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妝淚錄第16章

我將她摟住，她卻不停地戰慄著，淚水濡湿了我的衣襟。

 

「蕭雲，蕭雲，」她哭著抱上我，「不要走。」

 

我有些恍惚，年少時讓我魂牽夢縈的那女子，此刻就在我懷裡，我感到十分地安心，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我原本不打算告訴她蕭琰的事情惹她傷心，怎奈她生辰那日，她提到了她的娘親。

 

我心虛不已。

 

最讓我害怕的事情發生了，她早就知曉了是我在背後操縱一切，我曾經害S了她母親，拆散了她和蕭琰。

 

她沒有喜歡上我，一切隻是她的偽裝。真實的她讓我陌生。

 

她將那年我滿懷愛意送她的金簪，刺入我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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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恨透了你。陛下說，不和臣妾分開，好啊，一起下地獄。」

 

一瞬間，愛也好，恨也罷，我倒真想隨她去了。

 

但她偏沒有刺中要害，酒裡估計有東西，她自己先昏了過去。

 

南宮聞聲進來時，我拼盡最後殘存的意識，讓他不要聲張出去。

 

那日陳嬤嬤預先知曉了此事，用迷藥換掉了她原本打算下在酒中的毒。

 

原來，她願意跟我一同赴S。

 

我頓時不怪她了。

 

20

 

聽說阿荷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是把照顧她十年的嬤嬤賜S。

 

她的心好像一天天地硬了起來，不過沒關系，她懷了我的孩子，未來一定會變溫柔的。

 

我去向她悔過，她冷若冰霜，當我靠近她時，她的身體不受控地僵直冷硬，本能般地拒絕我的觸碰。

 

縱使我百般努力，她都厭惡我，恨我。

 

絕望過後是我失去理智的憤怒，我將她帶到了蕭琰的面前，她那張清麗平淡的面容有了波瀾。

 

「蕭雲求你別S他好不好？你放了他，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突然有些恍惚，我心心念念的阿荷，何時變得這麼卑微了？果然都是為了蕭琰。

 

而她繼續跪在了我腳下，扯著我的衣擺乞求著。

 

蕭琰不給她這個機會，奪過卓陽的刀劍，在阿荷驚恐悲慟的眼神中自刎而亡。

 

「別丟下我！」她撕心裂肺。正如我不止一次對她說過的話，她卻不曾給我過回應，絕情地漠視我的真心。

 

我平淡道：「來人，把宋妃娘娘送回去。」

 

蕭琰S了，但我的心並不痛快。

 

「求陛下準許臣，將師弟屍體帶回天機山醫治。」卓陽跪下請命。

 

「陛下，不可！」南宮阻止我，擔心有詐。

 

「微臣追隨陛下多年，深知忠義難兩全，微臣願以命換師弟——」

 

「一個廢人S沒S透，有什麼關系？檀越若救得回來，叫蕭琰此生不要出現在朕面前。否則，朕把他千刀萬剐，喂給野狗。」

 

我沒再看蕭琰一眼，生在帝王家，哪還剩什麼惻隱之心？

 

21

 

阿荷她大病了一場，身體虛弱，卻不肯喝藥。

 

我隻能脅迫她，可悲的是，到頭來我拿她唯一的辦法隻有脅迫。

 

她眼底盡是淡漠決絕：「蕭雲，敢動我身邊的人，我拼S也會S你。」

 

哪怕是奴僕下人，也在她心底佔據一席之地，唯獨我，她始終都沒有在意過，甚至恨之入骨。

 

我擔心她因為對我的恨意，不會留下那個孩子。但她意外地平靜，不再陷入以往悲愴驚恐的情緒裡，反倒開始部署著椒蘭宮的事務，似是真心想保護那個孩子。

 

「陛下，宋妃娘娘那頭派人守著玥嫔，是否要屬下——」

 

「阿荷那兒，她愛怎麼折騰都隨她去，別再去招惹她了。況且，就算朕不出手，宋閔也絕不會放過徐玥兒。」

 

漸漸地，這對父女站在了對立面。

 

這也是我想看到的。唯有如此，我才能把她從沉淪的宋府裡摘出去，保她平安。

 

可我也未曾想過，她選擇了在朝堂上親手揭開她父親的罪證。

 

明明有無數的路可走，這溫婉的女子終是選了最不留餘地的那條。

 

無疑是兩敗俱傷，沒有退路。

 

阿荷日漸憔悴消瘦下去，生氣似不可挽回般地在一點一點磨滅著。

 

我不信神佛，但為了她上山祈願，以我之命，換我們廝守。

 

