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眠不休第3章

你看，顧南深真的很信任我。

 

就連打賭，都是賭我不會離開他。

 

但是這一次，恐怕不能如他所願了。

 

11

 

我坐上了回家鄉的飛機，回到了那個我曾經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十八年中，有十年的時光，我生活在幸福的家庭中。

 

有三年的時間，我目睹我的爸爸對我的媽媽拳打腳踢，心情不好的時候會連我一起打。

 

我十三歲的時候，媽媽正當防衛，導致爸爸流血過多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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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媽媽一個人進了監獄。

 

她禁止任何人探視。

 

這段過往，我沒有和顧南深提起過。

 

他以為我和他一樣，都是孤兒院的孤兒，沒有父母。

 

我突然很想去見見媽媽。

 

我想告訴她，我現在長大了，生活得不錯。

 

雖然我同樣經歷了一段不那麼完美的婚姻。

 

但是我很開心，因為我放下了。

 

令人意外的是，媽媽這次接受了我的探視。

 

她也老了，多了很多白頭發。

 

「眠眠，媽媽表現良好，再過段時間就能提前出獄了，我們到時候好好過日子，好嗎？」

 

她的樣子小心又謹慎。

 

那件事之後，媽媽一直很愧疚。

 

也許在她眼裡，如果那年，她再多忍耐一些。

 

會不會就是另外一個結果。

 

爸爸不會S，而我還能擁有一個完整的家。

 

「媽媽，我等你，等你出來，我們就好好過日子。」

 

她緩慢抬起頭，眼眶中盈滿淚水。

 

「眠眠，再等媽媽一會兒。」

 

12

 

我辭去了北城的工作，委託中介售賣我在北城的房子。

 

在家鄉重新買了一套房子。

 

真好，我又要有家了。

 

這是獨屬於我和媽媽的家。

 

沒有人可以因為喝醉酒而打我們，我們也不會擔心隨時被人掃地出門了。

 

我在自己家裡，擁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家人。

 

中介和我認識多年，聽說我要賣房嚇了一跳。

 

「顧太太，你怎麼突然要賣房了？」

 

「你最近在北城嗎？最近顧先生的動靜可大。」

 

「聽說他的公司快要上市了，按理說這種時候不應該出岔子，但是聽說他拒絕了北城老板的融資，現在還跟大勢力弄得不愉快。顧太太，顧總這是怎麼了？你得好好勸勸他呀。」

 

看著中介發來的信息，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

 

這麼多年，他看著我們從他手上租的房子越來越貴，最後買了屬於我們自己的房子。

 

他曾經說：「我做中介很多年，也有不少情侶從我這租房子，但是能堅持這麼多年的，還是隻有你們兩個。」

 

我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如實告知。

 

「現在顧太太另有其人，您以後還是叫我清眠就好。」

 

對面好像一下子沉默了。

 

我懂他的沉默，羨慕了多年的白手起家、共患難的夫妻，也難逃變心的下場。

 

他說：「清眠，你要好好的。」

 

會的，我們都會好好的。

 

13

 

家鄉的人情味比北城濃些。

 

我在北城住了這麼多年，和鄰居打交道少之又少。

 

但是回到這裡之後，搬家那天，旁邊的鄰居看我一個人不方便就熱心地幫了我。

 

鄰居是個十八九歲的男孩，陽光帥氣，笑起來亮出一口大白牙。

 

「姐姐，你是從哪裡搬過來的？」

 

我告訴他，我是本地人，不過上大學去北城之後，在北城生活了多年。

 

聽我說到北城，他的眼神裡流露出向往。

 

「北城，那裡是不是很繁華？對了，那您見過北城的顧南深顧總嗎，他是我的偶像。」

 

一下子聽到熟悉的名字，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男孩撓撓頭，有些抱歉。

 

「不好意思，我太激動了。我還沒有去過北城呢，媽媽說等我高考完就帶我去。」

 

