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仙第3章

我想如果你喜歡讀書人的話，那不會有人比我更會讀書了。

 

如果我能一直這麼順遂的成長下去，我一定敢跟你說。

 

「歸芙，來喜歡我吧。」

 

可惜我八歲那年，忽然爆出了太子謀反，我父親作為太子的老師，也被判斷了參與此案。

 

但我知道父親不會，太子殿下也不會。

 

一切都是丞相的陰謀。

 

可先皇不信啊，

 

那一案S了很多人，我的父母，兄長，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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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現在我也時常能聞到那天空氣裡濃鬱的血腥味。

 

後來我隻剩一個人了。

 

我吃過別人府裡扔出去的餿飯，和狗搶食。

 

我並沒有長成你喜歡的光風霽月的讀書人的樣子。

 

我會說謊，會騙人，會打架。

 

我靠這些跌跌撞撞的長大了，

 

我想長大就能給父親昭雪了。

 

可我想的簡單，我空有一堆線索，可丞相隻手遮天，我除了挨一頓打，什麼都做不了。

 

就在我快絕望的時候我遇見了你。

 

你穿的漂漂亮亮的，像年畫裡的娃娃。

 

而這麼漂亮的你居然走向了我。

 

我看著你生氣也好，難過也好，你都那麼鮮活。

 

不像我十幾年來把自己關在一個罩子裡。

 

可是很抱歉，歸芙。

 

第一次見面就讓你覺得我隻是為了錢才跟你走。

 

但我伸出的兩根手指其實是我娘交給我的，

 

她說在她的家鄉，開心時或表示同意時，都豎起兩根手指。

 

其實不管你有沒有錢，我都想跟你回家。

 

你又給了我一個家，

 

家裡有你，有爹，有王大娘，還有很多人。

 

我漸漸覺得，要不就這樣我們一起過一輩子吧。

 

隻要你別不要我。

 

翻案這件兇險萬分的事，稍有不慎，我們就會天人永隔。

 

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我去給我爹娘上了炷香。

 

我想自私就自私一點吧，我漂泊的半生，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安穩的家。

 

可是不行啊歸芙。

 

我一閉上眼睛全是幾百條枉S的冤魂在質問我。

 

所以我寫好了休書。

 

是你休了我的休書。

 

不管我進行到哪一步，不管我會被哪方勢力阻攔。

 

至少有休書在，你和爹都能全身而退。

 

對不起歸芙。

 

我這樣背負了這麼多的人，沒資格讓你喜歡我，

 

也沒資格成婚。

 

可我還是仔仔細細的籌辦了我們的婚禮。

 

我總是僥幸的想萬一呢？

 

萬一翻案很順利呢？

 

萬一我也能清清白白的讓歸芙來喜歡我呢？

 

萬一我和歸芙就能一起到白頭呢？

 

念到最後，我爹哭的不成樣子，我的眼淚也吧嗒吧嗒的砸在地上。

 

信的背後是一封休書，

 

還有一首詩，他答應過要給我寫的詩。

 

「水風清，晚霞明。一朵芙蓉，開過尚盈盈。何處飛來雙白鷺，如有意，慕娉婷。」

 

每一筆都厚重有力，我不知道他寫這些字的時候，手該有多疼。

 

我問我爹這是什麼意思。

 

我爹說

 

那天景色很好，我看到一朵盛開著依然美麗的芙蓉花。

 

不知道哪裡飛來了白鷺，

 

生出了心思，

 

它很喜歡很喜歡面前這美麗的姑娘。

 

9

 

何肅說他們之前拿著這些證據說要狀告丞相的時候，開封府的衙役隻會不屑的看著他們。

 

然後把他們關起來打一頓，再扔出來。

 

那些衙役總說

 

「什麼垃圾，丞相大人也是你們配告的？」

 

我爹氣憤的罵了句髒話。

 

「他們是看你倆沒錢，閨女，沒事啊，你爹我有的是錢，我們給那些衙役錢，他們就讓我們告了。」

 

就這樣我跟何肅拎著兩兜子錢，去了府衙。

 

衙役看到我們塞過去的錢，笑得合不攏嘴，開開心心的替我們把狀紙交了上去。

 

然後就讓我們回去等，我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想著隻要開始審案，沒過多久陸延就應該能回家了。

 

可是我又等了好多天，還是沒人通知我們升堂。

 

我想是不是錢不夠，於是我又收拾了一盒我最喜歡的首飾，也送了過去。

 

我隔三差五就去催，終於升堂了。

 

我跪在下面，遠遠的看著那高高在上的青天大老爺。

 

兩側的衙役都盯著我，像廟裡畫的牛頭馬面，都直凸著眼睛。

 

我不知道是冷得還是怕的。

 

反正渾身都在抖。

 

驚堂木重重的的落在案上，我渾身一抖。

 

還是哆哆嗦嗦的按照何肅教我的詞說了出來。

 

「民婦替夫君伸冤，狀告丞相，意圖謀逆，貪贓枉法，草菅人命。」

 

