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不拂江南意第2章

我跟著花轎一路來到吳家後門，後門關上，我娘終於嫁給了她所想之人。

陰暗的角落裡，我目光灼灼。

 

娘，你為了畢生夙願親手害S親生女兒。

 

這筆仇，咱們可要好好清算清算。

 

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

 

6

 

吳舉人十多年來一直是個舉人再無進益，在家中日益沒了話語權，若不是宗族人以子嗣相逼，吳大娘子豈會給自家夫君納妾，所以她打心底裡是不喜我娘的。

 

若不是我娘的嫁妝豐厚，這妾室哪裡輪得到這樣的半老徐娘。

 

她是大族出身，為人刻板重規矩，又是個善妒的，所以娘入了吳家為妾過得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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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下站規矩，夜裡抄經，主家吃飯她布菜，說是妾，活得都不如下人自在，依照我娘往日的脾氣早該鬧起來了，但聽說她在吳家很是乖順，我卻知道這種乖順就如綿裡藏針，蓄勢而發。

 

我娘保養得很好，吳舉人一眼便認出了她，她手段痴纏，很快便哄得吳舉人心花怒放。

 

倆人藏著掖著，並不敢太近乎，生怕被吳大娘子瞧出往日端倪。

 

這日，我娘正在伺候吳舉人和吳大娘子用午膳，一碗熱湯燙了嘴，吳大娘子上來就是一巴掌。

 

「沒眼色的東西，你是想燙S我嗎？」

 

我娘捂著臉跪在地上狠狠咬著唇，不可辯駁。

 

吳大娘子轉身對丫鬟道：「新來的丫鬟可是調教好了？帶進來給我瞧瞧。」

 

我低頭走進正廳，唇畔勾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

 

「見過大娘子，奴婢星兒。」

 

我娘猛地抬頭，和我四目相對，她大駭直接暈了過去。

 

夜裡，月色皎潔，螢蟲飛舞，我坐在廊下，等著這場久別重逢的喜悅。

 

腳步匆匆而來，娘親猛然抬手想要打我卻被我狠狠攥住。

 

「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S了嗎？你是怎麼逃出來的？薛家知不知道？你進吳家是想幹什麼？」

 

「你趕快走，若是被薛家發現，他們定會來找麻煩。」

 

面對我娘一連串的質問，我直直跪下。

 

「娘，我原是吳舉人的女兒對不對？」

 

她怔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

 

「你......你如何會知曉？」

 

「女兒去找了當年接生的產婆，我分明是足月生下的，你騙爹是早產，還有你和吳舉人當年相好之事女兒也去查過，娘，你騙得女兒好苦。」

 

「便是如此，這裡也留不得你，夫人若是知曉我與吳郎早有牽連，定不會饒我性命。」

 

我站起握緊娘的手，聲音輕柔：「娘，過往之事女兒不怨你，你和爹分離多年定是想要團聚才不得已賣了女兒，女兒知道娘的不易，如今吳大娘子當家，你如何會有出頭之日？女兒是來助你的。」

 

7

 

如今我和她是一條船上的人，各自揪著彼此的秘密，誰都不會輕易打破這個平衡。

 

也是後來我才知曉，我娘和吳舉人有過一段情，那時我娘還是個妓子，吳舉人曾許諾隻待娶了正房夫人就會將她贖出去，可是我娘等啊等，等到吳舉人成家立室也未等到良人。

 

吳舉人隻託人帶了封信，說是被家中夫人發現了二人關系，自己拼S也要和我娘在一起，被族中耆老關了起來，父母以命相逼，已如朽木般活著，說此生無緣，這輩子愧對我娘，來世定要恩愛一生。

 

我娘日日以淚洗面，後來為自己贖了身便遇到了我爹。

 

可那個說著如朽木般的男人不久再次踏足青樓，摟著新晉花魁的細軟腰身，滿是嘲諷。

 

「那英兒竟痴心妄想做我舉人妾，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貨色，當真是糟汙的東西，這輩子都別想進我吳家門！」

