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南第3章

 

「麻煩你了……」

我去接他手中的棉被想要幫忙，卻被他避開。

 

段青野嘆了口氣，嗓音很低。

 

「小同桌，不用總是這麼懂事。」

 

12

 

晚上。

 

我失眠了。

 

段青野就睡在床側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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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我心跳就有些快。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和異性睡得那麼近，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

 

我拘謹地攥著被角，又翻了個身。

 

恰好門外響起一陣玻璃、磚塊碎裂的鈍響。

 

腦海中閃過爸媽將碗筷砸到我身上的畫面。

 

應激反應促使我瑟縮了一下，直直翻下了床。

 

很巧，掉進了段青野懷裡。

 

他變得呼吸有些重，將我攏進被子裡。

 

「有摔到哪裡嗎？」

 

「沒，沒有……」

 

「附近有個工地在違規施工，前段時間被舉報後才消停，沒想到今晚又開始了。」

 

他輕輕拍著我的背安撫。

 

「我出去看一下，看看能不能制止。」

 

「段青野……」

 

那股聲音還在加重。

 

我聲音有些發顫。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就到類似的聲響就會忍不住冒冷汗。

 

他敏銳地察覺到我的不對勁。

 

「害怕？」

 

「嗯。」

 

「那我不走了。」

 

心慌的感覺漫上來，身體仿佛墜入深海接近溺斃。

 

我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麼。

 

「段青野……你能陪我睡嗎？」

 

女孩仰頭無助地望著他，眼裡是百分百的信任。

 

細聲細氣的請求撓得他心髒發軟。

 

段青野眸色晦暗，頸側的青筋因為克制變得明顯。

 

理智都快被燒沒了。

 

「好。」

 

段青野將我裹進空調被，然後隔著被子將我撈進懷裡緊緊抱住。

 

他嗓音啞得厲害。

 

「不怕了，我陪著你。」

 

「段青野……」

 

「閉嘴，睡覺。「

 

「太緊了……」

 

「小同桌，我要頂不住了。」

 

我慢半拍地領悟到他的言下之意，臉頰爆紅。

 

13

 

第二天。

 

我剛進教室，就看到陸聞舟堵在我桌前。

 

他眼下一片暗青色，似乎一夜未眠。

 

「小南，你昨晚去哪兒了？」

 

「我去給你送蛋糕，可阿姨說你根本沒回家。」

 

「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找到你。」

 

我拉開椅子，顧自整理。

 

「和你沒關系。」

 

段青野不急不徐地走過來將他擋開，然後轉身將練習冊遞給我。

 

「落了。」

 

「我說怎麼找不到。」

 

陸聞舟語調變得急切：「你們昨晚在一起？」

 

我煩躁地瞪著他。

 

「是又怎麼樣？」

 

「段青野你他媽怎麼敢啊！」

 

陸聞舟聞言雙眸赤紅，瘋了一樣給了段青野一拳。

 

段青野抬起手背蹭過嘴角的血漬，然後按著陸聞舟的腦袋狠狠砸在桌面上。

 

「你他媽在想什麼啊。」

 

陸聞舟捂著額角，面色瞬間慘白。

 

「小南，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沒有分給他一個眼神，拉過段青野的手：「我陪你去醫務室。」

 

「小南……」

 

我諷刺地勾唇。

 

「別這麼叫我，我嫌惡心。」

 

戚若若心疼地去攙扶陸聞舟，反被他甩開。

 

「聞舟，我好疼……」

 

她跌在地上，滿眼震驚。

 

陸聞舟有片刻失神，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安慰。

 

14

 

那天之後，陸聞舟不再圍著戚若若轉了反而每天等我放學。

 

就算被我無視，他也不惱。

 

隻是如從前那般朝我笑：「小南，我等你。」

 

好幾次，我都聽見戚若若壓抑的哭聲。

 

但陸聞舟眼底沒有一絲波瀾。

 

不過這些都和我沒什麼關系了。

 

我原以為我終於擺脫了他們。

 

直到畢業典禮那晚。

 

我作為優秀畢業生在後臺休息室準備演講。

 

戚若若突然進來，直接反鎖了門。

 

我警惕地後退。

 

「你幹什麼？」

 

她不甘地望著我，眼神陰鸷。

 

「明明我才是女主。」

 

「他們都應該討好我才對啊。為什麼段青野始終對我那麼冷漠，現在就連陸聞舟都不聽我的話了。」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是你搶走了我的一切。」

