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仙第1章

我和我爹富得流油，卻大字不識幾個。

 

抱著缺啥找啥的想法，我爹提前看中了一位清貧舉人許尹生，資助他讀書。

 

隻等放榜那天就讓他與我成親。

 

後來他果然高中，結果他在榜下跟著丞相家的轎子走了。

 

我一生氣就在榜下隨便捉了一個，我問他「一萬兩黃金，成親嗎？」

 

他紅著臉，結結巴巴。

 

「兩萬兩可以嗎？」

 

我倆當場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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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那天許尹生扼住我的手腕，

 

「一個沒上榜，貪圖你錢的廢物你也要嫁？」

 

1

 

春闱放榜那天，我換上了最漂亮的裙子，坐上我們家的豪華大馬車。

 

歡歡喜喜的去接來看榜的許尹生。

 

我一眼就在這密密麻麻的名字中找到了許尹生這三個字。

 

二甲三十名。

 

倒不是因為我眼神多好，而是我認識的字實在不多，偏偏這三個字偷偷的描摹過很多遍。

 

人群裡，許尹生面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我大喊著他的名字，用力的朝他揮了揮手。

 

他卻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笑容僵住，下一瞬就如沒看見我一般，轉身打算上別人的馬車。

 

「許尹生，你要去哪？」

 

我渾身玉佩鈴鐺，叮叮當當的攔住要上馬車的許尹生。

 

「丞相大人有事請我去府上，你先回去。」

 

他背對著我，語氣冷漠疏離。

 

「你要上別人的馬車？」我尖銳的叫道。

 

這不是上個馬車那麼簡單，這春闱榜下的每一輛馬車，都是那些大官用來接未來女婿的，

 

就算我認識的字再少，也知道上了別人的馬車就是想娶別人家的女兒。

 

「你知道的丞相大人的邀請，我不好拒絕。」

 

我聲音太大，引來周圍人紛紛側目。

 

許尹生也終於願意回頭看我，他放緩了聲音，朝我解釋。

 

「上了別人的馬車就要做人家的女婿的，你明明答應過要做我爹的女婿的。」

 

我SS攥住他的袖子，好像一松手他就會溜走。

 

他想甩開我，可我的手握的實在是緊。

 

這下他徹底沒了耐心。

 

「你知不知道做了丞相的女婿就能平步青雲。」

 

「你一個下等的商戶女兒還想和丞相千金比嗎？」

 

「鄭歸芙，你聽點話我還能考慮納你為妾。」

 

我難以置信的消化他說的這些話，

 

面前的他冷漠又倨傲，一點都不像最初我認識的那個溫柔的大哥哥。

 

見我怔住不說話，

 

他不耐煩的甩開我，轉身要走。

 

「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嫁給別人！」

 

我梗著脖子朝他喊道，眼淚不爭氣的滴答滴答流下。

 

許尹生上馬車的身子一頓，

 

隨後冷嗤了一聲。

 

「隨你。」

 

馬車搖搖晃晃的離開，留下一片煙塵。

 

從許尹生來我家的第一天，我就幻想著嫁給他。

 

他缺錢，我就給他很多很多錢。

 

可現在他好像不缺錢了，

 

按他說的，他現在好像缺的是權力。

 

這個我給不了他，我和我爹都給不了他。

 

所以他不要我了，

 

那我也不要他了，我再找個缺錢的讀書人不就好了。

 

我翻了翻自己身上的好幾個荷包。

 

把裡面的金錠，銀錠都一股腦的倒出來。

 

我指著這些銀子衝著這群舉子喊道。

 

「有沒有人和我成親，我給他一萬兩銀子！」

 

2

 

這些春闱的考生們面面相覷，他們有人和我目光相撞，片刻之後又猶猶豫豫的低下頭。

 

人群裡隱約傳來細碎的聲音。

 

什麼成何體統，什麼世風日下。

 

