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要和離第3章

 

皇帝伯伯欣慰又心酸，經常摸著我的頭說：

「你啊，真是和你娘年輕時一模一樣。」

 

人在宮裡就要守宮裡的規矩，我需要經常去和後宮娘娘們請安。

 

走動的多了，也就熟了。

 

我在娘娘們那裡待的久了，不可避免的聽到她們說起一些京中貴人的後宅八卦。

 

誰家又娶十八房小妾了，誰家嫡女和外男私通了，誰家老婦人六十歲又生兒子了等等。

 

尺度大的讓我瞠目結舌。

 

緊接著就聽他們說起了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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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爹娶的新婦相當厲害，對雲清音各種打壓，甚至還讓雲清音失去了剛懷不久的孩子，雲清音憤怒之下也開始和新婦鬥。

 

兩個人鬥的如火如荼，恨不能你S我活。

 

雲清音再沒有了曾經讓爹著迷的清雅溫順，露出了惡毒計較的本性，爹對她厭棄，也開始對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悔不當初。

 

皇後娘娘拉著我的手，一臉的八卦樣。

 

「聽說你那個爹現在成天給你娘寄信，送信的小廝跑的都快斷了腿，可你娘一封都沒有給他回過。」

 

皇後娘娘說到這裡，又有一些感慨。

 

「你娘年輕時就這般率性自由，如今也依然是，還真是讓人羨慕啊……」

 

妃嫔們都輕輕嘆了一聲，翹首看向宮牆外。

 

我連忙撒嬌耍寶好半天，才重新把她們哄開心。

 

11

 

即將過年時，娘親大勝的消息傳回了京都。

 

皇帝伯伯哈哈大笑，說：「不愧是陸雲瀟，永遠都是那麼厲害，她哪怕到了八十歲，依然可以於戰場上取敵軍將領的首級！」

 

我在旁邊捏緊拳頭。

 

「我以後會和娘親一樣！」

 

太子哥哥捏了捏我的臉。

 

「你啊，現在就已經很厲害了，以後一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才對。」

 

兩個月後，娘親凱旋歸來。

 

她一身戎裝，在馬背上脊背筆挺，英姿颯爽。

 

街道兩側民眾歡呼不止，稱她為英雄。

 

爹也在人群中。

 

他被家中的糾紛鬧的疲憊不堪，心力交瘁，此刻被興奮的人們擠來擠去，仰頭痴痴的看著娘親的身影，沒有半點曾經的傲然和清貴。

 

娘親也看到了他，但隻是隨意一瞥，便轉移了視線。

 

娘親回府後，又如從前開起了武館。

 

隻是這一次日子沒有之前太平。

 

因為爹日日都來。

 

他形容狼狽，憔悴不堪，每日都守在武館外，看到娘親就下跪，祈求娘親再給他一次機會。

 

說實話，挺可憐的。

 

但這都是他咎由自取。

 

娘親後來煩了。

 

她拿出了長槍，槍尖抵住了爹的喉嚨，面上帶笑，眼底卻滿是淡漠。

 

「再不滾，當心你的小命哦。」

 

爹瞬間變了臉色。

 

他知道，娘親從不開玩笑。

 

爹幾乎是落荒而逃。

 

12

 

爹跑來糾纏娘親這件事讓皇帝伯伯很氣憤。

 

他原本還想等找到爹的錯處之後再貶他，如今還沒找到，但他忍不了了。

 

於是他打算說爹的奏折字跡難看，借題發揮，把他趕走。

 

可他還沒先行動呢，京中許多人就已經開始上奏了。

 

一群曾經的世家公子——如今的二三四品官員，這個參爹德行有虧，那個參爹在外狂悖。

 

我十分疑惑。

 

這些大人怎的忽然間一起這麼做？難不成爹得罪人了？

 

就見皇帝伯伯笑了。

 

「那些人啊，年輕的時候都是你娘的追求者，已經看你爹不順眼很久了。」

 

我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娘親果然威武！

 

但我又有點疑惑。

 

「娘親如此優秀，又不缺追求者，為何還要和爹在一起呢？」

 

「你爹以前也不是這樣的。」

 

皇帝伯伯輕嘆了一聲。

 

皇帝伯伯說說，爹以前也曾是青澀少年，被娘親瞧上一眼都臉紅。

 

他會花許多日不眠不休，隻為給娘親寫一首情詩。

 

也會在聽聞娘親戰場受傷時心急如焚，不顧辛苦千裡奔襲去北境給娘送藥。

 

也會愛娘親愛到不讓她受一絲委屈，完全將娘親放在心尖尖上。

 

也正是因為他當初的好，才會讓娘親最終動了心。

 

可是時間啊，終究還是磨沒了曾經的愛意。

 

爹從寒門走到官場，學會了市侩，學會了算計，也學會了朝三暮四，學會了聲色犬馬，學會了三心二意。

 

人的心，終究還是太善變了。

 

13

 

官員上奏，皇帝伯伯順水推舟，將爹貶去了最貧瘠州縣做縣令。

 

他雖然花心濫情，在和娘親的事情上卑劣自私，但為官還是正直的，能擔的起一方父母官。

 

聖旨下來的時候，雲清音哭哭啼啼。

 

她原本是農家女，嫁給爹就是因為爹做了大官，有了錢，不用再過苦日子。

 

現在她待慣了京城，又哪能願意重新回到窮鄉僻壤去。

 

