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知春第1章

我和周辰譯恩愛了一輩子。

 

可他彌留之際，卻喊了一對陌生的母女來醫院。

 

還把所有遺產留給了她。

 

將S之際，他竟然看也沒看我一眼，隻握著那女人的手說。

 

「這一輩子，你是我最大的遺憾。」

 

我想起來了，這女人我五十年前好像見過。

 

是我們村東頭的那個喪夫的李寡婦。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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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S了我的是孫子，讓我顧家絕後，你會遭報應的！」

 

房門撞在門框上，哐當一聲來回撞擊著。

 

婆婆怒氣衝衝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她一直看不上我，我是知道的。

 

但孩子為什麼會沒了？

 

還不是五十年前的那天，周辰譯下班後卻遲遲未歸，我見天都黑透了他卻還沒回來，外邊又下著大雨，這才拿了雨傘匆匆出門去找。

 

哪知迎到半路才知道周辰譯竟是冒雨幫著那個女人收谷子去了，我看到兩人並肩走著好像很是親熱，便不快地轉頭就走。

 

哪知路上遇到泥石流，原本在我身後的女人嚇得撒腿就跑，可惡的是越過我時還順手推了我一把。

 

而我當時正轉頭去看周辰譯，一個踉跄之下肚子便重重地磕到了地上的石頭。

 

等我看到雙腳流下的鮮血之時，這才知道我失去了腹中的孩子！

 

而在我婆婆的眼裡，則是我自己S了我腹中的孩子。

 

我沒想到前世剛把周辰譯挫骨揚灰的我，轉眼就回到了五十年前。

 

周辰譯和五十年前一樣，在婆婆走後才走了進來。

 

2

 

「孩子沒了還可以再生，別哭了。」

 

周辰譯冷淡俊逸的眉眼映入眼簾。

 

「她不是故意的，你別揪著不放。」

 

這張臉年輕時還真是好看啊！

 

不像年老時一身的老人味，老人斑。

 

但是這張臉再好看，怎麼說出來的話，卻這麼讓人作嘔呢？

 

她不是故意的？我揪著不放？

 

周辰譯倒是偉大得很，想用我的孩子，來祭奠他們這對苦命鴛鴦的愛情？

 

想什麼呢？

 

我視線略過他環視了眼周圍，嘴角勾了起來。

 

還真是重生了啊！

 

重生在五十年前。

 

這時候的我，還沒有因為小產又被婆婆日日磋磨而壞了身子。

 

這時候的我，還沒有因為信了周辰譯的鬼話而選擇放過那個女人。

 

「她日子過得不容易，你別添亂。」

 

3

 

和前一世一樣。

 

周辰譯就連勸我的話，都一模一樣。

 

而我腦袋進水，怕他不高興，然後也竟然真的算了。

 

是的沒錯，在我看來他很多行為和李寡婦太過親密而被我發現，甚至在我的孩子被李寡婦害S後，我還是怕周辰譯不高興。

 

便算了。

 

因為前一世的我，最怕周辰譯的冷臉了。

 

他隻要不高興，就那麼淡淡地看著我。

 

或者一個月兩個月不和我說一句話，我就會什麼都妥協。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這事畢竟鬧得有點大。

 

在這之後，就是聽說李寡婦不知道什麼時候帶著女兒跑了，李寡婦的婆婆遍尋不著，這事便不了了之。

 

誰能知道，原來這兩人竟然是被周辰譯藏了起來呢？

 

而且一藏就是整整五十年。

 

整整五十年吶。

 

我就奇怪，這次小產後，周辰譯再沒有和我親近過。

 

美其名曰是不想我再受罪。

 

可是在這之後，我日日被婆家罵是生不出蛋的雞。

 

是讓顧家絕後的罪魁禍首。

 

可周辰譯呢？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隱身了。

 

任由我來承受旁人的闲言碎語。

 

曾經我也曾下了很大的決定，不顧羞恥地在夜裡鑽入了周辰譯的被子。

 

