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那年,老夫人給了院裡的大丫鬟兩個選擇。
要麼給各房爺們做妾,要麼給外院的管事做妻。
我們四個人,三個都選了妾,隻有秋霜選管事。
她問我為什麼,我低下頭默默地想:
因為我不想我的孩子再做丫鬟了。
1
決定後半生的那天是個大晴天,日頭高高掛著,照得人眼花。
陶媽媽和煦地對我們說:「這是一輩子的大事,老夫人仁厚,讓你們自己決定,今晚都好好想一想,明日來告訴我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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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還是小姑娘,我們四個都紅了臉。
春露作為年紀最大的姐姐,等陶媽媽離開才開口道:「現在不是矜持的時候,我們四個一起長大,情誼比親姐妹還厚,互相通個氣吧!別往後不小心做了仇人。」
她眼睛雪亮地盯著每一個人,隻因她早就有了去處。
我們四個都是老夫人院裡這一茬的大丫鬟,老夫人是林府最大的長輩,我們的去處自不會差。按從前幾位姐姐的例子,合該是配個前院的管事,再回後院做個管事媽媽。
但那得二十歲往後。
也是叫我們趕著了。老夫人有三個兒子,兩個親生的,一個庶子,誰家的家業都是長子擔著,老侯爺在邊疆駐守,大爺是世子,就是府裡的頂梁柱。
偏大爺二十七歲了,還沒有兒子。
大夫人是個善妒家世又好的,前頭又生過一個女兒,老夫人便一直忍著,忍了六年,大夫人再沒懷過孕,做母親的終於坐不住,要往大爺房裡塞人。
可隻給大爺塞,就是在打大夫人的臉,等於指著她罵不能生,所以老夫人便決定每房都指一個,首先想到的,就是我們四個。
她是個心軟的老人家,做妾跟配管事兩條路都讓我們選,左右院裡多的是丫鬟,若我們不願,總能湊夠三個願意做姨娘的。
而春露,她是早就被大爺看中的那一個,她怕多一個人跟她搶。
夏荷最先笑笑道:「我看三爺挺好,老夫人疼小兒子,我也能得著好。」
秋霜撇撇嘴:「我不想做妾,生個孩子都不能叫我娘,沒意思,我要選個管事。」
我則訥訥道:「我瞧著二夫人和氣,我想進二爺的院子。」
二爺是府裡唯一的庶子,春露不放心地確認:「冬雪妹妹,你當真嗎?」
我點點頭,自是當真的,娘早就教過我,做姨娘的,夫人什麼樣,比夫君什麼樣更重要。
2
可到頭來事情還是出了差錯。
春露歡歡喜喜繡她那床鴛鴦被的時候,被人衝進來塞住嘴綁了出去。
大大的廳堂裡,她慘白著臉跪在那兒,大夫人甩出幾個肚兜對老夫人說:「還請母親做主,這個丫頭雖是您院裡的,卻是個臭的。她跟馬厩的董癩子私通,這些肚兜就是證據,萬不能配給大爺。」
老夫人的面色沉下來,小輩這麼罵長輩的丫鬟,這是在向老夫人叫囂,叫囂她不滿意老夫人給大爺納妾的安排。
可不等老夫人開口,她又笑眯眯道:「但您院裡的,除了她都是好的。媳婦兒瞧著夏荷就很好,不如母親換個人,把夏荷指給大爺,也好讓大爺早日開枝散葉。」
原來不是不讓大爺納妾,隻是不讓他納那個合心意的妾。
我一個丫鬟能看懂的事,老夫人自然更能看懂,她沉痛地看著春露,可隻一瞬就收斂道:「老大房裡的事終究是你做主。既如此,就換成夏荷吧!來人啊!把春丫頭拉出去,跟馬厩那個一起趕出府。」
從頭到尾,春露嘴裡的布都沒取下來過,她惶恐地進來,絕望地出去,主人們連一句辯解的機會都不給她。
因為在老夫人心裡,她冤不冤枉不重要,兒子房裡的安寧才更重要。
這一場別人的禍事裡,冷汗淋漓的卻是我這個旁觀者,我捏緊了帕子,再一次在心裡起誓,我再也不要生下一個跟我們一樣的小丫鬟。
3
夏荷哭了一整晚,她跟春露一個屋,感情最是要好。
她掏出大半金銀塞進春露的行李,啞著聲對我說:「我頂了她的缺,她一定不想見我。冬雪,你把包裹拿給她吧!跟她說出去了也要好好過。」
可冷風如刀的傍晚,大夫人的嬤嬤就那麼守著,把包裹裡我們塞的錢都搜刮了個幹淨。
我隻能拽著春露的手,用袖子遮掩著遞過去一角銀子,最後說一句:「春露姐,多保重。」
她拼命甩脫那些人抱了我,在我耳邊輕而又輕地說:「幫幫我,幫我去找大爺,讓他來救我。」
她說的時候,董癩子就在旁邊,咧著一嘴黃牙,覬覦地看著她,大夫人把春露姐的賣身契給了他,他從此就是春露姐的男人。
