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畔月色第3章

 

包房的門被從外一腳踹開，江聿禮拎著啤酒瓶給男人後腦勺開了瓢。

血濺在他臉上，衣服上。

 

江聿禮表情也隻是淡淡的，隻有朝我伸手時，聲音才有了溫度。

 

「背你。」

 

我趴在江聿禮背上。

 

他身上還有著濃濃的血腥味，可我莫名覺得安心。

 

我和他說。

 

「你救了我，等我媽媽回來，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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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後來，江聿禮再沒在我面前出現過。

 

直到很久後，我才從旁人處知道。

 

我爸和江父通了氣，江父把江聿禮打了個半S。

 

等我偷跑去找他。

 

江聿禮奄奄一息躺在潮湿的地下室，幾乎身上全是血，沒有一塊好肉。

 

我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砸在江聿禮身上，燙得他皺眉。

 

「要哭去一邊哭。」

 

他語氣有點兇，我哭得更厲害。

 

我又怕他傷口感染，拿了所有的錢，帶他去了醫院。

 

路上，還不停絮叨。

 

「江聿禮，我可是救了你诶，你要報答我知不知道？」

 

他不理我。

 

我自顧自地說。

 

「雖然你也救了我一次，但是，意義不同，你就得報答我。」

 

江聿禮終於睜開眼睛，安靜地看著我問。

 

「你想我怎麼報答你？」

 

他臉色很白，眼睛看著湿漉漉的，卻極具攻擊性。

 

有點像我以前養的那隻藏獒幼犬。

 

哦，那隻狗後來被我爸S了，燉給小三吃了。

 

我不假思索道：「那你做我的小狗，一直保護我好不好？」

 

「好。」

 

後來很多次，我都慶幸，我給自己撿了一條超級棒的小狗。

 

江聿禮真的好愛我。

 

16

 

我人生轉折，是在十三歲那年暑假。

 

其實外公去世後，我人生就跌落谷底。

 

可我媽的離世，徹底叫我對前路產生迷茫。

 

我媽頭七還沒過，我爸就以我遺傳了我媽的精神病為由，要把我送進我媽生前的療養院。

 

我不是沒試圖聯系過江聿禮。

 

但所有通訊工具，都被我爸收走。

 

臥室門口，也站著兩個他從境外請來的僱佣兵。

 

被送走的當天。

 

距離療養院隻有五百米距離時，我耳邊響起江聿禮呼喚聲。

 

「許明月，跳車。」

 

我想也沒想就照做。

 

我知道，江聿禮會接住我。

 

主人和小狗，總是互相信任的。

 

我被江聿禮牢牢抱在懷裡。

 

少年身上幹淨的皂角氣息，平復了我這些天害怕情緒。

 

眼淚幾乎是瞬間落下。

 

「……」

 

「江聿禮，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江聿禮拍著我背，安撫著我的情緒。

 

「不會，隻有你拋棄我，我不會不要你。」

 

小狗守則第一條。

 

永遠不會拋棄、背叛主人。

 

我被江聿禮帶著去了他母親的老家，一個古色古香的江南小鎮。

 

在這裡，我不用擔心被送走。

 

也不用擔心睡一覺醒來，會被我爸送到哪個老男人床上。

 

九月，快要開學，江聿禮要送我回帝都，他教我：

 

「許明月，適當拋下你的尊嚴，能活得更好。」

 

我對他耍大小姐脾氣。

 

哭、鬧、吵著自S，但是江聿禮執意要送我回帝都。

 

我們冷戰了半個月。

 

江聿禮用他身上所有的錢，給我買了一張去帝都的機票。

 

過安檢前，我問江聿禮為什麼非要送我走。

 

我可以留在這裡陪他，我可以什麼都不要，我隻想要他陪著我。

 

但少年隻是和初見一樣。

 

安靜地看著我。

 

「許明月，我可以爛在泥裡，但是你得飛出去。」

 

等我回到帝都，我爸和小三的事鬧得人盡皆知，公司股票狂跌。

 

他急需我這個正牌的許家繼承人挽回聲譽，所以不會對我做什麼。

 

也是那時。

 

我忽然就明白，江聿禮為什麼非要送我離開。

 

因為我的小狗。

 

早幫我打理好一切。

 

17

 

那次分離後，我有快三年都沒見過江聿禮。

 

等我再見到他，是我十七歲生日當天。

 

江家原來的繼承人S在了女人床上。

 

江聿禮成了江家新的繼承人，被江父帶著來參加我的生日會。

 

他成熟了許多。

 

也變了很多。

 

全程下來，連一句話也不跟我說。

 