可他呢？

 

我恍惚現在還能記得他那張好看的臉上，滿是厭惡。

 

他說：「你的腦子裡怎麼隻有那等齷齪事？」

 

周辰譯大學畢業，有學識有文化，有能力。

 

現在還是個車間主任呢。

 

他說得總是對的。

 

不像我，隻讀到初中就因為家裡窮，沒讀了。

 

他說得就好像，我的主動，是一件多麼不要臉的事情。

 

不過那次之後，我也就歇了再和他親近的心思。

 

整整五十年，我們真正做到了相敬如賓。

 

我以為，夫妻都差不多是這樣的。

 

4

 

前世的我，一年前伺候走了生病半年的公公。

 

二十多年後，也送走嫌棄我半生的婆婆。

 

接下來的三十年，我日日圍著鍋臺轉，眼裡隻有周辰譯。

 

我甚至已經想好，如果日後我先S，我要怎麼妥當地安排好他的餘生。

 

可他臨S前，卻叫來了李寡婦母女。

 

他說，他最後的遺憾，是沒能和她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他說，我的所有財產，除了房子，其他的都留給你。

 

他說，念春隻有一個人。

 

不像你有一大家要顧，她也用不了幾個錢。

 

他仗著要S了，終於用不上我了。

 

便肆無忌憚地無視我，傷害我。

 

可是，哪怕我在他S後憤怒地將他挫骨揚灰又如何？

 

我這一生，依然還是一個笑話。

 

李翠娘甚至什麼都不動作，周辰譯就什麼都替她考慮好了。

 

我恨，我憤怒，我滿腔的怒氣無處發泄。

 

可周辰譯的骨灰都被我揚了，我就連鞭屍都做不到。

 

就在我準備聯系律師起訴李翠娘，追回這些年周辰譯用在她身上的財產和已轉到她名下的遺產時，我卻因煤氣中毒S了。

 

怎麼就那麼巧，在我起訴李翠娘之後就煤氣中毒了？

 

現在想來，我雖年紀大了，卻也腦袋並不糊塗。

 

可是我分明記得我S的那天，我分明並未開過煤氣。

 

其中的重重，現在想想都不寒而慄。

 

5

 

不過，現在並不是翻舊賬的時候。

 

前世的這個時候，我剛小產，而周辰譯也正好稍微有那麼點愧疚，便想要請假照顧我幾天。

 

是我，不想影響他的工作，所以拒絕了。

 

「你既然不要我照顧，那我明天就去銷假，我……」

 

「已經請了就請了吧，我聽人說吃雞蛋補身子，你去換點回來吧。」我淡淡道。

 

周辰譯詫異地看了我一眼，但他還是點點頭，沒說什麼轉頭走了出去。

 

我和他是媒人介紹認識的，他對我一直都是這樣淡淡的。

 

以前我覺得他話少，有時候我忍不住想和他說一些瑣事都顯得我聒噪。

 

現在嘛，倒是正好。

 

養身體的日子實在是無聊，我看到周辰譯放在書房的課本，便忍不住拿來看了起來。

 

這個時候國家剛恢復高考幾年，而周辰譯也是前幾年才考上的大學。

 

見識過後世祖國的大變化，我深刻地知道有文化和沒文化的差別。

 

其實我初中三年的成績也是很不錯的，若不是家裡實在揭不開鍋，我想我也會有緣高考的。

 

看著周辰譯滿屋子的書，我愛不釋手地抽出了高中的課本。

 

我想，前一世的我已經在泥潭裡掙扎了一世。

 

這一世的我，是不是可以有不一樣的人生。

 

6

 

周辰譯提著一籃子雞蛋回來的時候，我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裡。

 

畢竟比別人多擁有了五十年的人生閱歷，我看起這些書來，更是得心應手。

 

「怎麼看起書來了？」周辰譯放下籃子，難得地主動和我說起了話。

 

我想，如果我還是以前的我，肯定是要被他這舉動暗暗開心半天的。

 

