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罔論,他今日頭冠不是素冠,竟還插了發簪,玉冠周圍一圈碧色寶石,在月光下交相呼應,更襯得他格外得明豔動人。
再細細瞧過去,他這身衣服也不像在校場的沙子堆裡打過滾,甚至不惹塵埃,規整熨帖,是最精致的月白色蜀繡。
我愣住了。
仰頭的間隙,那袍子便輕輕披在我的身上。
宋雲照蹲下身,給坐在廊檐下的我,細心系上扣帶。
系完後,卻隻定定望著我。
我吞了吞口水,婆母的話依舊在耳畔回蕩——「與溪,婆母求你一件事,你先不要同雲照說出真相,好不好?」
「他口齒笨,面冷心熱,久在軍營,未經人事。即便覺得你是他娘子,隻要你不肯,他斷不會做出格的事。萬萬不可刺激他,若真被刺激成一個傻子,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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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子心切,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危險,做娘親都想要努力為孩子規避。
所以,我得演這場戲,一直演到宋含山回來。
婆母說,宋含山紈绔,但不是是非不分之徒,他心中敬重哥哥,定然也會理解。
我對這話抱有懷疑,但也沒有他法。
我回過神,發現宋雲照望著我,臉頰越來越紅。
我不解地問:「怎麼了......」
下意識想叫大伯哥,生生改成了「雲照。」
隻不過,宋雲照聽到這聲喚,眼神更加躲閃羞赧。
這個在戰場上嗜血S敵的猛將,低垂著頭,結巴地問:「娘子,今晚你要來我屋歇息嗎?」
5
我連忙搖頭。
宋雲照神色黯然。
我絞盡腦汁,勉強找了個借口,「我同你原先就是分房睡的,你要早起練劍,同我作息不同。」
宋雲照連忙說:「我定然悄悄起,絕不發出聲音。」
我嚇得心髒亂顫,他那張臉簡直是勾魂奪魄的S器,若非我及時轉開眼神,差點就要被他勾著走了。
我克制地說:「你如今還要養病,暫且先分開睡。」
宋雲照方亮起的眼眸微微凝住,他的笑容緩緩消失。
不知想到了什麼,低下頭,輕輕撫摸了一下那道猙獰的傷口。
傷口還沒好全,一片通紅。
即便我這個外人看到,都不由心疼。
他低聲說:「我知道了,那娘子早些歇息吧。」
我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和他再說些話,可又沒有什麼理由叫住他。
我呆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在內心不斷告訴自己,他終究不是你真正的夫君。
宋雲照次日便又沒了昨晚的頹喪。
他難得休沐,赤著身子在庭院中練劍。
我昨晚沒睡好,今日起得早,一出門,便看到了那精壯有力的腹肌。
我呆了一下,等笑得花枝招展的宋雲照丟了劍向我跑來時,我才意識,這是我頭一次看到男子的身子。
真漂亮。
讓我莫名想到了早年在林場見到的那隻白虎。
它弓著背,把幾個隨從嚇得跌下了馬。
有人大聲驅趕,聲線顫抖,那白虎自然不躲不避,悠闲地繞過眾人,那條尾巴蹭過我石榴紅的羅裙,幾步飛躍,消失在了雪堆裡。
我想著,卻覺得滾燙有力的手指纏住了我的衣角。
抬頭,宋雲照離得極近。
他低聲說:「別躲我,我讓工匠打了副面具,以後都不醜了。」
他說著,跑了過去,將那精致的面具戴上,說是面具,其實更像是幾根金絲糾纏的臉飾,夾在他的耳廓後,包住他的颧骨和下巴。
宛如被摔碎的玉镯,小心翼翼用金片包好。
如今,更多了幾分令人憐惜的脆弱。
我盯著他看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誤會我嫌棄他醜了。
鬼使神差間,我走了過去,低聲說:「你不醜。我不覺得你醜。這道疤是你庇護京城的象徵,誰敢說你,我就替你罵回去!」
宋雲照愣了一下,繼而不好意思地笑。
他摘了面具,捏在手裡,颧骨生出紅暈,眼神閃躲,不知該看我,還是不該看我。