 

戚若若瘋瘋癲癲地念叨著「我才是女主。」，掏出打火機點燃了窗簾。

 

我摸索到化妝桌上的手機想要報警，卻被她狠狠推倒。

 

後腦勺磕到鏡子邊框，我疼得幾度眩暈。

 

大火瞬間轟然竄起。

 

休息室空間很小，滾滾煙霧很快就濃度過高嗆得我無法呼吸。

 

身體被戚若若SS壓住。

 

我拼命地呼救，嗓子火辣辣地疼。

 

很快就失了力氣。

 

意識模糊間，我看到陸聞舟撞開了門。

 

「陸聞舟……救我……」

 

戚若若忽然趴在我耳邊笑了。

 

「蔣圖南，我才是最後的贏家。」

 

話音落下。

 

她將我撞破腦袋時流到地上的血汙抹到臉上，嬌嬌弱弱地哭了。

 

「聞舟，我感覺我要S了。」

 

我的胸口劇烈起伏，用僅存的力氣向陸聞舟搖頭。

 

「別信她，求你了。」

 

「小南，現在不是怄氣的時候，若若傷得太重了，我必須先送若若出去。」

 

他眼底閃過掙扎，隨機抱起戚若若朝外面狂奔出去。

 

我絕望地嗚咽著，終是脫力地軟倒在了地上。

 

隻能眼睜睜看著吊燈向我砸下來。

 

昏過去前，我恍惚看到了段青野將我摟在懷裡。

 

15

 

再睜開眼，是在醫院。

 

耳邊是儀器的聲響。

 

我嘗試動了一下手指，發現身上沒有很嚴重的傷痕。

 

「你終於醒了。」

 

護士拿著病例過來。

 

「我……」

 

「放心，除了後腦勺那處外傷，沒有嚴重的問題。主要是一氧化碳中毒引起的窒息，好在搶救及時，後期隻要好好休息就可以恢復。」

 

「請問段青野呢……」

 

「你是說那個和你一起被送過來的男生？聽說他是替你挨了一下，背部傷得很重……」

 

我眼眶一酸，強撐著床上的欄杆就要下地。

 

「诶，你別動，你現在要靜養。」

 

護士著急地扶住我。

 

「小南！」

 

陸聞舟聽到動靜推開門衝了進來。

 

他走得太著急差點平地摔。

 

「小南，聽話，我們先好好休息。」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滿是愧疚。

 

「滾開。」

 

我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陸聞舟執拗地不肯放手。

 

「小南，別拿身體開玩笑。」

 

我現在沒有力氣和他對抗，隻能喘著氣停住。

 

「陸聞舟，戚若若還好嗎？」

 

陸聞舟眼神變得閃爍，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

 

「她壓根沒有外傷對嗎？那你猜她滿臉的血跡是哪兒來的。」

 

我氣笑了，毫不掩飾話語中的譏諷。

 

戚若若拎著果籃進來，歉疚道：「小南，真的很對不起。我當時太害怕了，我吸了太多濃煙腦子很暈，才以為是自己受傷了。」

 

「畢竟那種情況下，誰都會以為自己要S了。」

 

陸聞舟的肩膀頹然地塌陷下去。

 

「小南，怪我當時來不及分清傷勢。」

 

「可我明明告訴你了，是你不信我。」

 

我直視他，一字一頓道。

 

「陸聞舟，你又一次不信我。」

 

陸聞舟蒼白的嘴唇微微翕動，沉默了。

 

戚若若牽住他的手，笑得得意。

 

「小南，這話就是你的不對了。」

 

「遇到危險，誰都會選自己心愛的人。」

 

「聞舟相信我先救我，那不是很正常的嗎？」

 

我也笑了。

 

「戚若若，那就祝你們能永遠相愛下去。」

 

她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害我，無非是篤定了休息室沒有監控。

 

可她不知道，我為了防她早就隨身帶了錄音筆。

 

在她進門那一刻，我就按下了錄音按鈕。

 

16

 

段青野躺在病床上，身上纏著層層紗布。

 

他額前細碎的頭發順在額前，凌厲的五官都燃著淡淡的倦意。

 

心中緊繃的酸澀感在見到他的瞬間決堤。

 

我的嗓音染上哭腔。

 

「段青野，是不是很疼呀。」

 

他朝我張開雙臂，笑得散漫。

 

「疼，疼的要S。」

 

「但是你抱抱，我就好了。」

 

