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博面試時,一位教授問道:
「為什麼讀博?」
我躊躇滿志:「想為基礎數學奮鬥一生。」
教授們相視一笑。
讀了五年博士,那位教授問:
「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我:「去當保安。」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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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保安證嗎?」
「上個月考了。」
「看起來挺斯文,讀過高中嗎?」
「高中畢業了。」
「有消控證嗎?」
「沒有這個。」
「行,每天三班倒,站崗 2 小時,坐崗 6 小時,每月 4500,包吃包住,月休 5 天,有五險一金,幹不幹?」
「幹。」
「這麼年輕,你不會幹一個月就跑吧?」
「不會的,起碼幹滿半年。」
「行,在這表上登記信息。」
我一筆一畫寫下「姓名:周循;文化程度:高中畢業」
保安隊長拿起表掃一眼:「小伙子字不錯,下周一帶證件過來籤合同上崗。」
這是遇到的學術難度最低的面試,但我表現得並不算好。
保安隊長對我的體格不滿意,說我清瘦看起來好欺負。要不是看在身高超過一米八,他可能不會要我。
高中學歷和年輕也不是優勢,反而是提高離職率的不穩定因素。
根據前期調研,消控員是保安界的金字塔頂端。
但考消控證的人過多,我報名需要排一年隊考試,因此沒了在監控室坐崗的機會。
不論如何,還是獲得了這份寫字樓的保安工作。
周一穿上制服,正式上班,隊長敘述工作內容:
「上下班高峰期需要站崗,大廳值班是輪崗,其他時候到休息室坐崗,有事可以調班。」
被分配到大廈門禁站崗,和我一起的還有一位四十上下的大哥。
「我叫王平,你喊我老王就行。」
「我是周循,可以叫我小周。」
上班族們前僕後繼地刷卡進辦公樓。9 點半後,人稍微少一點。
我開始大腦放空,沒想公式,沒有證明,就單純盯著斜前方的盆栽。
一隻黑色蓟馬蟲在橡皮樹葉片上來回打轉,舉步維艱,左右為難。
老王開口闲聊:「你這麼年輕,咋想著來當保安?聽隊長說,你還讀過高中呢?」
「腦子不夠好使,想去的地方別人不要,來當保安輕松。」我語帶落寞。
他伸手拍拍我的肩:「別的不說,我們這工作確實輕松,等會兒就能去休息室坐著,想幹什麼幹什麼。」
「腦子好使誰來這兒啊,我也不行,隻能指望下一代。我兩個孩子,大女兒年年考試第一,小兒子笨,隨我。」
「不過讀書也不一定有用,昨天我刷視頻還看到,最近有個博士因為畢不了業拿刀威脅他導師,之後還……」
「我知道這事,你說得對。」我忍不住生硬地打斷他,「你家兩個孩子具體多大?有照片嗎?」
一提到孩子,老王立馬忘了之前的話題,打開手機相冊給我展示他兒女的照片。
我在一旁幹巴巴地誇獎:
「很可愛」、「真聰明」、「挺漂亮」……
終於等到回休息室,老王刷起短視頻。
我登錄上原神,做日常,刷聖遺物清體力,跑跑圖。
然後點開 B 站,看一看我的電子女兒們最近如何。
之後就開始了漫長的發呆。
除了不再思考課題,這和我讀博日常好像也沒什麼區別。
到晚上,我為我天真的想法而後悔。
員工宿舍是三人間,和我同屋的是小李和小鄭。
開始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他倆算男生中比較愛幹淨的,甚至邀請我一起鬥地主,截止到目前氣氛都還很和睦。
直到關燈,我準備例行失眠,閉上眼睛進行今日份靈魂拷問,就聽見雷鳴般的呼嚕聲。
等我勉強適應後,另一個呼嚕聲加入了,宛如二重奏,此起彼伏,氣韻綿長。
在這種天打雷轟的氛圍下,我的思緒不得不從宇宙太空、生存的意義回到了人間。
實在沒辦法再思考,平日裡在博士生單間裡習慣失眠、放棄治療、準備睜眼到天亮的我,在集體宿舍想如何才能睡著,脫離這雄厚的交響曲。
我下床翻出耳塞,之前買口罩送的,幸好沒扔。
戴上後確實有點效果,但並不多。音量是減小了,有點白噪音的意思。
在床上輾轉反側,也不知道到底在幾點睡著,夢中的自己又在墜落,就這麼結束當保安的初體驗。
2
三個月過去,我對這份工作駕輕就熟。
每天打開原神,做完日常,看電子女兒跳舞。
當我不以數學為事業的時候,我又思念數學。
這份工作闲暇的時間太多,開始思考之前那個課題能有結論嗎?
