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陸慕白放妻書那晚,我駕著馬車回南亭驛。
布袋裡,銀針、镊子、姜蒜、錘子、小刀,這便是我謀生的全部。
臨走時,曾受我恩惠的老僕淚眼相送:
「小少爺放學回來若是找不到娘親,會哭的。」
我回頭望了一眼偌大的陸府,鴉雀無聲。
「不會的。」
我生的兒子,和他父親很像。
都嫌棄我女仵作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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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不欲婚嫁,打算孤獨終老。
奈何那晚貪杯,從路邊撿了一個中毒的男人。
不愛我,卻不得不娶我。
我回過頭,大步朝前邁,嘴角漾出笑意:
「他應該不會來尋我,麻煩阿伯告訴陸慕白,許纓婷此生與他再無瓜葛。」
1
駕著馬車,恣意行走在大街。
身後陸府離我越來越遠,從此我不再是捕賊官陸大人的妻。
妯娌的白眼、婆母的惡言、夫君的冷淡、親兒的生疏,從此再也與我無關。
路過幽林,我隨手扯下一塊燒餅放在嘴裡。
突然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婦人從林子裡衝了出來。
「救我……」
人命關天,我牽緊了韁繩下馬。
幽林深處,火影灼灼。
「堅持一下,我帶你離開這裡。」
四年內宅,沒有消磨我對生命的敏銳。
我將她扶進了馬車,扯下她身上的首飾和鞋子,從她來時的地方,偽造出她穿進了密林的線索。
再次回到馬車上,拿起燒餅含在嘴裡。
密林裡衝出來了一群家僕,為首的手持長刀,見到我停了下來:
「有沒有見過一個孕婦?」
「見過,」我若無其事地指了指左邊,「她往裡面去了,好像快生了。」
他們看了我一眼。
又多看了我的馬車一眼。
我裝出害怕的樣子:「她犯了什麼事?可需要我報官?」
為首的家僕呵斥我一聲:
「沒你的事,再不走,小心我的刀沒長眼睛。」
我點頭哈腰駕著馬車往前衝。
回到南亭驛的時候,那個婦人已經S了。
我剖開了她的肚子,從此南亭驛又多了一個遺腹子。
2
我將婦人的屍體埋在了後山。
她脖子上掛著一塊玉佩,上面刻著「溫」字。
兜裡留了一封書信。
【夫君納了平妻,平妻不容,欲趕盡S絕。】
也是苦命人。
埋了她之後,我回到南亭驛,屋子安靜得出奇。
我大叫:「不好。這孩子沒哭。」
推開門,嚇得一身冷汗,見到他睡得香甜,我才放下心。
這樣,我有了一個孩子。
鄰裡見我回來了,又接生了一個遺腹子。
經過我的南亭驛都要繞三尺開外。
我倒是不在意。
我朝仵作本就不多,女仵作更是令人生畏。
陸府四年,我攢了不少銀子。
翻新了庭院,又種了向陽而生的葵花,給孩子縫制了新衣。
白日裡我到衙門驗屍,夜晚便守在他身邊,給他讀書。
寒來暑往,一晃八個年頭過去了。
一日我從衙門回來,許溫舟滿頭大汗地從廚房跑出來。
「東坡肘子、西湖醋魚來了。」
我放下工具箱,低頭朝菜桌一看。
紅燒蘿卜,和東街豆腐西施剩下的豆腐。
許溫舟牽著我的手,朝我大大咧咧地笑:
「娘親,吃飯。」
我摸了摸他的頭,夾起一塊豆腐,盛贊:
「不愧是大廚,小小年紀,未來可期。」
他大方得體地坐在我身邊,咧著嘴朝我笑:
「娘親若是愛吃,溫舟給娘親做一輩子。」
3
許溫舟不喜歡讀書。
他從周歲開始,就喜歡人間煙火的味道。
每日在學堂學完當日功課,便喜歡跑到酒樓去跟大廚學做菜。
大廚見他眉清目秀,打趣道:
「小郎君生得如此好看,將來若是中了狀元,媒人定能踏破你娘親的門檻。
「何苦來這煙火地,弄得滿身灰啊。」
他緊緊盯著大廚鍋裡的菜:
「火候不夠,再加點油。」
他跑到灶口,親自添柴,又仰著一張小臉嚴肅地說:「我不中狀元,我要學燒菜。
「我娘親是仵作。
「她經常進了衙門,黃昏時才回來,肚子餓得咕咕叫。」
大廚一聽見他提仵作二字。
便覺得十分晦氣,常常將他趕出來。
他也不生氣,笑嘻嘻地揚長而去。
近日回家,廚房裡總是飄出肉香。
我放下工具走進廚房,許溫舟端著魚羹朝我走來:「娘親,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他家住在東巷深處,家中富裕,我替他煮食,他饋我以魚肉。」
豆燈混濁。
溫舟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喝著魚羹,我心裡卻十分不安。
今日南亭多了好幾起孩童失蹤案。
我抬起頭,看了看正低頭安靜誊抄菜譜的溫舟,輕聲說道:「以後散學,早點歸家。
「粗茶淡飯娘親吃得慣。
「東巷頗遠,你來回不安全。」
溫舟點了點頭。
可是第二日傍晚歸家,再無小身影在廚房忙活。
小小的庭院,空空蕩蕩的,我喚溫舟的名,無人應我。
4
一陣眩暈襲來。
我身形不穩地扶著桌角,心裡仿佛壓上了一塊巨石。
我啞聲喚:「溫舟,你在哪,別嚇娘……」
話音剛落,門忽然被撞開。
「纓娘,河邊發現了一具童屍。
「快隨我前去衙門。」
童屍!溫舟!不!不會是溫舟!