「多謝娘子。」
我粲然一笑,「多禮了。」
6
日子似乎就這麼平淡如水,又暗波湧動的飛逝。
宋雲照一天天恢復過來,記起來的人越來越多。
我想,等他康復,或者等宋含山回來,我們之間的緣分就斷了。
日後,他還是我以禮相待,一年說不過一句話的大伯哥。
中秋節前,府中忙亂,我正和丫鬟商量著明日的禮單,卻覺得有枚梨花落在了我的肩膀。
我仰頭,看見宋雲照坐在院牆之上,抱著一簇花,衝我招手。
一朵又一朵的梨花落下,宛若給我鋪就了一條路。
我迷惑地走過去,他垂眼望我,宛如一尊含笑的玉面菩薩。
「明日不得空,今日我陪娘子偷偷逛逛夜市吧。」
那雙手伸出來,勾魂引魄,要將我誘到牆外。
我愣愣看著他。
隻覺得,周遭一切都消失了,恍神間,我的諸多考量,明日的安排打算,所有吵鬧的丫鬟都消失不見。
整個天幕下,就隻有我和他。
宋雲照此人,真是個妖精。
我下意識抬手。
忽然,夜風吹拂,吹走了滿地殘花。
「易小姐,我有——哥?你怎麼騎在牆上?」
一聲驚呼,我僵在原地,緩緩轉身,來者正是我那位還未行過婚事的郎君,宋含山。
7
宋雲照方才恍若不要錢的笑,頓時收斂。
他擺正了神色,輕聲說:「你小點聲,我帶你嫂子偷跑出去玩。」
「哈?」宋含山驚得眉毛都快飛了,吼破喉嚨似的發出一陣驚呼。
宋雲照皺眉,臉色一沉,頗有中大家長的威懾。
宋含山卻沒收住口,大聲說:「她怎麼會是你妻子?她明明——」
我滿頭大汗,又怕惹出事端,連忙制止住宋含山:「二公子,借一步說話,實有隱情。」
我急匆匆帶宋含山離開,沒有注意到宋雲照在我身後的一聲輕呼。
他見我沒有回頭,眼神黯然,卻又耳聰目明,聽見了下人們的竊竊私語——
「宋二公子終於回來了,他和小姐的親事估計也在即了吧。」
宋雲照僵住。
次日請安時,宋雲照和宋含山顯然有些不太對付。
婆母無奈:「今日是中秋節,何必吃了這許多火藥。」
宋含山不滿地說:「佳節到了,也該討個好意頭,讓府中來門喜事了。」
他又微笑:「往日裡哥哥要什麼都給他,做弟弟的爭不過他,我明白。我爭不來爹娘的寵愛,也爭不來旁人的青眼,如今哥哥更是要踩在我頭上作威作福了不成。」
「你這說的什麼話!」宋大人怒了。
但宋雲照微微低頭,往日裡不容任何人冒犯的冷面閻羅,頭一次露出這種任人欺負的脆弱神情。
他一言不發,甚至看到弟弟的眼刀時,顫抖了一下,低著頭躲開。
一頓飯不歡而散。
我沉沉嘆了口氣,剛從回廊轉過,卻看見了猶豫不決的宋雲照。
他見到我,吞了吞口水,緊張地捏緊手指。
容貌狠戾的大伯哥如今耳朵紅到滴血,卻堅定地在回廊上堵住我。
「我聽到他們都覺得你該和我弟弟成親了。」
他低著頭說:「為夫是配不上你。嘴笨,人老,臉也長得粗礪不堪。是我得意忘形,總愛找你聊天。卻忘了整日裡將這張帶傷的醜陋臉龐擺在你面前,你會嫌棄、害怕。」
他顫抖著捏緊手臂,別開臉,輕聲求饒:「但你不會真和他走,對吧?」
他隱忍了一會兒,猶豫地說:「含山他,含山他......」
宋雲照似乎沒背地裡說過別人的壞話,所以猶豫不決。
他最終下定決定般低聲說:「含山他不算良人。別棄了我。」
說到最後,他的聲線都變得哽咽。
宋雲照輕輕轉過頭,一滴淚,如珠線般從下巴滑落。
鬼使神差間,我下意識舉起帕子,給他拭淚。
外表看著那麼堅硬的人,頰肉竟然滾燙又柔弱。
宋雲照輕輕扶住我的手背。
一瞬間,我們四目相對。
宋雲照眸光閃爍,最終轉為堅定,「隻要你開口說好,我就把你搶回來好不好?縱使所有人都瞧不上我,覺得我配不上你,隻要你別丟下我,我就一輩子跟著你,好不好?」
我心髒劇烈跳動,忍不住張開口。
「有刺客!來人啊!」一聲慘叫蓋過天幕。
宋雲照臉色變了,他聞聲望去,匆匆囑咐我盡快回院中,接著就抽刀一躍,消失在黑夜裡。
直到半夜,那刺客被抓住待審。
可宋雲照又暈過去了。
這一回,我吸取上一次送禮送晚的教訓,跟著宋含山和公婆二人,一同守在外間。
隻是,當宋雲照幽幽轉醒時。
他睜開眼,驀然與我對視。
那一瞬間,他的眼神從熟悉到回憶,從訝然到尷尬,再到拼命掩飾也掩飾不住的心虛。
他緩慢地移開臉。
我:「?」
一個想法悄無聲息地在我腦海生起。
不會......莫非.......難道,他恢復記憶了?!