 

好話不揚名，壞話傳千裡，我娘知曉後便恨透了男子，生生把我爹磋磨成了人人唾罵的婿公。

 

她更恨自己不能嫁進吳家，這是她一生的執念。

 

而今真的入了吳家門，她又怎甘心如此？

 

在家中時我不善表露，實則偷偷學盡了我娘的心機手段。

 

不過數月，我便成了吳大娘子身邊最得力的丫鬟，三言兩語便免了娘的磋磨。

 

「夫人，老爺遲遲未有子嗣，心中煩悶，一大早就去了八條街，若是勾搭上一個年輕的賤坯子，這吳宅怕是更不清靜了。」

 

正捻著佛珠的吳大娘子睜開眼睛，斜睨了眼偏房的反向。

 

「你去傳話，若是她再懷不上孩子就發賣出去！」

 

當夜，吳舉人就鑽進了我娘的屋子，倆人折騰半宿，後來一連半月如此，我娘春風得意，整個人容光煥發，走路嫋嫋生姿。

 

「星兒，你不愧是娘的好女兒。」

 

我垂眸低語：「娘，是時候了。」

 

8

 

一個月後，我娘有孕了。

 

吳大娘子對著我娘第一次有了笑臉，她不錯眼地看著我娘的肚子，仿佛已經感受到自己做母親的喜悅。

 

隻是那喜悅沒過多久就偃旗息鼓，吳大娘子病了，這病來得兇猛，不過月餘她便下不來床。

 

彼時正趕上成王反叛，已經打到錦州，距離我們這隻差七八個城池，鎮上的藥鋪藥材短缺，吳大娘子的病始終沒有起色。

 

我盡心盡力侍奉湯藥，隻在無人處偷偷倒入我娘精心準備好的良方。

 

那日，也是如此，隻是我剛有動作就被人發現，那人便是吳舉人。

 

「星兒，你在幹什麼？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毒害主母，我這就拉你見官！」

 

他的手勁極大，拉扯著我就要往外走，我沒了法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爹，你要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去S嗎？為這麼一個不把你當男人的妒婦？」

 

吳舉人把我帶到柴房，他面露疑色。

 

「你把你剛才的話說清楚！」

 

「爹，我是你和許姨娘的女兒啊，當年你舍下我娘遲遲不歸，可她肚中已然有了我，沒法子才為自己贖身，又買了個無用的男人給了女兒體面，如今我們一家三口終於團聚了。」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許姨娘為何未曾與我說過？」

 

「爹，吳大娘子那般強勢，若是讓你知曉，她定會瞧出來，再查出娘當年不堪的出身，我們一家三口好不容易的團聚隻會再次分離，娘心裡難過，卻隻得忍著。」

 

我娘被叫了過來，面對已然坦白的事實，她不得不承認。

 

吳舉人看著我喜極而泣。

 

「原來......原來我還有個女兒，太好了！」

 

我笑著看我娘的肚子：「爹，我們馬上就是一家四口了！」

 

9

 

吳大娘子最終沒有挺過那個冬天，吳舉人成了吳家真正當家做主的男人。

 

其實她S得並不冤，她極度善妒，十多年間從吳家橫著抬出去的稍有姿色的婢女沒有十個也有七八個。

 

自她S後，我娘以為自己要被抬為夫人，直接擔了管家之權，握著吳大娘子的嫁妝，渾身的行頭都換成了時下最流行的。

 

對下人非打即罵，漸漸恢復了往日裡囂張跋扈的樣子。

 

又仗著肚子裡懷了孩子儼然一副當家主母的做派，但吳舉人卻遲遲沒有提將她扶正的話。

 

在吳舉人眼裡我這個女兒是最貼心的。

 

「爹，我娘的出身始終是個隱患，若來日生下弟弟，那弟弟定是要走科舉仕途的路，被人揪出有這樣出身的母親，那弟弟的前程危矣。」

 