我成了人群的焦點。

 

遮蓋一個焦點的方式是有一個更吸引人的焦點。

 

不遠處的府衙兩個衙役拖著一個破敗的人扔了出來。

 

若不仔細看，隻以為扔出來的是裝草料破爛的麻袋。

 

「臭叫花子，還敢誣陷丞相大人，媽的誰給你的膽子，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衙役的腳一下又一下的踹在那人身上，他護著頭，把臉埋在手臂之下，

 

他身子不停的發抖，卻始終一言不發。

 

「賤骨頭，好好要飯不行嗎，礙老子的眼。」

 

衙役打累了，朝這人身上狠狠淬了一口，就把這人扔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

 

他被一群人圍觀著，而我又被另一群人看著。

 

我突然心裡湧起一股衝動。

 

我撥開人群，跑到他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蹲下，側頭試圖與他被血痂糊住的眼睛對視。

 

他努力的想抬起頭，像我看過的受傷的仙鶴，又重重的落下。

 

「陸…陸延。」

 

「一萬兩，你能和我成親嗎？」

 

陸延艱難的扯了扯身體，他的指甲已經全部被拔掉，滿是血汙的手朝我伸出了兩根手指。

 

兩萬兩？

 

你是金子嗎？成個親要兩萬？

 

我剛想拒絕，卻在看見他輕顫的眼睛之後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盡管看不清，可是我就感覺他的眼睛是那樣好看，湿漉漉的還帶著乞求，就像當年的大黑狗被我扔掉時，它看著我的樣子。

 

我突然覺得「兩萬…其實也行。」

 

我小心翼翼的扶著陸延上了馬車，他身上沒一塊好肉，我一時間都不知要扶哪裡。

 

周圍人對我們倆指指點點的，有嘲笑我不知羞的，說沒見過誰家閨女自己搶夫君回家的。

 

也有嘲笑我新夫君，說堂堂七尺男兒竟然為了錢財入贅。

 

這群捧著書本的讀書人看著我倆直搖頭，一口一個有辱斯文。

 

我一個一個把他們瞪回去。

 

我倆這應該叫，叫什麼兩情相悅。

 

他看中我的錢，我看中他的人。

 

關他們什麼事。

 

就這樣我歡歡喜喜的領著新夫君上了馬車。

 

馬車上陸延明明已經沒什麼力氣，卻緊緊的縮在一個角落裡，他背挺得直直的，一點也不肯碰到馬車。

 

四乘的馬車我和他中間能再躺一個人。

 

「你坐的離我近些。」

 

「髒。」

 

「那你靠著牆，放松些。」

 

「髒。」

 

我看著他這副快要S的樣子，從馬車裡翻出了之前爹怕我受傷而準備的人參藥丸。

 

趁他不注意，一整個塞他嘴裡。

 

「髒什麼髒，我是娶你做相公的，你可別隨便S了，讓我守寡。」

 

我瞪他。

 

他卻垂下眼，久久都不曾說話。

 

「姑娘就不擔心我是別有用心之人，隻是為了錢財才和姑娘成親的。」

 

他虛弱的聲音傳出。

 

我搖搖頭。

 

「隻要錢有什麼不好，比要其他的方便多了。」

 

許尹生剛開始來我家的時候要錢讀書，可是他漸漸的想要更多。

 

他想要作為他未婚妻的我也有文化。

 

他想要我在外面不許把他要入贅的事說出來。

 

最後他不想要錢了，他想要很多很多權力。

 

我和爹爹給不了他的時候他就走了。

 

我輕輕扯了扯陸延的衣袖，仰起頭湊近他。

 

「你為什麼被他們打呀？」

 

「因為他們不明是非，不辨忠奸，放著樁樁證據不願明目，看著條條冤魂不願昭雪。」

 

他嘴角咧起苦笑。

 

我其實沒太明白他說的什麼，反正是個讓人心疼的人。

 