我看著他笑了。

 

「北城挺好的，很繁華，如果你到時候要去，我可以給你做份攻略。」

 

男孩激動地道謝，向我告別。

 

我收拾了一下，正準備關上門。

 

卻有人從外面衝了進來，緊緊地扣住我。

 

男人似乎是跑過來的，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脖頸上。

 

「沈清眠，和我剛離婚就勾搭新男人？十八九歲的弟弟有什麼好的？」

 

我一把推開他。

 

「顧南深，你有病！」

 

「對！我有病，我要是沒病就不會為了你和陳家鬧掰，清眠，你知道的，我等公司上市等了多久！」

 

我抬起頭與他對視：「顧南深，這都是你的選擇，不要說是為了我。」

 

他的眼眶紅了。

 

「清眠，我說錯話了，就是我自己選的，和我回去好不好？我什麼都不要了。」

 

我冷漠地開口：「顧南深，我們回不去了，真的。」

 

「陳念瑩到底和你說了什麼，你以前從來不這樣？」

 

「我以前從不這樣，所以你做什麼都可以嗎？在你眼裡，我不應該有情緒是嗎？」

 

他慌忙解釋：「清眠，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

 

「顧南深，我再說一遍，我們離婚了，請你滾出去！」

 

他走了。

 

走的那天他給我發信息：【清眠，再等等我，很快就好了。】

 

沒有人等他了。

 

14

 

媽媽出獄那天，我帶著花去接她。

 

她接過花，看了許久。

 

「眠眠，謝謝你，我很久沒有看過花了。」

 

「媽媽，我們的新家旁邊就是花市，你每天都能看到花。媽媽。以後的日子還有很久很久。」

 

這一刻，她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情感。

 

撲在我懷裡大哭起來。

 

「眠眠，都是媽媽不好，都是媽媽，讓我們綿綿從小就沒有爸爸媽媽，媽媽前些天夢到你了，我們綿綿這麼多年是不是過得很不開心，媽媽沒有臉見綿綿……」

 

我輕輕安撫她。

 

「媽媽，不要這麼想，你很勇敢，真的。」

 

勇敢到直到現在，我依然為你驕傲。

 

你隻是在自己受傷害的時候勇敢地保護了自己。

 

回家的時候，我在菜市場買了很多菜。

 

「媽媽，我現在會做很多菜了，等等我回去做給你吃，我一個人總是吃不完。」

 

「我們眠眠，總是一個人吃飯嗎？」

 

我有些沉默。

 

在和顧南深的婚姻裡，我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吃著飯。

 

我有時做完了飯，顧南深一句「今天忙」，我又要把自己做完的飯菜倒掉

 

「媽媽，我離婚了。」

 

她好像並不意外，隻是摸著我的頭。

 

「眠眠，你知道的，在婚姻這方面媽媽沒有辦法給你有用的建議，我隻是希望眠眠開心。」

 

在家鄉的日子溫暖而舒心。

 

媽媽會叫我起來吃早餐，中午的時候，我們一起在家裡聽著外面的雨聲一起看電影，睡一個滿足的午覺。

 

下午一起做飯，出門去看日落。

 

好像要把那些年失去的陪伴都補回來。

 

這才是家該有的樣子。

 

而不是一個人守著空曠的家裡，等著另一個等不到的人。

 

「眠眠，我給你繡一個新的平安符好不好？」

 

媽媽戴著眼鏡，在暖光下一針一線地繡著。

 

我想起來，從前媽媽給我的那個護身符我早就給了顧南深。

 

「謝謝媽媽，我喜歡媽媽做的護身符。」

 

媽媽說，護身符還有兩天就可以繡好了。

 

到時候，她要拿去寺廟給我祈福。

 

15

 

但是護身符永遠都繡不好了。

 

媽媽的生命永遠停在了被車撞倒的那天。

 

