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提琴的頌調依舊低沉松緩,我急急的步子甚至還差點碰到一位舉著託盤的服務員,窗外不知名的星亮著,我終於闖進夜色。
而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我連顧文星說好請我吃我不用付錢的米其林三星惠靈頓牛排都沒吃,就逃走了。
20
我不知道這是哪的路。
來的時候我是坐的顧文星的車子,現在別說車子,人我都找不到。
這種坐落在山岡會館類的餐廳,連打車都費勁。
我隻得先慢慢地往山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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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後悔,我到底在跑什麼。
讓江知悉送我回去難道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我怎麼變得這麼不敢和他講話了。
好在下山的路程不算漫長,晚風纏進野花的清香。
跟在我身後的人……不緊不慢。
我猛地停住。
回身看他,江知悉沒想到我突然停下,險些撞我身上。
他唉了一聲。
我想,其實以前放學的路,他也常常這麼跟在我身後。
面前一望無際曠遠的行道,鱗次栉比的高樓。
夕陽沉沒進波光粼粼的江水,越過晚高峰擠在一起的機動車,傍晚的風夾雜著悠揚的倦意。
他把卷子彎成一個圈,輕敲我的額頭。
問我他馬上要出國了,我會不會傷心。
……可那時候的我,大都不懂離別的含義。
?
「江知悉,你別跟著我了。」
我猛地從回憶裡蘇醒,望著他。
他有剎那的怔神。
「為什麼?」
他輕扯了下嘴角,夕陽在他眼眸裡緩緩日落。
「為什麼,為什麼,這世界上又不是什麼事都能找到為什麼的。」
我快步走著,祈禱路上有可以讓我搭一趟的出租車,可呼嘯而過的隻有公子哥轟鳴的跑車。
他依然跟在我身後。
有那麼一剎那,我覺得我的靈魂出竅了。
遠方山間的薄光是一曲神昭,我無處安放躁動的胸腔,天邊未垂入暮色的霞光蔓延。
我跑了起來。
不知要去向哪裡地跑,也不知道這麼做的目的,穿著高跟鞋的我磕磕絆絆,挎著的包,拖在地上的裙擺,所有的一切像是在阻礙我前行。
人生總是有很多很多讓人想要逃避的事啊。
一團煩亂,糾纏住肆意生長的欲望。
……我跌跌撞撞,扶著膝蓋氣喘籲籲著。
他還跟著我。
「跑夠了?腳別崴了。」
他要向我伸出手,我猛地拍掉了。
「你別管我!」
他的背後是燒得透紅的晚霞,他輕揚起眉毛,我猛地坐倒在地上。
好像是山間坐落的一處小濱水景觀,我的意思是……我的裙子湿了。
我抱著膝蓋,他站在我的面前。
……水淌過他的皮鞋。
他喊我的名字,我猛地將水揚向他。
「別來煩我!」
沿著他的眉眼,湿漉漉地滑落。
我沒來由地煩躁,不甘,失落。
「你能不能離我遠點,離我遠點啊?」
「江知悉到底為什麼要闖入我的生活,你為什麼非得一直跟著我?」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還看不明白嗎,為什麼要做我的朋友,為什麼要帶我玩……」
我受夠了關於你的折磨,我也受夠了我自己的。
我將臉埋進手臂,如果我的世界一片黑暗,那我是不是也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聽見水聲,覺得自己被陰影籠罩。
他大概蹲在了我身前,碰我時我抖了一下。
他攥著我的手腕,強行將我手給移開了,於是我猝不及防地與他對視,他眼裡如同夕陽落下赤忱的紅。
認真又,露骨。
山間的鳥撲閃起翅膀,水蕩起一串漣漪的波浪。
寂靜無聲,於是我猛然想起發泄完一通的尷尬。
紅了臉,想從他手掌裡收回手腕,他不讓。
「江知……」
唇舌被人堵住。
沒來由地心跳如擂鼓,男人的眼睫很長,吻我時落下一片細密的陰影。
他得寸進尺。
21
我手上拎著高跟鞋,被他背在背上。
上山的落日很悠長,我百無聊賴地數著他發尾到底亂了幾簇。
「還要走多久?」
他輕笑了聲。
「誰讓你亂跑,我車還停在山頂呢。」
「……」
我一點一點感受著臉頰經久不散的熾熱。
真是,太羞恥了。
被這麼熟悉的人表白,感覺連臉都不能要了。
「江知悉,這可是你說,你喜歡我的。」
我在他背上發出細如蚊吶的聲音。
「是啊。」
「你知道你自己喜歡我嗎?」
「知道。」
山間的野鳥蹬開晃悠的樹枝,落了一地簌簌的響。
「所以我才覺得,拿你沒辦法,悠悠。」
其實爬坡本就累,他卻還背著我。
「那你為什麼還找人假扮女朋友,來刺激我?」
我環緊他的脖子。
「所以呢,刺激到了嗎?」
他掂了掂我。
「你真幼稚,江知悉。」
……
那天,江知悉告訴了我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比如,我初中得以參加競賽的那個名額本該被找關系的人頂掉,是他偷偷幫我搶了回來。
比如高中時往我課桌裡塞牛奶連塞了一個星期的人,就是他。
比如我和別的男生走得近了他起哄,是他在吃醋。
比如那天他之所以坐直升機來給我過生日,是他想成為第一個跟我說生日快樂的人。
比如……他不知道該如何跟我說,他喜歡我。
「我跟窈灼是留學的時候認識的,算是老熟人了,那天突然提起我暗戀你這麼久都不會下手,她就說幫著我試探一下你。」
「誰知道她也是為了氣她的顧導啊,顧文星估計S了我的心都有了。」
「……」
所以早在一開始,就在做戲?