我腿腳發酸隨衙差前往府衙。
到了大廳,一簾白布蓋在一具屍體上,豆大的淚滾落在臉頰,我怔在原地,失魂落魄。
「纓娘,愣著幹什麼!
「陸刺史片刻就到。」
身為仵作,即便是親人也要驗。
我顫抖著手掀開白布,緊張、恐懼、慌亂快要裹緊我的神經。
直到一張不熟悉的臉出現在我眼底。
緊繃的神經瞬間松懈。
我扶著牆,大口大口地喘氣。
「記。
「瞳孔放大,水、泥沙進入口鼻,肺內積水,腳踝處有瘀青,乃失足溺水而亡。
「S亡時間應該是清晨。」
看著衙差小心翼翼地處理屍體。
我腦海裡隻有溫舟忙前忙後的身影。
鼻尖酸澀。
胸中鬱悶。
我趔趄地往門口走,未出門檻,便筋疲力盡倒在了一個懷裡。
熟悉的梅香,腰間掛著一個發舊的荷包,繡著蹩腳的蠟梅。
那繡工,與我當年初嫁人時,繡得一模一樣。
「纓娘,放肆!
「陸刺史在此,還不快快下跪參拜。」
我下意識地後退幾步,正欲行跪禮,一雙寬大的手掌將我扶起。
他手掌心裡滲著汗,緊緊抓著我的手,大有此生再不松開之勢。
5
夜晚的涼風吹在他的臉上。
房間裡,我與他並肩而坐。
他身穿鴉青色緋袍,腰間別著祥雲魚袋,從前一瀑落拓青絲,以官帽一絲不苟挽著。
清瘦了。
也滄桑了。
側臉如玉,刀削斧鑿,尤其是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
斂在纖長睫羽下,眸色沉沉。
微微抬眼,緩緩轉過頭,朝我看來。
一如既往地清冷自持。
「纓婷,好久不見,你,好看了。」
他不過是比我大六歲。
說出來的話卻還是一股子老人味。
我不由分說地站起身,盯著他的眼睛,想從他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到半點情緒。
不能生氣,不能發怒。
在他面前,我永遠壓抑,我顫唇看著他。
「刺史大人,我的孩子今晚沒回家。
「我沒空在這裡跟你敘舊。
「讓開。」
他冷冷地掀起眼皮,從腰間取出一個繡著葵花的香囊:
「是他的嗎?」
6
我師從南亭最厲害的仵作。
又立誓終生終身不嫁。
蓋因我驗屍從無差錯,於是便有些傲氣在身。
那年我十四歲,替橘縣衙門探破了一樁藏屍案,興致高昂,便多喝了幾斤白釀。
踉踉跄跄回到驛館時,一個貌美男子昏迷在門口。
面色潮紅,背部身中數刀。
傷口不大,像是用匕首一刀刀劃開。
見他眉目疏淡,雪衣黑發。
身上有梅花飄落的味道,淡淡的,很好聞。
我蹲下身,捧起一口雪塞在嘴裡。
酒醒了大半。
吃力地將他拖進了屋,替他包扎完傷口,他口齒不清地喊著:
「素素,別鬧了。
「世界上根本沒有還顏術。」
還顏術?這可是一種禁術。
傳說要用新生兒的皮熬制成薄薄的一層膜。
須每天敷在臉上,才能保持容顏永駐。
我坐在他身邊,瞧他年歲稍長,相貌俊美,眉宇間沉穩持重。
我自幼無父無母。
師父年邁,在我七歲時駕鶴西去。
孤燈伴獨影,我獨自生活了很多年。
也不知為什麼見他第一眼,便覺得十分心安。
我替他掖好被角,正欲離去,忽然一雙手狠狠地拽著我。
雪落無聲。
那晚雲裡夢裡,我壓著聲,忐忑如雪中麋鹿。
清晨醒來,蠟梅紅遍了整個山崗。
他躺在我身邊,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陸慕白,橘縣縣令之子。
「求娶姑娘。」
出嫁那天,他立在高頭大馬上,俊美如謫仙。
