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因第3章

 

「哎，你知道嗎？禹凡發布了新產品，核心成分跟我們相似度有百分之八十！」

廁所隔間裡，我聽到新招的助理小林難掩激動的聲音。

 

「怎麼回事啊？」

 

不太熟悉的女聲同樣壓低聲音回復。

 

「禹凡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配方，除了我們這次用的是蘇姐的新專利成分之外，其他的幾乎都一樣。連產品名字都差不多！」

 

「這下我們錯失先機了！我們的產品明天才正式發布上線呢！」

 

「禹凡的廣告都打到我們公司正對面的廣告牌上了，咳……忒！」

 

「好惡毒的商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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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該不會……」

 

「怎麼了怎麼了，別賣關子，快說！」

 

「你新來的還不知道吧？公司都傳遍了。」

 

女人的聲音帶著幾分得意。

 

「那個蘇——就是你上頭那個，她之前可是禹凡的老板娘！她老公不是禹凡的董事嗎？聽說是睡了公司的行政——」

 

「哦哦！這麼刺激！」

 

「還有更刺激的呢！那個行政還是蘇的表妹！」

 

「哦哦！天吶！」

 

「你說這該不會是禹凡為了搞垮我們顧氏集團的陰謀吧？不然怎麼好端端的禹凡就上了個跟我們差不多的產品，還就選在我們發布的前一天！」

 

「不會吧不會吧！我看蘇姐人挺好的……」

 

「群裡都在說會不會是她泄露的呢！她跟她老公十幾年的夫妻，誰說得準呢——」

 

「砰——」

 

門被我用力地推開，兩個小姑娘的臉色瞬間變白。

 

我緩緩地走過去洗了洗手，補了一下口紅才走向門口。

 

「對了小林，明天之前把方案給到我這邊。」

 

我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般轉頭開口，小姑娘蒼白著臉色點點頭。至於另一個，我看了一下，是財務部的小張。

 

「小張是吧，幫我跟你們部長問個好。跟她說我會到她家樓下接她。」

 

說完也不再等她們反應，直接離開了。

 

在公司裡，在公開場合聊上司八卦，是大忌。

 

猶豫再三，我還是走向了顧淮的辦公室。

 

我心知這是陳聞瑾的陰謀，可就像公司裡傳聞的那樣，他真的會相信我嗎？

 

「好了，回去做好自己的事情。明天的新品按計劃發布。」

 

辦公室裡，男人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我訝異地看他：

 

「顧總，我——」

 

「回去好好休息，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明天還有慶功宴，回去好好準備一下。」

 

「慶功宴？你這麼相信我？」

 

「我從來不懷疑我的伙伴。」

 

他琥珀色的眼睛裡清晰地倒映出我的身影，似是能拉人沉迷的漩渦。

 

「他……禹凡的事你放心，我們不會輸的。」

 

丟下這句話，我快步地出了辦公室，顧淮也跟了上來。

 

「散散心吧，我知道你最近不好受。」

 

我沉默，算是同意。

 

不知不覺，來到了熟悉的餐廳。

 

10

 

「你過來。」身著高定衣服的陳聞瑾目光沉沉地看著我。

 

這家西餐廳我很久沒來了，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

 

我和陳聞瑾剛到這個城市打拼時，兩個人啃著路邊買的手抓餅路過這裡，看著穿著打扮光鮮亮麗的人們來來往往，我豔羨不已。

 

「老婆，將來我一定讓你把這裡當食堂，吃到你反胃為止！」

 

他一邊說話的時候一邊把手抓餅裡的脊肉塞進我嘴裡。

 

我知道他一心想要讓我過上更好的生活，所以他才會那麼拼命。

 

也有過他在酒桌上喝得迷迷瞪瞪，回來還記得拿出在胸前捂了一路的熱奶茶和烤地瓜的過往。

 

「神經，哪有中國人能天天吃西餐的。」

 

我笑著捶了他一下。

 

都是一些小事情，那時的我心卻暖暖的。

 

禹凡接到第一筆出口大單的時候，我們兩個穿著不太合身的禮服，踏進了這家人均消費幾萬塊的餐廳。

 

那天的前菜很少，主菜很少，甜點也很少。

 

可是真的很好吃，我們陸陸續續又來了幾次。

 

再後來吃的好東西多了，宴請客人也大多選擇中餐，這家餐廳也漸漸地不再踏足。

 

今天再次跟著顧淮踏進這裡，卻這麼巧合與陳聞瑾相遇。

 

他擰眉站在我和顧淮的桌旁。

 

「顧總，我先失陪一下。」

 

知曉陳聞瑾的脾氣，有些事也需要說個明白，我對顧淮歉意一笑，對方紳士地搖搖頭，率先起身。

 

「我去趟洗手間。」

 

見顧淮離開，陳聞瑾坐到了我對面。

 

「因因，你不該帶他來的。你明知這是我們特殊的餐廳。就連……我也從來沒有帶她來過。」

 

「特殊？我以為我們的家庭，我們的床才是最特殊的。」

 

「你……你到底要怎麼樣？我們打拼了這麼多年，我賺到的錢都在你手裡，房子車子都寫的是你的名字，禹凡你佔了股份，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一定要把事情鬧得這麼難看嗎？你到顧氏集團去，跟自己的公司打擂臺，這合適嗎？」

 

「那些事業有成的男人，哪一個沒有情人？這麼多年來我也隻找了一個，而且是你不願意再生的。你明知禹凡不能沒有繼承人啊。」

 