「那我就不用把那兩盒吃下去了。」
我撇撇嘴,又想起自己那天超市跟他發的誓。
江知悉把我送到了家門口,揉了揉我的頭發。
「嗯,不用,因為那兩盒還有別的用。」
「什麼……」
我話說到一半,猛地停了下來,臉又開始發熱。
於是面前的人笑了聲。
「想哪去了?」
額頭被他輕敲了下。
「我的意思是可以拿來吹氣球,懂不懂?」
……
誰,誰會拿那種東西吹氣球啊?!
我把他推出門外,猛地關上了門。
窗外的月色剛好漏進一隅的窗隙。
好像我聽見自己的心跳,是某個人從不曉得的兵荒馬亂。
23
有件事,江知悉不知道。
高三時他突然宣布要出國,我知道消息時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天。
那時覺得有被人耍了的不甘,甚至想拎著他衣領子質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明明答應了我要跟我考同一個學校,卻突然就說出國。
可……我到底沒什麼立場質問他。
隻能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風輕雲淡,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在意。
所以我依舊待在他身邊,看他沒心沒肺地笑。
他甚至還笑嘻嘻地問我:
「哥要出國,你就真沒一點舍不得的?」
我把草稿紙揉成一團,明明被他提起來就會揪心,還是輕飄飄地砸向他。
「去 America 了記得給我代購點東西唄。」
我那時,甚至都不敢問, 他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他走的最後一天, 最後一次來上課, 不知怎麼的,在課間和一堆男生打鬧起來。
人群推推嚷嚷的,就在我的後排。
我手中的筆到底在草稿紙上重復畫過多少次公式, 他的聲音夾在吵吵嚷嚷的人群中。
身旁的座位,猛地被人坐下了。
他大概是被推搡到我這個位置的, 一群人圍過來跟他鬧, 他被人擠著就突然靠在了我身上。
初夏, 剛穿短袖的季節。
男生後背的布料蹭在我裸露的手臂上,他越靠越緊,連皮膚熾熱的溫度都感受到了。
我埋頭寫題。
他就這麼靠我身上,和那群人嘻嘻哈哈的。
明明嘈雜的是人聲,明明鼎沸的是蟬鳴。
可寫不出題的是我,聽見自己心跳的,也是我。
……
江知悉走後,我依舊要衝刺高考。
年少的時候,不懂離別的含義。
所以當身邊的人走時,會因為痛苦而莫名其妙。
我不僅一次地夢見他。
從黃昏的落日醒來, 瞧見手中未寫下的題目。
夢裡的內容是:
他轉身賤兮兮地朝我笑, 問我幹嗎一直看著他。
而我紅著眼,問他為什麼丟下我。
?
番外
顧文星和窈灼的婚禮, 在初夏濺起的蟬鳴聲裡舉行。
某種程度上, 窈灼是個很異想天開的女人。
兩人的婚禮不僅沒大張旗鼓地舉辦, 而且還隻邀請了特別熟悉的親朋好友。
連舉辦場地, 都在他們家後院。
……我打開邀請函:
「屆時請到場的各位來賓每人準備一項才藝表演哈,作為我們婚禮的餘興項目。」
……哪家結婚讓嘉賓上臺表演節目啊?!
新郎新娘在臺下看個樂呵是吧??
總之就是,到場的大家伙還真都準備了節目。
唱歌,跳舞, 魔術,甚至連相聲都有。
熱熱鬧鬧的,不像婚禮,倒像是一群好朋友的聚會。
……甚至連菜, 都是在院子裡備了一大堆的自助烤肉。
好歹有了一項正常婚禮的節目,那就是拋繡球。
我本來在燒烤架旁眼巴巴等著肉滋滋冒油的,結果他家哈士奇突然來蹭我。
我被巨大的毛茸茸的生物拱得重心不穩往身旁倒,在我一邊的江知悉就攬了把我的腰。
然後繡球,正中我懷裡。
現場所有來賓猛地爆發出一陣起哄聲。
江知悉那人居然還欣然接受, 反正我是默默轉過了身。
他勾著我腰的手依舊未松, 在我耳旁呵氣。
「是不是該考慮下婚事了?」
「我未來的江夫人?」
「……」
對了,這兩人的婚禮還有最後一項內容。
那就是所有到場的來賓都得抽次籤。
按他們的話說,將抽出兩位「幸運」來賓。
一位將獲得他們這場婚禮的所有禮金。
一位將幫他們把婚禮現場打掃幹淨。
……這到底是誰出的鬼才主意啊?!
啊?!
我展開了我手裡的紙。
一旁的江知悉「哦?」了一聲。
所以你說巧不巧。
2
「「「」我抽到了把現場給打掃幹淨。
……
直到人都走光, 我拿著掃帚盯著雜亂的現場。
真的, 真的會有主人直接把來賓丟院子裡打掃衛生的嗎?
江知悉在我一旁發笑。
我舉起掃把剛準備敲他, 突然發現掃把的頂端合不攏。
打開來,是扎成一圈的紅票子。
以及窈灼手寫的字。
「在我的老家,打掃新婚現場的人來年會獲得滿滿的桃花運哦。」
「如果你有了心上人, 你們一定會和和滿滿,白頭偕老。」
「花好月圓,喜事連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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