我很失落。

 

我的小狗好像不喜歡我了。

 

宴會結束後，我提著裙擺去找江聿禮，想和他好好敘敘舊。

 

可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許明月，是你暗中推波助瀾的對嗎？」

 

是。

 

江家前一個繼承人會S，是我暗中推了一把。

 

我坦然承認。

 

江聿禮安靜看著我許久。

 

我不想承認，這一刻，我有點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江聿禮怪我。

 

害怕小狗不要我。

 

可是小狗不會怪主人。

 

江聿禮無奈嘆息，輕輕揉了揉我的長發。

 

「許明月，以後這些事我來做，你要幹幹淨淨的。」

 

「……」

 

我當然沒答應他。

 

往後幾年，我和江聿禮在江、許兩家爭鬥中，互相扶持前進。

 

我私下做的那些髒事，全是江聿禮幫我掃的尾。

 

江聿禮每一次受傷，不去醫院，都是我給他包扎。

 

最嚴重的一次。

 

江聿禮替江父處理一批尾貨，被對家抓了。

 

我想也沒想就跑去救他。

 

那年我十九，背著比我高出許多的江聿禮，一步步踉跄往前走。

 

身後是緊追不放的人。

 

在那些人追上來時，江聿禮把我推進救生艇。

 

「許明月，往前走，別回頭。」

 

那次，我沒回頭。

 

後來，我也沒回頭。

 

18

 

江父離世，江聿禮順利成為江家新任掌權人。

 

我借助他的手，奪回許氏，拿出準備多年的證據，把我爸和已經成了我繼母的小三送進監獄。

 

一切塵埃落定後。

 

江聿禮和我求了婚。

 

他知道我沒有安全感，把所有財產轉到我名下。

 

我們結了婚，有了孩子。

 

就當我以為人生所有磨難都過去後。

 

那個企圖掌控我命運的幕後者，在暗處悄悄睜開了眼。

 

江暮序兩個月大的時候。

 

江聿禮車禍昏迷，公司機密泄露，核心骨幹全部跳槽到對家旗下。

 

才出月子不久的我，一邊要照顧孩子，一邊要和商場那群老狐狸周旋。

 

長久疲憊下來，我不出意外昏迷了。

 

等我再醒來。

 

就被關在一個狹小黑暗的屋子。

 

無論我怎麼叫江聿禮，他都沒有來救我。

 

我以為自己會被關在這裡一輩子，直到有一天，半空忽然出現一張光幕。

 

從這張光幕裡，我知道這個世界是一本書。

 

而我是拋夫棄子的惡毒女配。

 

因為我的拋棄，江聿禮會黑化，江暮序會患上自閉症。

 

而系統操控的攻略者，會以女主的身份接近江聿禮父子。

 

以拯救之名，實現攻略之實。

 

第一個攻略者是以江聿禮學妹身份接近他，但無論她怎麼攻略江聿禮，江聿禮都不理人。

 

接下來的第二個、第三個……

 

換了無數個攻略者，甚至以我的身份回來，無數次時間節點重啟……但他們都沒有攻略下江聿禮。

 

我看著沉默等待我回來的江聿禮，看著長大的江暮序小心翼翼問他：

 

「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我手觸碰上光幕，但一片虛無。

 

我的愛人、我的孩子，和我相隔兩個世界。

 

憑什麼所謂的系統攻略，能輕易摧毀我們好不容易換來的幸福生活？

 

憑什麼有情之人，會因為所謂劇情束縛分隔兩地？

 

我能從泥濘裡爬出來，就不會向命運低頭。

 

於是，我企圖逃離這個小黑屋。

 

和那些所謂的攻略者搶奪我的身體所屬權。

 

終於，在系統帶著一個新的攻略者佔領我身體那一刻。

 

我成功了。

 

19

 

睜眼的第一刻，抵上我脖頸的是冰涼的匕首。

 

以及。

 

黑夜裡，少年極具侵略性，冰冷的黑眸。

 

「又一個攻略者？」

 

江聿禮的話，讓我知道這又是一次新的世界重啟。

 

而江聿禮也是重生的。

 

我時間不多，隻能和江聿禮長話短說。

 

「是我。」

 

江聿禮愣了下，然後慢慢地紅了眼睛。

 

我們約定好這次一起逃離系統掌控。

 

就像很久以前，我們一起逃脫我爸對我的管控一樣。

 

可不知道為什麼，直到我和江聿禮結婚生子，所謂的攻略者都沒有來。

 

直到時間來到第一次我被系統囚禁的節點——

 

江聿禮車禍，公司被弄得破產。

 