這是我這輩子聽到過最搞笑的笑話。

 

「你才是那個明知道的人啊，陳聞瑾，你明知我們一路走過來有多辛苦，你也明明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他沉默了。

 

「我們離婚吧。」我說。

 

11

 

「禹凡出事了，是你做的？」

 

陳聞瑾走後，顧淮遞給我一杯咖啡，好整以暇地坐在了我對面。

 

我看著微博上的熱搜詞條，搖了搖頭。

 

「如果他不那麼貪心，誰也害不了他。」

 

那天去家裡找合同，我故意沒有帶走草稿，也沒有擦掉書房上白板的內容。

 

在家裡照顧心心的時候我也沒有放棄學習和研究，有時候靈感來了就會隨手記下來。

 

但是心心一發作起來我根本無暇顧及，時常發生草稿不見的事情。

 

陳聞瑾知道我的習慣，也會默默地幫我把東西收好。

 

他以為我忘記了那些靈感，把它們收錄好以後也沒有再跟我提。

 

我加入顧氏集團以後，圈子就那麼大，有新產品要上線的消息多多少少會被有心人透露。更何況後面顧氏集團提前預熱了那麼久。

 

我知道陳聞瑾不會甘心原本屬於禹凡的東西被顧氏拿到。

 

於是他拿著草稿搶先做出產品，想要打顧氏一個措手不及。

 

但是草稿畢竟是草稿。

 

裡面有些成分本身沒什麼問題, 但是掌握不好溫度與比例的話，風險很高。

 

果然出事了, 微博上說禹凡的大樓都被衝了。

 

「衝得好！我老婆用他家產品現在都進醫院了，禹凡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吃瓜, 有那錢買顧氏的不行嗎？」

 

「聽說禹凡老板的小三跟老母正好去公司，結果在門口碰到鬧事的消費者, 老母太激動把懷孕的小三撞倒了, 都見紅了。」

 

「小三都給我S！」

 

微博上輿論一邊倒, 禹凡的股價大跌。

 

我想著已經拋售的股票，看著晃動的視頻裡, 聲嘶力竭的陳老太太，以及被陳老太太不小心撞倒在地的江南音，內心一陣平靜。

 

12

 

隻是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 我便再一次見到了陳聞瑾。

 

「老婆, 老婆！你救救我！」

 

陳聞瑾狼狽地攔在我車前。

 

「禹凡是我們一手建立起來的, 禹凡是靠著你的專利起家的, 它就是我們兩個的孩子啊, 你忍心看著它垮下去嗎？」

 

「我可以讓江南音滾, 我知道錯了老婆！」

 

「你隻要說是顧氏安排的，是顧氏讓你把有問題的配方給我的——」

 

「陳聞瑾！」

 

「你也知道禹凡是靠著我的專利起家的！你怎麼敢背著我偽造轉讓書？！」

 

「你還敢跟我提孩子？！心心不是你跟我的女兒嗎？！她走的時候你人在哪裡？！」

 

「你知道她有多想念你嗎？！你還敢帶著小三來祭拜她！」

 

說起心心, 我近乎哽咽，轉過頭平復情緒。

 

「我已經跟法院起訴離婚了, 至於你偽造轉讓書的事情, 警察會跟你說的。」

 

說完, 我便一腳油門飛快地駛過他離開。

 

13

 

回去後，我讓律師聯系了陳聞瑾。

 

他最初不同意離婚，我直接起訴到了法院。

 

證據確鑿的情況下，我分得了絕大部分的財產。

 

禹凡因為產品引起大批消費者中毒, 董事長鋃鐺入獄而準備破產清算。

 

至於江南音，她在孩子流產以後準備帶著陳聞瑾的財產跑路，被陳老太在小區攔住。

 

兩人拉扯間，陳老太竟然當街捅了她十幾刀。

 

驚慌的群眾看著渾身是血還抱著愛馬仕包包不撒手的陳老太，撥打了報警電話……

 

塵埃落定那天，我開車來到了心心所在的墓園。

 

天氣很好，天空湛藍如洗。

 

我那如珠似寶養到 10 歲的寶貝女兒, 就安靜地沉睡在那裡。

 

14

 

女兒心心蒼白著小臉，眼眶裡蓄滿了淚水。

 

「從可」不是春節期間的村子冷冷清清，我獨自一個人走過了從村口到老房子的土路。

 

這條坑坑窪窪的老路, 我跟陳聞瑾走了無數遍。

 

路的兩旁是高矮不一的草叢, 後面有著蜿蜒的小溪流。

 

我們小時候在這裡抓魚摸蝦, 兩個人吵架我把他摁在水裡打。回家後被我爸揍了一頓，他一邊哭還要一邊給我擦眼淚。

 

大人笑話他這麼小就知道疼媳婦。

 

確定戀愛關系後第一次牽手走的也是這條路, 十幾歲的少年羞紅的耳根和手心炙熱的溫度仿佛還烙印在我的腦海裡。

 

再往前走是一個矮矮的土坡，他來我家提親的時候還摔了一跤。

 

那天他第一次穿上西裝, 帶著他的叔伯兄弟挑著婚書六禮來我家定親。

 

結婚那天下雨泥濘, 婚車進不來, 他背著我走完了整段路。

 

那天他的背真的好暖好暖。

 

我聽著他微微的喘氣聲，覺得這條路好長好長，怎麼還沒到我們的新房。

 

現在這條路依舊好長好長, 好似怎麼也走不出過往。

 

可是再長的路，也有盡頭。

 

從今往後，我要迎接屬於自己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