還是應該再試試新的,那個方向真的近十年能有進展嗎?
兜裡裝著紙和筆,有點想法就記下來。被隊長他們看見,調笑道:
「小周這寫寫記記的,是還想考大學?」
「不過每天除了玩會兒遊戲,其他時候都在發呆,也就是偶爾才看見拿紙記一兩下,這樣可考不上啊。」
「要想高考,小周你可得多花點精力。前兩年就有個小伙子靠著當保安天天刷題,成人高考上了個本科。」
我點點頭:「我天賦不夠,再努力也沒什麼用,闲暇之餘想點隻言片語,就當娛樂。」
老王他們看我沒什麼想法高考,放棄勸我。
實際上,對於研究代數幾何,過去五年裡,我不是不想努力。
而是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努力。
有句話說得對,把人逼急了什麼都做得出來,但做不出數學題。
數學對自信心的摧毀性是巨大的。
我是來當保安之後才慢慢緩過來,我原來是一個智力正常的普通人,而不是個傻 B。
甚至因為高中生的身份,我在一眾小學生、初中生裡鶴立雞群,學歷斐然。
隊長現在每月的總結報告都交由我負責,為此給我漲了 200 塊錢工資。
要知道我從小到大都不擅長語文。
要不是當年因為數學競賽金牌保送,可能都上不了什麼好大學。
因為我的參與,每周的會議也變得更為高效。
剛開始這個會議總是冗長又沒有重點,大家七嘴八舌想到哪兒就說哪兒。
我本來不想管,但是作為一個學數學的,實在難以忍受定義和邏輯都十分混亂的發言。
「每個人說一下上周的工作,是否遇到問題,本周的安排就好。」
「其他的什麼心情、感想、趣事都不用說。」
「如果有什麼其他想分享的,我們可以開完小會再嘮。」
隊長採納我的建議後,終於能在半個小時內開完會。
每天下班回宿舍,我例行開機打開 LaTex,把今天的想法記一記,把前兩天被否掉的廢物思路刪除。
對外和室友宣稱是在玩金山打字類的遊戲。
接著和室友鬥地主,因為我一直贏得多,受到室友小李的質疑:
「小周,你是不是能記牌、算牌啊?感覺你總是贏。」
還沒等我反駁,室友小鄭直接說:「算了吧,小周平時丟三落四的,丟飯卡丟工牌丟鑰匙,他這咋可能記牌?」
他繼續補充:「我都懷疑小周沒考上大學就是因為記性不好,而且總是在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果斷承認:「我記性是不好,贏得多是因為運氣。」
我高中畢業的人設幾乎毫無破綻,穩得不行。
打完撲克牌我就快速洗漱,直接去睡覺。
集體宿舍成功解決了我的睡眠難題,每天趕在雷公電母上線之前陷入深度睡眠。
我的保安生活很順利,順利得超乎預料,快樂又自由。
周圍的人從來不擔心虛無的事,不思考生存的意義,具體地活著,這種氛圍讓我安定下來。
又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早晨,我和老王一起站崗。
突然一個熟悉的女聲打斷了我的神遊。
「周循?我去學校找過你學弟,他說你已經順利畢業,現在怎麼在這兒?」
我抬眼一看,是個熟人,很熟,前女友寧棠。
3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尷尬,一方面我並不覺得當保安丟人,但世俗層面也不算光彩。
另一方面,她過得很好,手上的工牌顯示她就職於這棟樓鄙視鏈的頂端。
老王疑惑的眼神在我和寧棠之間流轉,估計好奇我這個高中畢業的保安,能和對面光鮮亮麗的大美女白領有什麼關系。
我故作鎮定:「你是不是上班要遲到了?快上去吧,之後抽時間再聊。」
她抬手看了看表,又打量了下我的著裝:「行,那我中午來保安室找你?」
「不用了,中午直接到食堂吧,到時候聯系。」
寧棠剛走,老王忍不住八卦:「這美女和你什麼關系?什麼順利畢業,你不是高中畢業很多年了嗎?」
