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夜星明第4章

宋斯宇的話就像尖刀一樣，每個字都狠狠扎進了我的心底。

 

原來他竟對我有這麼多不滿。

此刻，我看著他憤怒的樣子，一點也沒有了當年那個衝過來保護我的小小少年的影子。

 

也許，那隻是當年我在陷於困頓時對他的美化和幻想。

 

他不是變成了這樣，而是一直都這樣。

 

他本就易嗔易怒，喜歡別人的追捧和順從。

 

好像他的主動服軟就是對我最大的恩賜，我就應該虔誠地接受，然後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輕輕地笑了，這一刻，心裡那棵名為喜歡的小樹徹底折斷了枝椏。

 

宋斯宇看著我的表情，還以為我是在嘲諷他：「你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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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和他廢話，淡淡開口道：「你既然這麼討厭我，那就絕交吧。」

 

宋斯宇還以為我在耍脾氣，咬著牙擠出幾個字。

 

「你別後悔。」

 

我沒有再理他，拉著蔣琪上了樓。

 

18

 

第二天，宋斯宇就和林舒音發了官宣在一起的朋友圈。

 

看著蔣琪發來的截圖，我輕笑一聲，隨即熄滅了手機，接著查資料。

 

最近協會裡要舉辦知識競賽，盧曜學長找了我一起組隊。

 

我不想拖後腿，於是整天泡在圖書館裡惡補知識。

 

但宋斯宇和林舒音二人卻開始陰魂不散地出現在我的身邊。

 

有時是在食堂，有時是在上課的路上，甚至直接出現在圖書館我常坐的位置附近，就連回到宿舍還能聽他們嬉笑著煲電話粥的聲音。

 

我說不上這是故意還是巧合，也沒有權力去限制他們的行動。

 

但看著他們你儂我儂的樣子，真的有影響到我學習的心情。

 

我不禁想起那天宋斯宇最後說的話，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如果這就是他讓我後悔的方式，那未免也太幼稚了。

 

果然還是太不了解我了，其實這些做法根本無人會在意。

 

很快就放了寒假，因為我家裡早就沒人了，回去也沒有意義，所以就申請了留校。

 

我跟學長已經順利通過了初賽，下學期還要繼續面對更強勁的對手，寒假的時間也絕對不能松懈。

 

過年時，學校將沒回家的學生都組織在一起，熱熱鬧鬧地辦了一個晚會。

 

後面我又陸續收到了來自學長和蔣琪以及其他朋友的新年祝福。

 

雖然一個人在學校，但仍覺得心裡暖暖的。

 

原來我身邊也有這麼多關心和惦念我的人。

 

19

 

雖然和宋斯宇絕交了，但是宋媽媽一直以來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

 

我正準備回宿舍後給她打一個問候的電話，她的視頻就先一步打了過來。

 

「月月啊，怎麼過年都不回來啊？家裡沒人可以來阿姨家呀。」

 

身邊的人都是直呼我的名字，再親昵一點的會叫我觀月，隻有宋媽媽一直叫我月月。

 

聽著這個熟悉的稱呼，我不禁鼻頭一酸，連忙向她解釋。

 

「阿姨，我要準備比賽，所以沒時間回去，等忙完了我一定回去看您。」

 

宋媽媽連連應聲，又寒暄了幾句之後拿著手機要去給其他人說兩句。

 

鏡頭掃過沙發，宋斯宇穿著深色的毛衣正在看電視。

 

宋媽媽順手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跟月月說兩句！」

 

宋斯宇不自然地接過手機，我看著視頻裡那張不想再見的臉，礙於宋媽媽的面子還是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他眼底似乎有一瞬間的失落閃過，也輕輕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好在宋媽媽並沒有在意，拿著手機又去找宋爸爸。

 

寒假很快結束，開學那天我依舊像往常一樣去了圖書館，晚上回宿舍時蔣琪已經來了。

 