但這次我們有做準備，江聿禮隻是受了輕傷，但依舊昏迷不醒。

 

也是那一刻，我們明白。

 

我們隻能按照既定的劇情前進，不然就會被系統抹S，又一次淪為劇情的傀儡。

 

按照劇情設定。

 

我拋棄江聿禮離開，但避開系統，我們私下會再見面, 小心翼翼地相處。

 

而江聿禮對我態度冷淡，也是不確定我會不會被外來攻略者侵佔身體。

 

又想把我留在身邊, 保護好我的身體。

 

直到蔣薇薇出現，我和江聿禮知道，這一次的系統換了個方式攻略。

 

系統假扮所謂的女配自救系統，讓我裝賢妻良母, 想讓江聿禮父子誤會我是外來攻略者, 從而對付我。

 

又讓蔣薇薇接近他們，完成攻略任務。

 

無論是放任蔣薇薇作妖，還是遵照系統給的劇情設定前行。

 

隻是我們這些長出血肉的紙片人。

 

在劇情的強大掌控下, 作出小小掙扎。

 

系統算準了所有。

 

但唯獨算錯了一點。

 

忠誠的小狗, 永遠不會認錯自己的主人。

 

20

 

系統聽完後, 不屑笑出聲。

 

「即使你們這次脫離劇情束縛又怎麼樣？」

 

「隻要我想，我就能讓故事重新來過, 下一次, 你們注定分開。」

 

「你還真想多了。」

 

我忍了它夠久了。

 

早就不想忍了。

 

系統也終於認識到不對勁。

 

空中白色的小團子不停飛來飛去。

 

「你們做了什麼？」

 

江聿禮：「沒做什麼，隻是聯系了下國家特殊部門。」

 

早在這次相認後，我和江聿禮就聯系了國家特殊部門。

 

從系統帶著蔣薇薇出現的那一刻, 他們就被鎖定了。

 

系統被工作人員抓進玻璃瓶裡。

 

它還在不停掙扎。

 

「是我創造的你們，是我給了你們生命, 你們憑什麼不按照我既定的劇情走？」

 

「男主是根本不會愛上惡毒女配的。」

 

……

 

無論它怎麼掙扎，也擺脫不了被逮捕的結局。

 

蔣薇薇這個攻略者，自然也被帶走。

 

而我們真的掙脫開了劇情束縛。

 

系統被抓走後, 我和江聿禮配合相關部門做了研究調查。

 

空暇時間，就陪著江暮序，彌補這些年，不，每一世的虧欠。

 

江聿禮把他公司、名下所有股份, 都轉給了我。

 

美其名曰：「小狗的一切，都屬於主人。」

 

21

 

我公司正式上市的那一天。

 

也接到和我們接洽的工作人員帶來系統的報告。

 

它是來自高一維度的科技生物, 把像蔣薇薇那樣的無辜少女抓來我們這樣的小說世界做任務。

 

隻要任務成功, 它就能獲得升級晉升機會。

 

我和江聿禮沉默

 

這不是變相拐賣嗎？

 

經審問, 像這樣的攻略任務, 它已經做過幾百次了。

 

而江聿禮父子，是它職業生涯滑鐵盧。

 

無論故事重啟多少次, 江聿禮愛的人隻有許明月。

 

好在系統被相關部門用特殊方式送走，也受到相應處罰。

 

蔣薇薇也被送回原世界。

 

下午會議結束，我去江氏找江聿禮。

 

這次前臺見到我，笑得無比討好, 然後將我送到江聿禮辦公室。

 

推門進去。

 

江聿禮坐在寫字桌前看文件, 身後的落地窗外, 霓虹夜景璀璨。

 

我輕手輕腳走過去。

 

還沒靠近，就被江聿禮單手抱到他膝上坐下。

 

「你怎麼發現是我的？」

 

他明明都沒看見是我。

 

江聿禮緊盯著我的眼睛開口：「不用看，聽你的腳步聲, 我就知道是你。」

 

我和江聿禮聊了許多。

 

江聿禮推著輪椅進來，輪廓分明的臉龐布滿冰霜。

 

「（等」我抿緊唇。

 

還是告訴了他。

 

「其實這一次之前，我們差點成功脫離劇情，隻是最後…」

 

「系統讓你破產了。」

 

大小姐是不能吃苦的。

 

江聿禮盯著我良久。

 

倏地笑出聲。

 

「放心, 不會。」

 

「嗯，我也不會讓你等我了。」

 

既定的劇情桎梏，已經掙脫。

 

小狗也在一次又一次地循環中。

 

等回了主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