「哭什麼，都說了抱抱就能好。」

 

我將腦袋埋在他頸窩，悶聲。

 

「段青野……」

 

「我在。」

 

「我好害怕我見不到你了。」

 

「怎麼可能。」

 

「當時真的太危險了，你不應該這樣衝進來的。」

 

「可是你在裡面。」

 

他捧住我的臉, 認真道。

 

「你讓我怎麼做得到冷靜。」

 

心跳突然變得很快。

 

我望著他，而他的眼裡隻有我。

 

「小同桌，我從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歡你了。你小小一隻, 很愛哭，但偏偏是這樣的你, 凡事都要爭第一。」

 

「開學那天，我去搬點名冊, 看到你的名字是蔣圖男。全班自我介紹的時候, 我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你身上。我以為你會感到難堪，會想要逃避。但你落落大方地說，你叫蔣圖南，這是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

 

「背負青天, 而莫之夭阏者, 而後乃今將圖南。

 

「那一刻, 你在我眼裡是發著光的。」

 

「也是從那天開始, 我總是控制不住被你吸引。」

 

「我想我的覺醒就是因為你。」

 

「你才是我心中, 真正的女主角。」

 

17

 

高考當天, 我將戚若若的惡行全部曝光。

 

她為此發揮失常進了大專, 還面臨著刑事責任。

 

輿論愈演愈烈, 最終錄取她的大學也選擇了將她退學處理。

 

據新聞報道, 受不住打擊的戚若若得了失心瘋。

 

在法庭上被判刑後，成天嚷嚷著自己是氣運之女。

 

陸聞舟在去往考場的路上得知真相後崩潰地來祈求我原諒, 為此錯過了考試時間。

 

但我沒有選擇見他。

 

高考結束後，我徹底和家裡斷絕了關系搬出來獨居。

 

他更加找不到我。

 

聽說他後來選擇了復讀, 但整個人的精神都毀了。

 

再見到他是我大三那年。

 

也是我和段青野在一起的第三年。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我的出租屋樓下, 手裡緊緊攥著一張錄取通知書。

 

「小南……我終於考上了 A 大。」

 

「我沒有失約。」

 

「我們還和從前那樣好不好？」

 

「失去你, 我才明白我喜歡的人是你, 對戚若若隻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

 

段青野冷哼一聲，攬著我腰肢的手無聲收緊。

 

我沒有搭理陸聞舟。

 

他卻偏執地守在樓下，一晚又一晚。

 

哪怕大雨滂沱也不願意離開。

 

人們總是容易用一種自虐的方式制造出一種痴情的假象來使得自己站在感情的道德制高點上。

 

獲得一種畸形的付出感, 或者彌補曾經踐踏感情的虧欠。

 

但真正的深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表達愛意的首要條件, 是要讓對方感受到被愛。

 

而事實上無論是暴雨夜去對方家樓下站著或者是放下自尊認錯道歉，好受一點的都隻有犯錯者自己而已。

 

比起贖罪這更像一場自我感動的表演。

 

所以如果她想挺進決賽，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我缺考。

 

「（熾」與其說是在挽回對方，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的良心。

 

因為那些脫口而出的羞辱、下意識的背叛, 就像潑出去的水一輩子都收不回來。

 

隻有受害者知道這一切S傷力有多大。

 

也隻有加害者才會覺得一切還有重來的餘地。

 

所以，我永遠不會選擇原諒。

 

陸聞舟在我這裡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我不屑於給他任何回應。

 

他想站, 那就站著。

 

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也無法牽動我任何情緒。

 

但段青野卻醋得不行。

 

望著落地玻璃窗下那個湿漉漉的身影，他將我壓在沙發上。

 

「雨好大，我回不了宿舍了。」

 

我失笑，佯裝不懂。

 

「我家有傘可以借你。」

 

段青野極輕地笑了一下, 按住我的腰。

 

嗓音透漏著危險。

 

「寶寶, 哭給我聽好不好。」

 

事實證明不要和吃醋的段青野開玩笑。

 

那天晚上，我嗓子都哭啞了他都不肯停下。

 

天光微亮的時候，

 

我已經近乎昏S過去。

 

朦朧間聽見一段鈴聲和段青野餮足的低喘。

 

「我為什麼沒下樓？嗯, 就是想你的那樣嘍。」

 

「我家寶寶可沒力氣接你電話，她哭都哭不出聲了。」

 

下一瞬，

 

熾熱的吻又落下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