牽著我的手走進了洞房,在合歡仙人面前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
7
婚後,他便不讓我驗屍了。
他總是拿我當孩子,處處對我提要求。
要我端莊。
要我秀慧。
要我成為他的體面。
可我怎比大家閨秀。
我不過是山野間野蠻生長的一朵野花,再嬌貴也不比上他的表妹,橘縣刺史之女沈素素。
聽聞陸家早年家中失火,是沈素素衝進火裡救了正在熟睡的陸慕白。
沈素素毀了臉,常年面戴紗巾。
即便是戴著紗巾,她身姿窈窕,一顰一笑也都是閨閣女子的風範。
兩人自幼青梅竹馬,又容貌相當。
若無毀臉一事,陸慕白又怎會拖到二十還遲遲不娶妻。
隻是誰也未曾料到。
中途橫插進來一個我。
成婚之後,沈素素常常邀陸慕白深夜醉酒。
又在婆母生辰之日,大辦宴席。
逢年過節,她總是能投其所好送禮。
如此種種,倒顯得我像個外人。
妯娌陰陽我:「一個靠爬床的野丫頭,也不知道修了幾輩子的福,才能嫁進陸家。」
婆母冬日裡罰我抄寫佛經。
「素素救了慕白的命,她現在毀了臉,你替慕白贖罪。」
沈素素救了陸慕白的命。
難道我就沒有救他於水火?
不到兩個月,我懷了身孕。
陸慕白公務繁忙,府裡差人報喜時,他隨手捻起的卷宗,落地有聲。
聽說那晚沈素素醉得不省人事。
陸慕白守在她的床前,從天黑到天明。
幾個月後,我生了一個兒子。
陸府依舊無人對我有好臉色。
我全身心都撲在兒子身上,隻求他在冰冷的陸府給我寬慰。
可我錯了。
我忘記了這也是陸慕白的兒子。
三歲時,他就會察言觀色。
知道我是一個沒用的娘,便時常往他祖母的屋中跑。
又在沈素素來府時,承歡膝下。
那日沈素素來了陸府,她的僕人突然身亡。
她將矛頭直指與我熟絡的阿伯的兒子。
我不顧眾人攔阻,當場驗屍,證實是中風而亡,她無話可說。
夜裡她住在了偏院。
陸慕白守在她的院子裡,全然忘記了我才是他的妻。
他背影修長,如松如柏。
面色溫柔似水,安靜又祥和地守在她屋外,仿佛隻有她在,他才能心安。
那我又算什麼?
第二日我提了和離。
婆母告訴我,本朝仵作無和離之說,隻能放妻。
我等了十天,陸慕白終於給我了放妻書。
從此,他是他,我是我,四年共枕,朝夕分崩。
8
看著燭光裡的香囊。
我松了一口氣。
「你的養子在我家,」陸慕白遲疑了一下,「你別著急。」
八年不見,他看我的眼神溫柔了許多。
「你怎知溫舟是我養子,」我接過香囊,「溫舟在何處?」
空氣頓時又安靜了下來。
他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復又沉著眉,想要來拉我,我忙不迭地後退一步。
我看著他深邃的目光,些許煩躁。
「近來兒童失蹤案頗多,告訴我,溫舟到底在哪!」
見我句句不離溫舟。
清冷克制的他眉宇間染上了慍色。
「我是你的夫君,陸子玹是你的親兒,這八年你對自己的孩兒不聞不問,每一句都離不開你的養子,你當真是絕情!」
我走到他面前,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
甚覺好笑。
蹲下身與他目光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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