「大膽！」

 

又是一聲醒目。

 

「膽敢誣陷丞相大人，來人拖下去各打三十大板。」說完，衙役就來拖我。

 

「民婦有證據！大老爺，我有證據啊！」

 

沒人聽我的叫喊，我心裡的青天大老爺甚至都不曾再回頭看我一眼。

 

他不在乎我的證據，更不在乎我的冤屈。

 

我爹打點了衙役，才讓我渾水摸魚免了一頓板子。

 

「我就是自己在街上招婿能招到什麼好東西，給自己招了個反賊回家。

 

「我們家閨女可不能像她這樣不知廉恥。」

 

「丞相大人是天底下最大的官，居然敢告丞相大人。」周圍人的議論像刀子一片一片的割著我的心。

 

為什麼，沒人信我。

 

沒人信陸延。

 

我開始翻自己身上的荷包，荷包裡錢不夠多。

 

「沒關系，我還有很多首飾，一定是銀子沒給夠，對一定是銀子沒給夠。」

 

我蒼白著嘴唇，轉身就要去當鋪。

 

「沒用的歸芙。」

 

何肅拉住我。

 

可我就像著了魔一樣，直奔當鋪，仿佛那裡有能救陸延的良藥。

 

「你醒醒吧，沈歸芙。」

 

何肅扯著我，渾身的銀子稀裡哗啦撒了一地。

 

「他們官官相互，給再多的錢也沒人敢得罪丞相啊！沒用的，根本就沒用！」

 

「那怎麼辦啊？」

 

我鼻子酸的厲害，何肅的話像打開了我眼淚的閥門，

 

我埋下頭抱緊自己，淚水怎麼都止不住。

 

「怎麼辦啊？」

 

就像我娘在我身邊一點點沒了呼吸那樣，

 

怎麼有銀子了，也還是留不住自己愛的人呢。

 

10

 

回到家以後，我就發燒了。

 

燒了三天才醒過來給我爹嚇壞了。

 

可我醒了還是吃不進去藥，逼著自己喝了就會吐出來。

 

我在病榻上，抱緊陸延給我寫的信，看著天邊的雲悠悠飄過。

 

何肅卻風塵僕僕地帶著一臉笑容跑了進來。

 

「我知道怎麼就陸延了，登聞院裡設有登聞鼓，敲響此鼓，冤情就可以上達天聽。」

 

「真的？」

 

我用力撐起身體，就要下塌。

 

「那我們快去敲。」

 

「不行。」何肅又猶豫了起來。

 

「咱們這些平民去敲登聞鼓是要先挨廷杖的，你現在的身體。」

 

我爹也來攔住我。

 

「你從小那麼怕疼，爹就剩你了呀。」

 

「爹，我早就不怕疼了。」我笑著安慰老爹。

 

他知道勸不住我，隻是悄悄紅了眼圈。

 

我開始大口的喝藥，沒過兩天我已經攢了好些力氣敲鼓了。

 

我一定要把這鼓敲的最響。

 

何肅和爹爹跟在我身後，陪我一起到了登聞院前。

 

這鼓比我還要高，上面已經薄薄的落了一層灰塵。

 

就等有人振開灰塵，恢復清明了。

 

我摩挲著手裡的鼓錘，剛要敲擊，就有一個身影衝出來，緊緊握住我的手腕。

 

「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敲了這鼓是要廷杖的，你就為了那個才認識了幾個月的人？」

 

許尹生發絲有些凌亂，

 

「值得嗎？」

 

「救我夫君，當然值得了。」

 

我覺得他的問題好奇怪，當然值得了。

 

陸延是我的親人，就跟我爹我娘一樣。

 

救自己的親人怎麼會不值得。

 

「你們還沒禮成，根本就不算。如果你不願意做妾，你先委屈兩年，等我立足官場，就抬你做平妻。」

 

「歸芙我喜歡的一直都是你，我和丞相千金成親也不過就是因為他父親啊。」

 

他眼裡全是慌亂。

 

「許尹生，你也不喜歡我。」

 

「你喜歡丞相的權，喜歡我爹的錢。現在你不過是兩個都想要。」

 

他從來都是隻愛他自己，

 

「如果今天我的夫婿還是你，我也願意為你挨這廷杖的。」

 

「陸延早就S了，你以為丞相會饒過他嗎？」

 

「你胡說！」

 

許尹生的話我一個都不信。

 

我想打他，可我的力氣要用來敲鼓。

 

我甩開他的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的揮舞手中的鼓錘。

 

登聞鼓沉悶的響聲蕩起陣陣波紋。

 

我爹怕聲勢不夠大，還僱了很多人一起吆喝。

 

敲了幾下，我已經渾身卸了勁。

 

任由官差拖著我放到凳子上。

 

天上突然滾滾的烏雲一層又一層，

 

雷雨瓢潑而下，我的眼前一片朦朧。

 

一個一個棍子打向我，皮肉綻開的疼痛在下身蔓延。

 