但現在，我也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雞蛋蒸好了嗎？可以放幾個紅棗下去一起蒸。」

 

周辰譯嘴巴動了動，看了我一眼，又一聲不吭地轉頭出了屋子。

 

我低頭，繼續翻起了手裡的書。

 

對於周辰譯照顧我這事，我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7

 

「周大哥在家嗎？嫂子好些了嗎？」

 

周辰譯開門時，外邊一個女人鑽了進來。

 

女人穿著一條水藍色的裙子，因為下雪，進來的時候臉頰凍得通紅。

 

「這麼冷怎麼過來了？」

 

周辰譯心疼地扯了自己的圍巾，圍在了女人的脖子上。

 

女人笑著看了我一眼，轉而想要把圍巾拿下來，

 

「周大哥，別，一會兒嫂子該誤會了。」

 

周辰譯皺眉朝我看來。

 

我淡淡看著他們表演。

 

看我沒有多餘的表情，女人這才忽然想起來什麼：「看我，我這是給嫂子送雞湯來的。」

 

周辰譯面色一變，心虛地看了我一眼。

 

「什麼雞湯？」我下意識道。

 

「哎呀，就是剛才，周大哥給我送了一隻雞過去，他說我體弱應該多補身體。

 

「嫂子你看，我一個人也喝不完。

 

「再說您還坐著小月子呢，您更應該補補才是。」

 

女人和這裡的女主人一般，自顧自地從廚房拿了個碗出來，倒出雞湯，這才匆匆忙忙地走了。

 

女人走後，場面難得地靜了下來。

 

我淡淡看著周辰譯沒說話。

 

我的孩子被她推沒了，而我隻配吃雞蛋。

 

那個女人，卻「體弱」該吃補身子。

 

我知道這事李翠娘赤裸裸地給我示威來了。

 

看，你是他周辰譯的妻子又如何？

 

你們的孩子沒了又如何？

 

孰輕孰重。

 

一目了然。

 

我放在膝頭的手SS地握緊了。

 

我告訴自己，不要氣啊！

 

不要氣。

 

一切等養好身體再說。

 

前世孩子沒了，婆婆看不慣我在床上躺著，日日讓我去溪頭洗衣服。

 

一日三餐地圍著周辰譯轉，哪裡有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的時候。

 

身子骨也就這樣虛了下來。

 

年紀大了更是腰酸背痛，各種病症都找上門來。

 

這一世，我。

 

必須照顧好自己。

 

一切都等身體養好再說。

 

8

 

周辰譯面色一陣白一陣青地站在門口看著我，似乎正等著我開口質問。

 

可我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便低頭繼續看起了書。

 

周辰譯似乎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

 

我知道他正等著我質問，然後他又可以用他一貫的冷淡的態度，不冷不熱地看我一眼。

 

就好像隻要我質問，就又是我無理取鬧一般。

 

但是，現在的我。

 

才不會浪費這個力氣。

 

9

 

我足足坐了一個月的小月子。

 

期間我婆婆也曾來鬧過，說我不顧自家男人的S活，隻顧著自己享受。

 

又哭天搶地，說兒子不孝，自家老娘都沒有這麼伺候過。

 

我知道兩人一個演，一個沉默，不過是等著我開口說，算了你去上班吧。

 

但是，怎麼可能呢？

 

我不過是說：

 

「你兒子給小產的老婆吃雞蛋，卻給那個女人送了一整隻雞過去。

 

「你兒子每月的工資大半都拿去接濟了人家李寡婦。」

 

然後我婆婆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雞，愕然地收聲看向了周辰譯。

 

周辰譯呼吸一窒，也驚訝地朝我看來：「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

 

前世他可以把所有的財產偷偷地轉移到那個女人的名下，卻說什麼我孤身一人，用錢的時候少，便「仁慈」地勉強給我了留了一個棲身之所。

 

想必現在做出每月工資拿去接濟那個女人的事情來，也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