此時人多,我不方便問。
隻見宋雲照低著頭,輕輕揉動額角,「頭疼。」
他微微掀起眼皮偷看我,「娘子怎麼不坐近些?」
他合該是很少撒謊的,撒起謊來,臉都快僵了。
我沉默了。
宋含山在沉默中爆發:「夠了!這是給我訂的親事!易與溪是我的妻——」
「啊......頭更疼了。」宋雲照蹙眉,無力地倒在引枕上。
急得婆母直接捂住宋含山的嘴。
宋雲照雙眼波光潋滟, 衝向我,宛若春水含波。
「娘子, 方才可否受驚了?」
我復雜地看著他。
我們心照不宣。
宋雲照溫聲細語, 抬眼用商量的語氣問:「若, 我這病一輩子都好不了, 你當如何?」
他有些緊張, 等待答復間,不敢望我。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
宋雲照此人, 看著是個冷心冷情的莽夫,沒成想, 心眼子卻這麼多。
「你若不想......我不會逼你, 隻要你說個不, 我的病明日就能好。」他連忙說。
我忍不住笑了,笑得無奈。
堂堂大將軍, 難得露出這麼脆弱緊張的面容。
我不得多看兩眼。
我輕聲說:「好, 那就一輩子吧。」
宋雲照的眼眸瞬間亮起。
8
他是個講究人,做事麻利, 麻利到有股狠勁。
宋家的婚事立刻改成了他的名字。
宋含山原本氣炸了, 但當宋雲照許給他一大筆錢, 在杭州安置了院子後, 他倒也無所謂成不成婚。
燭火四起,燈籠炫彩,歌舞齊動。
「(總」我也覺得喜聞樂見,宋含山這種人, 還是不成婚的好。
我與宋雲照的婚事定在了下月初八。
他買了宋府隔壁的院子,不遠不近, 關上門也可過自己的日子。
婆母問起時,他隻推說到底是搶了弟弟的婚事, 另立門戶, 也能少點流言蜚語。
但他私下裡笑著衝我說:「我看出來,你待在宋府,多少有些不習慣。日後,你就是咱家的女主人,少了許多規矩, 也能過得輕松自在些。」
我心頭一暖。
他不好意思地撓頭, 「當初怕給你多事, 我都沒和你說幾句話呢, 沒成想,受了傷,摔壞了腦子, 反而因禍得福。」
我忍不住問:「難道你真的那時候就......」
宋雲照定定望著我:「何必驚訝?你是個頂好的人, 自然能被旁人輕易喜歡上。隻是先前我知道我們不可能,便壓根不敢起別的心思。」
他低頭感嘆:「若非命運弄人......」
我握住他的手, 他的掌心溫熱而柔軟。
那一瞬間, 我突然沒有了身為婚姻棋子的冰涼感。
命運弄人,我沒想到,老天佑我,竟然讓我這身如浮萍之人, 陰差陽錯得此良人。
他的眼眸被燭火照出微溫的橘色光芒。
我們四目相對。
總覺得此時的日子似快似慢,那床頭小幾擺放的龍鳳蠟燭,似乎能燒一輩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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