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5-16 15:33:314595

我行了一禮,謝過他仗義執言。

他卻紅了耳根,磕磕絆絆地說。

「在下心悅邱姑娘,隻是許長安既無父母也無兄弟姐妹,若是……若是姑娘不嫌棄,許長安可否上門拜會伯父。」

他赤誠的模樣逗笑了我。

我幾乎是片刻就答應了。

他跟在我身邊同我一起出門。

沈君凌捏碎了手裡的杯子。

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神經。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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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長安向父母提了親。

父親幾乎是松了一口氣很快同意了。

我也沒什麼意見。

我打聽過了,許長安這個人背景很幹淨,是三年前的探花。

短短時間便成為五品的郎中,也是有本事的。

而且既無父母也無兄弟姐妹,婚後沒有婆母站規矩,也沒有亂七八糟的親戚需要處理。

隻是他看起來有些許眼熟,我好像在哪見過,是哪呢?

我敲敲腦袋,安都這麼多人,記錯了也是有可能的。

籬疏以為我又腦袋疼了,心疼地幫我揉按。

「小姐,安陽郡主的探春宴,送來了帖子邀小姐過去。」

我沉思片刻,安陽郡主是汝城縣主的姑母,她邀我過去隻會給我難堪。

「就說我病還沒好,得郡主厚愛內心惶恐,怕擾了郡主興致。」

他們是上位者,成婚前,我還是能避且避吧。

傍晚,母親的嬤嬤請我過去。

還沒進門就聽見妹妹哭天搶地的哭聲。

我剛進門,一個信筏就向我砸來,我避之不及,信筏打在了我的臉上。

「邱聞渡!你好惡毒的心思!」

信函是我拒絕安陽郡主宴席的回信。

母親抱著哭得幾乎戰慄的妹妹,冷聲罵我。

「你倒是定了極好的親事,你妹妹可被你害慘了!這麼大的宴會不想著領你妹妹去相看相看,竟想著自己偷懶。」

「你是不是想毀了你妹妹才好。」

「想寶兒跟我們在外面受了多少苦,你在安都順風順水還養出了這麼惡毒的心腸。」

我攥緊手指,抬起頭,輕輕笑了。

「母親早說,我帶妹妹去便是。」

她冷哼一聲。

「早這樣不就好了,非得惹我們寶兒生氣。」

邱寶寧立刻止住哭聲窩在母親懷裡幸福地笑了起來。

我轉過身,不再看這母慈子孝的一幕。

邱寶寧性情向來如此,沒有大家閨秀的端莊,琴棋書畫平平,女工平平,但她卻是家裡所有人的寶貝。

8

我坐在角落裡,低眉順眼地喝著茶。

貴女們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一邊用瞧不起厭惡的目光打量我,一邊竊竊私語。

我輕笑一聲繼續喝茶,人間百事終將隨流水落花而去,何必為他人三言兩語而困。

過了半晌,安陽郡主的侍女把我們移到後廳喝茶。

我蹙起眉頭,隻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我小心謹慎地挪過去,盡量不和任何人接觸。

可還是出事了。

「郡主娘娘的纏花赤金耳鐺不見了,各位小姐有沒有看到的。」

她說著各位小姐,可目光分明是指向我的。

我遲疑片刻,小心地摸著袖袋荷包,最後在腰間的荷囊裡摸到一個硬物,忍不住臉色一白。

我明明全程沒有近距離接觸任何人,不對,有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旁邊的邱寶寧,她不敢看我低下頭把目光投向別處。

郡主坐在高臺上,語調舒柔,說出來的話卻咄咄逼人。

「若是旁的也就算了,可那耳鐺是貴妃娘娘所賜,偷竊聖物的責任你們可承擔不起,現在交出來,我就當沒有這回事,如果被我搜出來……」

她輕笑一聲,眼風掃過我,帶著濃濃的惡意。

「那就可要見官了。」

我的手心幾乎要掐出血來。

主動拿出去便是承認自己偷竊,能有什麼好果子吃,可是……。

汝城縣主和沈君凌攜手而來。

她善解人意地替大家解圍。

「耳鐺說不定是姑母自己丟了。在座的小姐們個個身份高貴,想來也不會做什麼偷雞摸狗的事。」

一個小姐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用手指向我。

「那可不一定,那不還有那個。」

眾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我,厭惡的、嗤笑的、輕賤的,好像他們早已認定了我就是那個小偷。