張家姑娘也哭，後悔嫁到爹這裡來，一進門就開始鬥，還沒分出勝負就要離開京城。

 

還有董成暉也在鬧。

 

他因為年紀小，不知道這些事根本由不得他做主，哭著喊著不想走，甚至還用離家出走威脅，被憤怒的爹當街踹了一腳。

 

爹曾經最是疼愛董成暉的，董成暉不小心摔了一跤，他都會哄上大半天。

 

如今卻對著董成暉動了粗。

 

董成暉嚇到了，不敢再多吭一聲。

 

爹帶著一家子離開京城的那天，娘親的又一家酒樓開了夜。

 

鞭炮和恭賀聲裡，爹的車駕剛好經過。

 

我在路邊玩鬧，看到馬車經過時，車夫欲言又止的問：「老爺，要不要改道？」

 

爹說：「不用，我想在離開前最後看她一眼。」

 

我嗤了一聲。

 

「裝什麼呢，好像當初把我和娘親丟在一旁不聞不問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身邊喬裝微服的太子哥哥認同地點了點頭。

 

「沒錯，遲來的深情不值錢。」

 

「是比狗賤！」

 

「沒錯，比狗賤！」

 

14

 

娘親獨身一人帶著我在京城生活。

 

愜意且自由。

 

隻是娘親還是有一些煩惱。

 

那日曾在朝堂上參爹的官員們，有幾個人開始時不時就找機會來武館，沒話找話也要和娘親待一塊。

 

娘每次都是禮貌婉拒，可他們下次還會來。

 

時間久了，京中開始傳出了流言蜚語。

 

他們說娘和尋常女子不一樣，隻應該出現在戰場上。

 

仿佛娘就不配過和平安寧的日子一樣。

 

我很生氣，娘親卻隻是淡淡一笑。

 

「人本就不該被任何人定義，我不是活在別人嘴裡的。

 

「這世道個人有個人的苦楚，也個人有個人的皎潔，我們隻需要問心無愧即可，在意旁人的話作甚？」

 

這般清醒又通透的言論又一次傳了出去。

 

那些官員自覺給娘親帶來了困擾，便不再來武館，其他場合見了，也會遵守禮法，保持適當距離。

 

我們終於又過上了平靜生活。

 

後來我和娘親去宮裡給皇帝伯伯賀壽。

 

散席後，娘親被娘娘們叫去聊天解悶，我則去找太子哥哥玩。

 

路上正遇到有些醉了的皇帝伯伯，皇帝伯伯在我面前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他說，他兒時便認識了娘親，還是少年時，便對娘親傾了心。

 

他說，娘親的眼裡有清風明月，肩上有山川湖海，最是灑脫自在，這樣的人, 不應該被困在宮牆內，所以他一直隱藏著心思到如今。

 

他還說，娘一生坦坦蕩蕩, 自由隨心，他希望娘親能一直這樣保持下去。

 

那天之後, 再見到皇帝伯伯。

 

他神秘兮兮把我拉到一旁。

 

「那天朕喝多了，沒跟你說什麼不該說的吧？」

 

我嘿嘿一笑, 指了指太子哥哥的方向。

 

「陛下說太子哥哥不聽話, 該罰。」

 

一直偷聽這一處的太子：「？？」

 

13

 

我十五歲那年，邊疆又起了戰事。

 

這一次，我也穿上了鎧甲，要隨著娘一同上戰場。

 

太子哥哥前來城門送我。

 

他眼巴巴的看著我, 一遍遍的囑咐我。

 

「戰場上刀劍無眼, 玥兒, 你一定要小心。」

 

「怎麼？你是不相信我的本事嗎？」

 

「當然不是,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最厲害的, 隻是……」

 

太子哥哥輕嘆一聲。

 

「隻是, 我害怕你會受傷。」

 

我笑著安慰他, 說我一定會凱旋歸來的。

 

太子哥哥點了點頭, 又說：

 

「還有, 軍中男人多，但他們都配不上你, 你一定不能喜歡上他們中的哪個。」

 

我：「……」

 

太子哥哥：「我的意思是……是……」

 

不就是喜歡我嘛。

 

我心裡把他的話補了個全，但沒挑明白。

 

太子哥哥也就沒繼續說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 對我笑道：「總之, 一路順風, 待你得勝歸來，我必鮮花烈酒煙花相迎！」

 

我知道他從不說虛言，他一定會這麼做的。

 

前往北境的路上, 我有時會發呆。

 

我忍不住去回想太子哥哥的話。

 

我們從小一起玩耍, 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這麼多年的相處下來，怎麼可能不動心呢？

 

但我看到了爹在婚姻裡的卑劣, 我怕會和娘一樣受到傷害，所以不敢付出真心。

 

娘看出了我的心思, 笑道：

 

「想那麼多做什麼？

 

五歲生辰的那天，爹打了我。

 

「海—」「就算是做錯了選擇也沒什麼，這並不影響我們再去看下一場晚霞。

 

「我的女兒, 面對任何事都不必氣餒也不用懼怕, 我們還有長長的一生。

 

「再說，還有娘給你撐腰呢。」

 

心中愁雲頓時消散。

 

我和娘握著手中韁繩，駕馬奔跑在道路上。

 

娘說的沒錯。

 

山前山後各有風景, 有風無風，都很自由。

 

我是陸雲瀟的女兒，我無所畏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