跪在陸行軒身邊：「姨母，成親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她微微一怔，我繼續說：

 

「若兩人真心相愛，婚姻隻是一個形式。若不相愛，婚姻便是枷鎖。

 

「我已經歷過一次，也失望過一次。餘生，我想全心全意為自己而活。」

 

太後蹙眉：「你是說，你對行軒無意？」

 

「不，我心裡恰恰有他，珍視這份感情，不敢輕易踏出下一步。婉瑩不能出家為尼，我塵緣未了。」

 

「你說你心裡有他，又不願意嫁給他，你讓哀家怎麼辦？拿你們如何是好。」

 

我跪到她膝下，抱住她，撒嬌道：「姨母，您曾為我添置嫁妝，西山下那座莊子，背後是一片果園, 您可還記得？婉瑩想去那裡住, 遠離京城, 從前的事, 很快會淡忘。」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看了看陸行軒, 又看了看我：「罷了，哀家老了，你們的事, 我管不了。」

 

陸行軒把我送到西山，收拾幹淨後，太陽已落山。我瞧他沒有要走的跡象，命蘭香去收拾客房。

 

他氣衝衝地走過來，攔腰抱起我, 關上房門, 將我扔在床上。

 

「宋婉瑩，我不問你就不說是嗎？」

 

「說什麼？」

 

「我們這樣，算什麼？」他臉紅撲撲的, 像極了小時候氣鼓鼓的小胖子。

 

我雙手繞到他後頸：「算你贏了。」在他臉頰輕輕一吻。

 

他的臉更紅了：「你……」

 

我伸手去解他的腰帶：「軒哥哥，我想跟你生個孩子。」

 

陸行軒身子一僵, 按住我肆意妄為的手：「還沒成親。」

 

「我不想成親，隻想生個孩子。」我欺上他的唇, 手觸到他胸前薄薄的肌肉。

 

他的聲音隱忍克制：「宋婉瑩，你的想法很危險。」

 

我心「咯噔」一跳, 他又道：「不過我很喜歡。」

 

風雨欲來, 天邊響起一聲悶雷。

 

……

 

20

 

我懷孕八月時，皇宮辦了一場喪禮, 是陸行軒的。誰也沒有想到太後幺子, 英年早逝。

 

而那位「早逝」的皇子, 正趴在我肚子上, 聽腹中孩兒的聲音。

 

他笑得像個孩子：「怎麼會有水聲？」

 

「不知道, 得問大夫。」

 

「你都快要生了，給不給我名分？」

 

我低低一笑：「你都是個S人了, 我怎麼給你名分？」

 

他冷哼一聲，置氣地將手在桌上用力一拍。

 

我挪了挪身子，臉側貼在他胸前：「都是要當父親的人了，還這麼愛生氣。」

 

陸行止眉頭一皺：「什麼？你說本王的王妃傻了？」

 

「（「」「你分明是故技重施。」

 

他委屈道：「亂說，宋婉瑩，你欺負我。」

 

我仰頭親吻他的下巴：「好好好，到時滿月宴和咱們的喜宴一起辦了, 好嗎？」

 

他高興地把我橫抱起，我輕拍他的手：「小心孩子！」

 

「宋婉瑩，我有些後悔了，你不會生了孩子就不要我了吧……」

 

我封住他的唇, 阻止他胡言亂語。

 

「噓，別胡說，大夫說了，孩子在肚子裡能聽見……」

 

他回吻我：

 

「好, 下次悄悄說。

 

「宋婉瑩，我愛你，此生不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