我知道我不該管。可我們七歲來院裡,一起度過十年光陰,那些互相庇護的往事衝散了我的理智。我守了三日,終於守到大爺。
就在我們院子外,就在他曾跟春露耳語過的廊橋下,他攔住夏荷,捏了一下她的手,笑著說:「好丫頭,這副耳墜子給你,等進了院子,爺再好好疼你。」
一句話沒說,我轉了身。
是我痴了,隻是個小玩意兒,誰會在意它叫春露還是夏荷。
4
秋霜是最早走的,她被指給柳管事。
我跟夏荷抬姨娘,隻是穿身粉的擺桌酒,爺們是不可能出現的,但她卻有完整的婚禮。
柳管事三代都在侯府,他爹也是得用的管事,早在外面置了屋子,我跟夏荷拿出畢生功力,給她繡了件龍鳳呈祥的婚服,吹吹打打的嗩吶聲裡,她進了那頂我注定上不了的花轎。
最後一刻,她拉著我的手落淚道:「自從你說你要當姨娘,我本打算這輩子再不跟你交心了,可不問這句我又不甘心。明明你從前跟我一樣不屑爭搶,怎麼事到臨頭犯糊塗,做妾能得什麼好?你看看春露姐。」
擦幹她的淚,我笑了笑:「乖,新娘子要高高興興的,以後再同你講。」
可我知道,我一輩子都不會告訴她是為了孩子,那是在往她心上扎釘子。
她素來傲氣,老夫人院子裡也平和,春露姐是最慘烈的一遭了,但我七歲就見過。
那年老夫人要人,進她院子的本不該是我,是她陪嫁丫鬟的小女兒,可大少爺看上小姑娘的姐姐做通房,她姐姐懼怕未來大夫人的名聲不從,就那麼全家被整治得發賣了出去。
從小陪著老夫人長大的丫鬟啊,跪下來求了又求,不及大少爺裝病一場。
這些本不該小孩子知道的事,娘卻把我摟在懷裡,細細地講給我聽,她說:「小雪啊!哪怕現在你聽不懂,也要記著,主子們的情分就那麼一點,你要低著頭做事,千萬別扎進他們眼裡,不然料理我們,一句話的事。」
後來她去世了,她教的道理我卻牢牢記著,我不爭不搶恨不得別人看不見我。
可我不願再生一個跟我一樣戰戰兢兢的小奴才了。
5
伺候二爺那天,是二夫人先見了我。
圓圓的臉蛋,很和氣地對我說:「咱院子小,難為你是老夫人院裡出來的還肯來,放寬心,以後就是一家人。」
我的心激動地要跳出來,忍不住抬頭看她。
你看,她也是姨娘生的庶女,可她如今是官宦人家的正頭娘子,等往後分了家,她還會成為老夫人那樣的老太君。
她可以,我的女兒就可以。
我恭敬地伏在地上磕頭:「謝謝夫人,往後奴婢一定一切都聽您的。」
她扶起我:「都是一家人,就別自稱奴婢了,往後我就叫你小雪。」
跟我娘稱呼我一樣,我突然有點莫名的心安。
見完夫人,就是長長的等待。
二爺一直到天黑透才進了我的屋子,憨厚的臉龐依舊憨厚,卻從袖子裡掏出一隻釵道:「阿沅說你不能上花轎是一輩子的委屈,叫我送件東西哄哄你,我也不懂這些,你看看喜不喜歡?」
接過釵,我真心實意地歡喜道:「謝謝爺,妾喜歡,很喜歡。」
怎麼能不喜歡呢?
會叫主君送東西給妾的主母,這麼敬重主母的主君,我費盡心思挑的人,真的沒有挑錯。
6
做妾的日子各不相同。
我在二爺院子裡依舊悄無聲息地生活,他每月來兩次,每次來都帶著溫和,卻也隻來兩次。
白日裡,除了給夫人請安,我都安靜地在房間裡繡花,偶爾也會假裝路過花園,看小姐咯咯咯地撒歡。
夫人生了一兒一女,有慧小姐才兩歲多,正是可愛的年紀。
但夏荷的妾卻做得很高調。
大夫人仿佛要打那些說她善妒人的臉,金銀珠寶,各色補品,不要錢一樣往夏荷房裡送。
大爺瞧著她的賢良勁,也放開了手腳折騰,一月有一半要宿在夏荷房裡,這跟從前大不一樣的景象,熱鬧得府裡人人都在傳。
她光景好,但能說話的人還是少,便有時來我這裡坐坐,每次來,都帶好東西,我推拒也要留下。
就是說的話越來越讓人擔心。
她問我:「冬雪,你後悔選了二爺嗎?咱們都是同樣的丫鬟,如今我的日子卻比你好這麼多。」
說這話時,她臉上帶著隱秘的驕傲,好似自己做成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可我還記得春露姐悽慘的樣子,不安地勸她:「你收斂些,大夫人畢竟是夫人。」
她摸著肚子把頭微微昂起:「那又怎樣?我肚子裡說不定就是大爺頭一個兒子,做了長子,後頭的福氣誰也說不準。」
原來她懷孕了,若大夫人真的再不能生,的確是天大的福氣。
可福氣也要有命去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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