我一進門她就興奮地撲過來，並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開始分享她寒假時的趣事。

 

無意間，我瞥見林舒音的床鋪，竟發現所有東西已經搬空了。

 

蔣琪順著我的目光，也看向那張空了的床鋪。

 

「她搬走了，白天的時候你不在宿舍，我問她是不是自己專業那邊有了空床位，她也不理我。」

 

聽了這話，我也沒再說什麼。

 

20

 

開學後，我再也沒有像上學期一樣遇到宋斯宇和林舒音。

 

我專心籌備著比賽，和學長一路過關斬將，層層晉級，最終拿下冠軍，代表整個 A 市去參加更高級別的比賽。

 

比賽要提前兩天去登記報到，臨行前一天我正在宿舍裡收拾行李，忽然聽見樓下有人在大喊我的名字。

 

我站在陽臺上一看，正是許久不見的宋斯宇。

 

因為我把他的聯系方式全部拉黑了，他竟直接在我樓下大喊大叫。

 

但我並不想見他，於是接著回屋收拾東西。

 

蔣琪看著不為所動的我勸道：「也許真有什麼急事呢，要不你下去看看他到底想說什麼？」

 

不對勁，很不對勁，換做往常她隻會比我罵得更厲害。

 

我對上蔣琪心虛的眼神，更加確信是她和宋斯宇說了什麼。

 

在我的逼問下，蔣琪終於說出了實情，原來是她騙宋斯宇說我要和學長一起去旅行。

 

「嗚嗚，人家隻是想給你出口氣，故意刺激他一下，誰知道他這麼激動。」

 

樓下，宋斯宇的聲音越來越大，很多人紛紛探出頭看熱鬧。

 

無奈我隻能迅速下了樓，然後將他帶到一邊。

 

還沒等我問他到底什麼事，他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觀月你不要和別人在一起，我已經分手了。」

 

這句話像驚雷一樣在我腦中炸開，然後瞬間被氣笑了。

 

「你最好把話說得清楚一點，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從中作梗，破壞了你們的感情。」

 

同樣的場景，宋斯宇再也沒有了上次的頤指氣使，此時他慌亂得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不是的，其實我根本就不喜歡林舒音，和她在一起就是為了和你賭氣，寒假之前我就和她分手了。」

 

現在我終於知道林舒音為什麼要搬走了。

 

被這樣利用了一通，換成是我也不想再看見和宋斯宇相關的任何人。

 

21

 

宋斯宇這種幼稚的做法不禁令我發笑，他到現在還以為林舒音是使我們產生矛盾的所在。

 

其實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他對待感情太過自負和輕率。

 

就像他現在跑過來和我說這些，雖然根本原因是蔣琪編出來的那些話。

 

但如果真有這件事，難道隻要他勾勾手指我就要順從地貼過去嗎？

 

憑什麼？

 

但是我知道他永遠也不會理解這些話，也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所以我也不想和他多說。

 

我甩開他的手，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記得上次我就和你說我們絕交，所以你的事我管不著，我的事你也少管！」

 

說完我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晚上蔣琪從食堂吃飯回來，說看見宋斯宇還在樓下。

 

我躲在窗簾後偷偷向樓下看去，果然看到他像根柱子一樣杵在樓下。

 

那又怎樣呢，誰讓他等了，不知道在自我感動些什麼。

 

好在他沒像下午一樣大喊大叫了，估計一會兒自討沒趣也就回去了。

 

第二天，因為要去車站，我早早地就起來了，收到學長的消息後我就拿著行李下了樓。

 

盧曜已經等在樓下，看到我出來就立馬迎了上來，順手接過了我的行李。

 

我正準備和他道謝，一個身影忽然從旁邊衝了出來，厲聲質問道：「你就是要和他一起出去嗎？」

 

不是宋斯宇又是誰，隻見他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滿臉的疲態。

 

我沒想到他竟真的在樓下待了一宿。

 