我SS咬著嘴唇發出悶哼。

 

我想，雨啊，你也下得小一些吧。

 

我們都發出聲音，萬一皇帝陛下聽不見鼓聲可怎麼辦啊。

 

我迷迷糊糊好像看見了陸延。

 

他又能回來給我做飯，為我寫詩了。

 

10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整個腰以下稍微動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爹爹告訴我，陸延的案子已經被陛下知道了。

 

不日就會重審。

 

春去秋又來，梨花開了又敗。

 

我從慢慢能翻身到已經能走路了。

 

我等啊等啊，日思夜想的人終於回來了。

 

他回來時竟還穿著當天的喜服。

 

可是他瘦了一大圈，本來合身的喜服已經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

 

他就站在那裡朝我伸出手。

 

淚水就這般決堤，我攢了這麼多天的思念都靠這眼淚宣泄

 

我哭著跑著衝進了陸延懷裡。

 

陸延說這案件年歲太久又牽連甚廣才審了這麼久。

 

誣陷前朝太子謀反的主謀就是如今的丞相, 他想借機讓他當初支持的五皇子上位, 可陰差陽錯, 先帝還是選了九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登基。

 

陛下已經下令，當年涉案的主謀斬首, 家眷流放。

 

本來陛下是要誅九族了，可是陸延說庶子無辜, 不願世上再多可憐人了。

 

「那許尹生呢？娶了丞相小姐也算丞相家眷吧。」

 

我靠在陸延懷裡問他。

 

「他知道消息，連夜把丞相小姐休了。雖然不用入牢獄, 但是他的進士身份也被取消了。」

 

「歸芙都不問問我，上來就問別的男人。」

 

陸延委屈的朝我耳朵咬了一口，我趕緊順著他的意思

 

「那你呢？你以後怎麼辦。」

 

「陛下恢復了我的科考資格, 又賜給我一堆金銀財寶補償我。」

 

「但是我不準備科考了。」

 

他把下巴擱在我的頭上。

 

「為什麼呀？」

 

「歸芙說他不喜歡讀書人了, 我去當官了, 咱家的生意怎麼辦。」

 

「以後我就給爹打工當個掌櫃的，讓他把他女兒賠給我。」

 

他看向院子裡, 池塘微微濺起漣漪,

 

不知道哪來的鳥兒嘰嘰喳喳。

 

「開飯啦，開飯啦。」

 

王大娘隔著牆衝我們吆喝。

 

陸延拉著我的手，含著笑意輕嘆了一聲,

 

「無事小神仙啊！」

 

11

 

許尹生番外

 

我小時候爹不幹活, 喝醉了就打我娘。

 

有時候也會打我。

 

於是我每天都盼著什麼時候能離開這個家。

 

終於有一天我看見一個小姑娘, 她穿得可漂亮了, 像個小仙女。

 

她真的是仙女，她把我帶離了那個家。

 

可我慢慢長大, 我的想法變了。

 

我從別人口中知道我這樣的人是入贅, 即使書讀得再好，也沒人看得起我。

 

我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但我把所有的怒氣都指向了歸芙。

 

她不再是我心中的仙女，我開始嫌棄她沒文化, 抗拒和她站在一起。

 

隻要看見她，就仿佛時刻在提醒我我是個入贅的男人。

 

我的背就永遠抬不起來。

 

我永遠記得考中進士那天, 同考場的人祝賀我，卻在聽到我是個商戶家的贅婿時，唏噓的聲音，鄙夷的眼神。

 

正好丞相的管家找到了我，我想做了丞相的女婿平步青雲以後，就沒人敢看不起我了。

 

就算我認識的字再少，也知道上了別人的馬車就是想娶別人家的女兒。

 

「絕心」她居然說我走了她就嫁給別人。

 

我不信, 她那樣喜歡我, 怎麼會選擇別人。

 

可我卻在歸芙的婚禮上看見了她和她選擇的人。

 

那天歸芙穿了一身嫁衣，那麼耀眼又美麗，

 

讓我又一次想起了第一次見她的樣子。

 

她是我的仙女。

 

我依然覺得她和那個廢人結婚不過是為了氣我。

 

我說可以先娶她為妾,

 

我想的很好, 等我完全在朝堂立足，吸納了朝堂勢力。

 

想要把歸芙扶正有什麼難的。

 

可歸芙好像真的不要我了。

 

她為那個廢人甘願挨廷杖的時候, 我就明白她不要我了。

 

弄丟了我的仙女, 我好像遭到了報應。

 

一夕之間我什麼都沒了。

 

原來我才是個廢物，不能讀書，我什麼都不會。

 

再次看到歸芙時我已經是街邊最骯髒的乞丐了。

 

我排著隊等著富商施粥。

 

快到我的時候我才認出，施粥的人是歸芙和她的丈夫。

 

我慌張的離開隊伍,

 

身邊有人問，排了大半天怎麼不排了。

 

我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前走。

 

心中就一個念頭，

 

絕不能讓歸芙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