在我娘的眼裡我的心思越發靈巧。

 

「娘，我爹斷不是個安分的，不知哪日便會領回一個狐媚子，再者他遲遲不將你扶正，恐生了別的心思。」

 

我娘扶著肚子唇角微勾，笑容不達眼底。

 

「隻待瓜熟蒂落，有的人也該好好清算了。」

 

我在心中微嘆，娘啊，你怕是等不到了。

 

10

 

那是冬日散去，細碎的陽光透過窗棂打在床上的春日。

 

我美美地伸了個懶腰。

 

「星兒姐姐，你快去看看吧，許姨娘那邊出事了！」

 

待到我趕去時，我娘跪在地上，在她旁邊還綁了一個男人，竟是門房的管事。

 

「你這個娼婦，居然敢背著我偷人，你當我S了不成！」

 

「老爺，我沒有，是有人害我，我馬上就是吳家夫人了怎麼會幹這樣的事。」

 

吳舉人捏著我娘的下巴一字一頓：「因為你根本就沒有身孕！想要借個男人生子！」

 

他猛然扯開我娘的衣服，一個枕頭掉了下來。

 

為了掩下這樁醜事，那管事被活活打S，而我娘也被灌了毒酒。

 

而吳舉人直接被氣得暈了過去，我娘早已給他下了藥，經此一事，他急火攻心也斷然是活不過今晚了，負心薄幸合該去贖罪了。

 

柴房裡，我娘如一塊爛肉趴在地上，是我換了慢性毒酒，我掙扎求存，而她憑什麼S得那麼痛快！

 

她見到我，一邊吐血一邊笑著抬起手。

 

「不愧是我的好女兒啊，是你，是你在我的吃食裡下了藥。」

 

「娘還是這般聰明，隻可惜你明白得太遲。」

 

「我可是你的親娘，你這個養不熟的小賤人！」

 

「可亦是你親手害S了曾經的許星兒，娘放心，畢竟生我一場，我定會在你S後為你尋一處好地方埋葬。」

 

她驚恐地喊叫，朝我一步步爬過來。

 

「不......不不，我好不容易嫁進吳家，這輩子都是吳家的鬼。」

 

「星兒，娘不怪你了，你讓我進祠堂，讓我有個名正言順的歸處，求求你了！」

 

我掩帕低笑：「娘，別痴心妄想了。」

 

走出柴房，身後是一道道悽厲的叫喊聲，很快那聲音就淡了下去，直到再無聲息。

 

為了一個負心漢嫁進吳家成了她一輩子的執念，也是這個執念讓她親手害S自己的女兒，S過一次的許星兒不會讓她如願的。

 

在她離畢生所願最近的地方斬斷希望，才是對她最好的報復！

 

11

 

彼時戰事已達惠州，鎮上亂作一片，我提上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準備延水路而下去往江南，那裡四季如春，溪水潺潺，定能叫我忘掉過往，重新開始。

 

可剛從吳家出來，就有一隊士兵擋在了門口。

 

為首那人騎在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卻正是我爹何進。

 

他看見我顯然也是一驚，隨即大步朝我走來。

 

「星兒，你沒S，真是太好了，上天垂簾我們父女終於再見面了。」

 

「你為何從吳家出來？」

 

我掩帕拭淚，悲痛的聲音發顫：「爹，娘S了，星兒再也沒有娘了。」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眼底卻閃過一絲精光。

 

「你娘也是個命苦的，好在你還有爹，日後便跟著爹吧！」

 

我跟隨著爹回了軍營，這才知曉，娘嫁人後他便離開惠州投奔了成王，他身負才學，很快便在軍中嶄露頭角，如今已然成為成王的軍師，受人尊崇，權勢鼎盛。

 

「星兒，成王是一代梟雄，他日定能登上皇位！」

 

我懵懂地點頭，直贊爹跟對了人。

 

可我知曉他們分明是叛軍，自他們入城起，便燒S搶掠無惡不作，哀鴻遍野，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