「那你缺錢嗎？上公堂好像要很多錢。」

 

「你要是缺錢就選我吧，別跟別人走，這世上沒有人比我爹爹更有錢了。」

 

這下陸延好像愣住了，他看了我半晌他才輕笑著嘆了口氣。

 

「好。」

 

他跟我說，那聲音很好聽，撓的我心裡痒痒的。

 

我也跟著他笑。

 

笑著笑著，把陸延領回了我正準備放鞭炮慶祝的家裡。

 

3

 

家門口已經張燈結彩的掛上了大紅花。

 

我剛一下馬車，噼裡啪啦的鞭炮就在我耳邊炸開。

 

「咳咳。」我被煙塵嗆得直咳嗽。

 

「當初我就看好你，尹生。」

 

「我們村裡那麼多讀書的小孩，我就覺得你將來能有出息。」

 

「是讀書的料，哈哈哈。」

 

煙霧散盡，我爹的笑也僵在嘴邊。

 

因為他發現站在我身邊的不是許尹生而是一個渾身傷痕累累的陌生男人。

 

「這中了進士怎麼還能被人打了？」我爹又使勁揉了揉眼睛，

 

打量起陸延。

 

我無語的把老爹拉回家，和他說清楚許尹生是怎麼拋棄我跟著丞相家的轎子走了。

 

以及我是怎麼在人群裡找到的陸延。

 

氣的老爹把手邊的翡翠茶杯都摔碎了好幾個。

 

「那小子賊眉鼠眼了，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我當初就覺得資助他讀書，他早晚要和別人跑。」

 

「他走了也好，我看小陸，額小陸就不錯，比他好多了，我們這叫喜新厭舊。」

 

「爹你這詞不對，明明是三心二意。」

 

「咳。」陸延幹咳了一聲。

 

「叫辭舊迎新。」

 

「對，我說的就是這個詞。」我和我爹同時開口。

 

我爹啥事都聽我的，就連他定下了十多年的女婿突然換了這事，

 

他也就這麼接受了。

 

4

 

陸延的傷好了，他長得可好看了。

 

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好看

 

我常常看著他痴痴的笑，直到陸延被我看的漲紅了臉，拿扇子遮住我的臉才罷休。

 

家裡的飯也突然好吃了很多。

 

我爹雖然有錢，但是家裡人少，做飯的就王大娘一個。

 

王大娘哪都好，就是飯做的不好吃。

 

她本來也是我們村裡的，我娘剛去世的時候她放著家裡的農活來帶我。

 

後來我爹有錢了，就帶著王大娘一家來京城，一起過好日子了。

 

王大娘剛開始不肯。

 

是我爹說家裡缺做飯的，讓王大娘來幫忙她這才肯來。

 

許尹生在我家的時候，嫌王大娘做飯不好吃，每次吃飯都沉著一張臉。

 

明裡暗裡和我爹說過很多次，要把王大娘換掉。

 

我和我爹別的事都能依著他，就這事我倆態度非常堅決，不同意！

 

我看許尹生生氣，又偷偷塞給他一包銀子，讓他在家吃不好就再去外面酒樓吃點。

 

銀子他是收下了，可他還是好幾天都不和我說話。

 

我怕陸延也因為這個事生氣，也給了他銀子讓他出去吃。

 

可是陸延不要，他說在家裡吃就很好。

 

他說的還真對，家裡的菜真的變好了。

 

我心痒痒的好奇了好些天，是不是有仙人傳王大娘秘方了。

 

我偷偷溜到廚房一看，還真有仙人。

 

陸延正在給王大娘做好的菜加各種調料。

 

見我發現，他先是一愣，然後笑著朝我眨眨眼。

 

我收到暗示，退出廚房，絕對保守秘密。

 

最近陸延有一個叫何肅的朋友總來找他，

 