盧曜看著我尷尬的神色，溫和地衝我笑了笑表示並不介意，然後紳士地走到了一旁等我。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衝著宋斯宇怒斥道：「大早上的你發什麼瘋，我昨天說得不夠清楚嗎，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宋斯宇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盧曜，聲音裡充滿了哀求。

 

「對不起觀月，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走可以嗎，其實我一直喜歡的都是你。」

 

我沒想到，這句我曾經期待了好久的喜歡竟是在這種場合下被說出來的。

 

如果他早和我說這些話，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和他在一起。

 

但此時我卻忽然想起了被他利用了感情的林舒音，腦海裡也不禁浮現出那天在餐廳裡他和江明說的話。

 

原來他的喜歡竟然是這樣的廉價。

 

恐怕此時對我的糾纏也不過是固執和不甘。

 

我知道如果不說清楚，後面他還會不停地來找我，我真的沒有這麼多精力和他周旋。

 

「宋斯宇，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的脾氣你最清楚，我們真的沒有可能，你不要再來糾纏了, 別讓我討厭你。」

 

聽著我冷漠的話語，他似乎終於明白我不是在和他賭氣。

 

整個人仿佛在瞬間被抽空了靈魂, 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著我和盧曜逐漸離開了視線。

 

22

 

上車後，我再次向盧曜道歉，每次都讓他經歷這麼尷尬的事情。

 

他卻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也善解人意地沒有過問，但睿智如他，應該早就猜出了個大概。

 

盡管我心裡百般告誡自己不要在意, 但大清早的來了這麼一出，多少還是被影響到了心情。

 

看著我黯然的神色, 盧曜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枚星星的掛墜, 笑著遞給我。

 

「本來想比賽結束後再給你的, 看你心情不好就提前給你啦。」

 

這枚掛墜不知是什麼材質, 通體透明卻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仿佛真的是一顆耀眼的星星。

 

道過謝後我驚喜地接過，正仔細端詳著，卻聽盧曜緩緩地說道：

 

「第一次見面我們鬧了個烏龍, 我當時就覺得你是一個很有趣的女孩，後來在慢慢接觸中，我又看到了你努力堅韌的一面。

 

其實每個人都會有陰翳的時候，就像天上的星星, 雖然在白天隱秘在太陽的光芒下不能為人所見，但終會在夜空中閃耀。」

 

我也相信終會看到你大放光彩的那一天！」

 

聽著盧曜充滿鼓勵的話語, 我的內心十分感動。

 

真是何其有幸能遇到他這樣一位良師益友。

 

我將掛墜掛在包上，看著陽光下熠熠生輝的星星，我心情也逐漸明媚起來。

 

是啊, 我還有自己的目標要去實現呢。

 

尾聲。

 

在我和盧曜學長的配合下，比賽獲得了不錯的名次。

 

我連忙陪著笑臉跑到他身邊。

 

「但漫」其實不需要借助任何人的光芒，我終會在屬於自己的夜空中閃閃發光。

 

後來, 宋斯宇確實有認真思考了自己的問題, 也真誠地向我道了歉。

 

我原諒了他，但我們也永遠回不到從前。

 

江明可能是出於本心, 也可能是受人之託, 但不管是明示還是暗示，我都清楚地向他表示我和宋斯宇沒有可能。

 

我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喜歡的時候可以無限包容和順從, 可一旦決定放棄就再也不會回頭。

 

後來我們都畢業了, 我在盧曜學長的建議下考了研，又不斷提升學歷, 最後回到母校當了老師, 在 A 城定了居。

 

聽說宋斯宇回了老家發展，我回家看宋媽媽的時候也碰見過幾次。

 

我們就像普通朋友一樣正常地打招呼寒暄，我看得出他眼裡的失落和遺憾，但世上沒有後悔藥。

 

漫步到後山時, 我不禁仰頭看向天空，這裡曾經有我看過最美的星星。

 

但是現在，我就是自己的星星。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