好像靈驗了，我似乎分擔了她的病痛，我們的關系也有了緩和。

 

我每一夜都陪著她，在她每晚陷入噩夢，無意識地掙扎時，抬手擁住她，一下一下地輕拍她的後背，安撫著她。

 

她會慢慢地平靜沉睡，某次，我聽清了她的囈語，她喚道：「琰哥哥。」

 

我沒有出聲，我怕破壞此刻的溫存。

 

隻要她依賴我，這就足夠了。

 

她白天清醒時，我常去探望她：「阿荷，忘了過去好嗎？我們今後好好在一起。」

 

她淡淡地應道：「好。」

 

22

 

在宋閔行刑前一日，阿荷執意要去探監。

 

我被她擋在牢獄門外，忐忑不安。

 

「娘娘嘔血了！來人啊！」

 

我闖入將她橫抱起：「快傳御醫！」

 

「娘娘腹中胎兒……怕是個S胎，而且，娘娘今後怕是不能再有身孕了。」

 

字字如刀，宛若在我心頭割著。

 

曾經，我將她從心上人身邊奪走，害S了她親娘。

 

我違背了對她的誓言強要了她，卻也挨不過帝王的忌憚，在賜給她的香料裡添了麝香。

 

我嫉妒她心底始終有著蕭琰，把她囚禁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三個月，摧殘著她的意志，逼她學會畏懼和服從。

 

我許是忘了，自己最初愛上的那個姑娘，是怎樣地明媚動人。

 

我攬她入懷，心痛道：「阿荷，是朕對不起你，你要朕怎麼補償你？」

 

「我要蕭琰。」

 

兜兜轉轉，我不該問的，在那一刻我肺部鈍痛無比，咳出了血。

 

忽而，她氣若遊絲道：「臣妾累了，想去娘親的家鄉潭水縣轉轉。」

 

我眼前朦朧，低頭將唇貼在她的發上：

 

「那阿荷你回來嗎？

 

「不要拋下朕，好不好？

 

「好不好？」

 

我一遍遍地苦聲央求，將她抱得愈來愈緊，而她仍舊沒有回答我。

 

23

 

她走的那日，我沒有去送她。

 

我在椒蘭宮裡坐了一天，直到夜深。

 

那時她問道：「不冷嗎？」

 

冷啊，一直都很冷。

 

可我未曾告訴她，是她帶給我溫暖。

 

我偷來的這三年原是美夢一場。

 

我踏出椒蘭宮時, 身後那片宮殿陷入了火海。

 

母妃, 阿荷，都徹底與我告別。

 

現在，夢該醒了。

 

（完）

 

番外

 

一年後。

 

我端正行禮，問候。

 

「（真」他還想再爭上一爭, 可他知曉，宮闱裡的那位君王已然時日不多，隻好悶悶地回去復命。

 

山風徐徐，宋淺荷佇立著, 久久地凝視著那遠去的馬車。

 

蕭琰給她系上披風，握著她的手道：「阿荷，都過去了。」

 

倏然，宋淺荷低頭猛地咳嗽起來。

 

「你的肺病總不見好，連檀越都沒辦法, 我真是愁壞了。下個月，我們外出遊歷, 順便四處尋找名醫, 好嗎？」

 

「好，我們隻爭朝夕, 多去看這山河湖泊、日月星辰, 直到——」

 

「什麼也不許說。」

 

蕭琰擁她入懷，似用盡餘生溫柔，雁過平川。

 

另一邊，宮牆寢殿內，藥香縈繞。

 

一絕色男子披著烏發, 倚在榻上, 面色如宣紙般蒼白。

 

蕭雲閉目養神，底下卻跪了整個太醫院的醫正。

 

南宮呵斥道：「一群沒用的廢物, 都想掉腦袋嗎？」

 

蕭雲睜開眼，悠然道：「行了，吵得朕頭疼，叫他們滾。」

 

「陛下，毒物入肺，可知是何人動的手腳？」

 

蕭雲笑了, 他摩挲著手裡的金簪, 多年過去，那簪子依舊閃著光澤。

 

「南宮，阿荷看上去怎麼樣？」

 

「陛下到這時候還關心——」

 

「回話。」

 

南宮硬著頭皮答道：「掌門夫人看著體虛多病，面色蒼白, 跟陛下差不多。」

 

蕭雲陡然笑了, 這簪子是在提醒他。

 

她對他說的話，終於有一句是真的了。

 

「陛下說, 不和臣妾分開, 好啊, 一起下地獄。」

 

他陷入了回憶，唇邊掛著笑意。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愛如何，恨又如何，總比被拋棄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