他們兩個人早出晚歸，經常關在房間裡不知道討論什麼。

 

這個何肅，怎麼搶別人的夫君呢？

 

終於讓我在有一天抓住了陸延空闲的時間。

 

我在屋外和王大娘聊他兒子又生了兩個娃，聊得熱火朝天，

 

進屋一看，陸延盯著厚厚的一沓紙，看得認真。

 

沒想到陸延居然認字。

 

「陸延，這麼長的文章，你認識這麼多字嗎？」

 

我好奇的湊過去，雖然看不懂，也覺得驚奇。

 

見我來，陸延收起了這些紙張，壓在書裡。

 

陸延耳朵又紅了。

 

「也不認識多少。」他結結巴巴的。

 

「那你能教我寫字嗎？」

 

我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以前我也求過許尹生教我寫字。

 

可是許尹生嫌我煩，他總說。

 

「你又不用科考，學那麼多字有什麼用？」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復習功課很累的，教了你又學不會，能不能別來煩我。」

 

我想顧延不需要科舉，他應該不會嫌我煩吧。

 

陸延頓了一下，低頭看向了自己的手。

 

「歸芙很想學嗎？」

 

「嗯。」我點點頭。

 

「那以後我都教你。」陸延握緊拳頭，溫柔的抬頭看向我。

 

我和陸延學習的第一個詞就是他的名字。

 

陸延靠在我身後，粗礪的手掌包裹住我的手，帶著我一筆一畫，寫下了陸延兩個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陸延的手有些顫抖，寫出的字也有些彎曲，但我很知足了。

 

「我再教你一個吧。」

 

他又抓住我的手，這次他手格外用力。

 

寫出的字平平穩穩的，像畫一樣好看。

 

他在陸延身邊寫了鄭歸芙三個字。

 

「歸芙的名字，寫起來最好看。」

 

我忍不住的衝他笑起來，

 

「那陸延你會寫詩嗎？」

 

「你喜歡詩？」

 

「我最喜歡會寫詩的讀書人了。」

 

許尹生會寫詩，他給很多人都寫過詩，就我沒有。

 

陸延聽了我的話，提筆蘸了墨汁。

 

墨水已經在宣紙上暈染了一片，陸延的手卻顫抖著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對不起歸芙，今天有些累了，以後我一定送你一首詩好不好。」

 

陸延有些無力的放下了手中的筆，那筆好像有千斤重，壓的他抬不起手腕。

 

我跟他說沒事，反正今天學會的字就讓我很開心了。

 

可是不管我怎麼說沒事，陸延總是低垂著頭，像是有什麼心事。

 

我離開的時候才發現，陸延頭上已經冒起了一層薄汗。

 

原來教人寫字這麼累嗎？

 

4

 

我把陸延寫的我倆名字掛在會客廳最明顯的位置。

 

我爹一個字畫商人朋友來作客的時候，對這幅字贊不絕口。

 

他說有前朝文壇第一大家陸太傅之風。

 

我得意的說這是我未來夫婿寫的。

 

這商人老伯連連稱贊，

 

說陸延力透紙背，如果不是陸太傅謀反被誅九族了，他一定會賞識陸延的。

 

說著說著，老伯突然摸索起他的胡子。

 

「陸延，這名字耳熟啊，怎麼也姓陸…」

 

我和我爹沒管這些，

 

別人誇陸延，他面子上也有光，竟然催起了我和陸延的婚事。

 

我爹說我都是老姑娘了，

 

讓我問問陸延家裡還有什麼人，

 

找他家長輩來一起商量商量我倆的親事。

 

我倆這才發現，我們對陸延的情況一點都不了解。

 

不知道他是哪裡人，不知道他父母在哪，是做什麼的。

 

何肅白天又把陸延叫走了，

 

直到晚上我才找到陸延，他正一個人在院子裡靜靜坐著，

 

我坐在他身邊，有些害羞的跟他說明了我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