我的腦子飛速運轉,編故事能力達到人生頂峰:「她……她是我遠方表妹,我家親戚裡最有出息的那個。」
寧棠在這裡上班,保安處八卦都是長著翅膀地傳,不涉及男女關系,以後同事們也不會見到她就打趣。
一旦開始編瞎話,後面就越來越流暢,「學歷這事,之前確實說謊了,我不是高中畢業。」
「我其實讀了個大專,但找不到工作來當保安,覺得太不好意思了,就跟隊長說高中畢業。」
「也沒臉和家裡說,就說自己現在坐辦公室,沒想到這麼巧被她逮個正著。」
當年初高中如果有這文學詐騙能力,我媽也不至於送我走上數競獨木橋。
也不知道老王信沒信我這段胡扯。
表面上他點點頭,隻感嘆了一句:「難怪你能力這麼強,原來是大學生。」
回休息室後,在日常的娛樂活動和學術瞎想之外,也分了點注意力給感情問題。
我和寧棠談過兩年半的異地戀。
我在 A 市讀博,她在 S 市讀金融碩士。
她在人群中,就像一盒麥當勞薯條中出現了一根漢堡王薯條,萬分矚目。
剛在一起三個月不到,她就把我的社交圈直接打通關了。
在她的長袖善舞下,我在生活中被襯得像個呆瓜。
最後一次鬧矛盾時,我又一次試圖在電話裡分析:
「我們不妨討論下定義?我們爭論的本質不是一件事。」
然後,我就被甩了。
成功從理智的男性恢復為理智的單身男性。
中午,理智的單身男性在食堂和寧棠碰頭,特地挑了一個離保安隊同事遠一點的座位。
這也是我們分手後的第一次碰面。
「你後來怎麼會去學校找我?我以為你不會想見到我。」我率先開口,面對她我的話總是能更多一點。
「看見新聞視頻了,我想著遇到了這種事,你這個慫包怎麼辦?就去找你了。」
在感情上,她一向是直球選手,顯得畏手畏腳的我扭扭捏捏。
我忍不住挺直了腰板,不想被她的氣場全方面碾壓。
「不過你比我想象中有勇氣得多,之前我都以為你是不是躲去哪個廟裡出家,是我看扁你了。」
「最後為什麼來當保安?是因為……因為林師兄嗎?」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把這個名字說出口。
我思考了一下,選擇實話實說:「之前是,現在有點不知道了。」
可能是看氣氛凝重,她話鋒一轉:「林師兄出事以後,你就把我們這些共同好友都拉黑了。」
「我在 A 市找到工作後,旁敲側擊問過你媽,她說你延畢了,在學校還得再讀一年,我也沒拆穿你已經畢業。」
「剛把我從通訊錄黑名單放出來,不會一轉頭再把我拉黑吧?」
我的腰板在她的反問中又慢慢彎了下去,滿口:「不會的,不會的」。
「為了避免同事八卦,我和他們說你是我遠方表妹,以後一個寫字樓可能經常碰見,你別說漏嘴就行。」
她笑了,嘴角上揚但眼睛沒動。根據我前幾年對她的察言觀色,大概率應該生氣了,她的回復也印證我的猜測。
「我哪裡是你表妹,我是你爹!」
說完她拿起桌上的手機和餐盤,走到離我足夠遠的地方坐下來吃飯,連背影都透露一股肅S之氣。
我默默低頭扒飯,今天又是惹怒寧棠的一天。
當晚,我又失眠了。一閉上眼,墜落的失重感又開始如影隨形。
過去三個月,保安這份工作成了我無憂無慮的桃花源。
寧棠的出現把我拉回現實,有些事情不是刻意逃避,就能不存在。
對數學研究的熱情是這樣,對林師兄的離開也是這樣。
4
「我是林霄,取自『寄言燕雀莫相啅,自有雲霄萬裡高』。」
第一次見到林師兄,他的破冰介紹令我印象深刻。
在他個人故事的結尾,他也的確用盡全身氣力一搏,飛向天際。
在故事謝場之前,林師兄一直是個很溫和堅定的人。
我們本科就已經結識,本科和直博都是校友,相識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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