陳念瑩囂張地看著我：「哎呀，顧太太，真是不好意思，我手下的開車技術不好。」

 

我絕望地看著她：「陳念瑩，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是你和顧南深耍我的代價，我們家現在快要被他搞S了！」

 

那天，我久違地給顧南深打了一個電話。

 

「顧南深，你能不能去S？」

 

我是見識過顧南深的手段的, 他很擅長利用輿論將自己的對家推入困難的境地。

 

這是他的最後一擊。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明天陳念瑩開車撞人就會成為北城的熱搜。

 

最後陳家會徹底倒臺。

 

「我媽也是你的棋子嗎？我都已經和你離婚了，能不能放過我，我隻是想和我媽好好地過日子。」

 

我從未像此刻這樣，在他面前崩潰大哭。

 

「顧南深, 我真的求你了，能不能徹底離開我的生活。」

 

他語氣帶著乞求：「眠眠，我真的沒有想到，我的本意不是……」

 

16

 

陳家倒臺了，顧南深取代了陳家的位置，和北城的幾家大公司建立了合作，順利拿到融資。

 

但是他經常來我這裡。

 

有時候在樓下一站就是一整天。

 

他現在什麼都順利了，終於想起了我, 開始懷念我們那十年的感情。

 

我說：「顧南深，把公司的股票分我一半。」

 

他很爽快。

 

他甚至問我：「清眠, 你是不是原諒我了。」

 

當然不是。

 

我確實跟著他回到了北城。

 

他拉著我, 在落地窗前俯瞰北城。

 

「清眠，我以後時間就會多起來了，我可以經常陪你，不會忘記我們的每個節日。」

 

你看，他明明是知道怎麼去做一個好的伴侶的。

 

隻是他永遠把我放在最後面，連裝都懶得裝。

 

我找了相識的好友, 操作顧南深給我的股票。

 

利用我在顧南深身邊的便利，讓他悄悄地籤下了許多份合同。

 

也許，被顧南深的信任就是這點好處了。

 

哪怕他間接害S了我媽媽, 他還是會覺得我很會全心全意地愛他, 放心地籤下每一份文件。

 

所以等他發現的時候, 他引以為傲的公司已經是我的了。

 

而他欠下了一身債務。

 

直到現在，我都能清晰地記得他不可置信的樣子。

 

「清眠, 是你嗎？」

 

我居然看見顧南深哭了。

 

他撕心裂肺地問我：「為什麼啊清眠，我們很快就可以好好生活了，就和以前一樣。」

 

我也問他：「為什麼啊，我明明和媽媽一起幸福地在一起, 為什麼把我卷進去, 我已經陪你過了這麼久的苦日子，什麼都不要，我隻想和媽媽好好的, 難道不可以嗎？」

 

17

 

聽說顧南深瘋了。

 

他的房子被法院拍賣, 無處可去。

 

他每天都在北城的街上晃悠：「嘿嘿，你有看到我的眠眠嗎？我要給我的眠眠帶烤肉拌飯, 她最喜歡吃了。」

 

路過的人看到他都嫌棄避讓。

 

沒有認出他是那個曾經在北城盛極一時的顧總。

 

隻會晦氣：「這樣的瘋子哪來的。」

 

他的運氣不是很好, 碰到了被他搞破產的陳念瑩。

 

她帶著手下把顧南深打了一頓。

 

她當然也是知道的。

 

「但今」顧南深聽到這話突然狂躁起來。

 

「你說什麼？你在騙人, 眠眠最愛我了, 他最愛了。」

 

他衝過去抓住陳念瑩的頭發, 和她扭打在一起。

 

陳念瑩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下手越發狠毒，把他打了個半S。

 

北城的冬天很冷, 他被打之後無處可去，在街上蜷縮著過了一夜。

 

我從公司回家的路上，在車上遠遠看到他。

 

今年的冬天和十年前一樣冷。

 

但是沒有人會再洗盤子給顧南深看病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