安陽郡主冷笑一聲。

「邱小姐,那就讓我搜一下吧,好證明——你的清白。」

9

丫鬟過來試圖撕扯我的衣裳。

「慢著。」

沈君凌清瞥我一眼,眾人還以為他要護著我,卻不想他向安陽郡主行一禮,冷然說。

「郡主何必讓這等人擾了興致,直接趕出去便是。」

「便是搜出了耳鐺,她也有狡辯之法,那耳鐺郡主隻怕是也膈應。」

我自嘲地笑笑,他是把我往S路上逼啊,今日我若是被當眾趕出宴席,這京都就再無我的容身之地。

汝城縣主笑了笑,顯然對這個結果極為滿意。

「那邱小姐請吧。」

「等等。」

我迎上各人的各色神色,不卑不亢。

「按大安律,若定罪一人盜竊,應有證人證物。郡主憑空便定了我的罪名。」

「不是你還是誰?」

汝城縣主氣得跳腳。

「這現場難道還有第二人會做出如此下賤之事。」

我的目光在她們身上掃過,輕聲笑了。

「既如此,郡主來搜就是,若那耳鐺真在我身上,我同你們見官。」

汝城縣主和安陽郡主交換了得意的眼神,我垂下眸子,任由侍女在身上搜檢,外袍,內衣、袖袋、荷包全被她們一寸一寸摸過。

侍女一無所獲,疑惑地皺起眉頭。

「姐姐座位下面還有個荷囊。」

邱寶寧高聲叫道。

兩個侍女壓住我的手。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辯解的。」

汝城縣主得意地打開荷囊,神色驟然一變。

貴女們紛紛湊了過去。

荷囊裡隻有兩個碎銀子。

我輕笑一聲。

「如今能證明臣女的清白了嗎?」

她們猶疑地打量著我,可我身上全被搜遍,她們無話可說。

最後還是安陽郡主打圓場。

「罷了,大概是本宮不小心丟在哪了,讓丫鬟再仔細找找便是。」

沒有道歉,沒有補償,我的尊嚴、人格、羞辱就這樣一句話帶過了。

我低下頭,悄悄地握緊了拳頭。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貴人哪有什麼錯,想要讓她們認錯得有更高的地位才行。

如果我的地位低微便隻能一次一次地被他們羞辱。

我不能一輩子被人魚肉,我要自保。

汝城縣主湊到我面前。

「聽說邱姑娘最近婚事很是艱難,我倒願意做個好事。我那堂哥還缺一房妾室,雖說是妾也是貴妾,倒不算辱沒了邱姑娘。」

汝城縣主的堂哥年過四十,妻妾成群,還是個坡腳。

堂上寂靜無聲。

我端正地行了個禮。

「不必縣主掛心,子熙已經定親了。」

我不欲與她多說,可汝城縣主依舊不依不饒。

「妹妹不會是怕羞騙我們的吧,整個安都可都傳遍了,就是那八品官都看不上妹妹做繼室……」

她捂住嘴,左右看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來,她才滿意地笑笑。

「多謝郡主關心,子熙已經和工部郎中許大人定親了,已經拜會過父母,合過八字。」

「他人很好。子熙也祝縣主和世子婚姻美滿。」

沈君凌臉色驟變,頓時陰沉下來。

我看也不看,淺淺行禮後轉身就走。

10

直至走到無人之處我才松了一口氣。

幸好沒有人想到翻看茶壺裡的茶水,多虧汝城縣主和我糾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籬疏才能趁機悄悄把茶水倒掉。

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我隻有站在高處,才能擺脫現在的困境。

我一邊想著一邊慢慢往前走。

卻不防被人拉進了假山背後。

沈君凌錮住的我腰把我按在假山上,一雙眼睛仿佛要吃人。

我劇烈地掙扎起來。

「沈君凌,你瘋了嗎?」

他SS地盯著我,眼睛彌漫著瘋狂。

「沈君凌……」

我的話被堵在喉嚨裡。

他緊緊地攥住我的手腕撕咬著我的唇瓣,我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我要氣瘋了,拼命地掙扎著,一口咬上他的舌頭。

嘴裡全是血腥味,我的眼淚唰地掉了下來。

他愣了一下,抖著手擦去我眼角的淚珠。

我顫聲哀求著。

「沈君凌,求求你放過我吧。從前的事情都過去了,我知道是我高攀了,你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吧。」

他沉默片刻,深深地看了我好幾眼,才啞聲說。

「你不能嫁給許長安,他不是好人。」

「換一個。」

我低頭苦笑。

「拜你所賜,整個安都還有人願意娶我嗎?他是不是好人都沒有關系,他能把我救出現在的困境,我就已經很感激了。」

「不然我就隻能去廟裡做姑子了。」

他的臉埋在陰影裡,我隱約看見了愧疚、恨意、無奈……

可他一個天家貴胄,祖母是大長公主極其疼愛他,父親也早已放權,皇帝是他的表叔。他手握重權,無論是朝堂還是京都,隻要他不想沒有人能在婚事上逼他。

他做這副樣子給誰看呢?

我趁機推開他,逃出了假山。

11

沈君凌說許長安不是好人。

可他能圖我什麼呢?

除了滿身的汙名,我一無所有。

我嘆息一聲。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了。

隨之而來的是春汛,北江南洲等多地突發春洪,猛烈的洪水衝毀了堤壩,S傷無數。

許長安身為工部郎中,忙得不可開交。

堤壩損毀得厲害,南洲是雪水過多,可北江的堤壩卻不是第一次塌瀉了。

上一次被查出工部的圖紙有問題,陛下怒斬了工部周尚書一家。

這一次不知又要推誰出來頂罪。

我叫廚房燉了些湯水,許長安坐在椅子上,面色疲憊,嘴邊還有一圈青灰色的胡茬。

見我來了他強撐起笑臉。

「子熙,你費心了。」

我搖搖頭,目光卻掃過桌上的圖紙。

北江的水勢很急,可河道卻彎彎曲曲,所以堤壩建造得再高還是容易決堤。

除非開挖新的河道,可……北江上遊全是貴族的農田和莊園。

開挖新的河道勢必會損毀貴族的利益。

工部為了不得罪權貴,隻能每年修修補補,每年春汛夏汛便會衝毀下遊的村莊。

猶豫半晌,我輕聲開口。

「問題還是出在上遊,你們有沒有想過在源頭做砌石壩,把河水交叉分流……」

他搖搖頭。

「不行,河水寬度達不到,而且,交叉分流勢必要擴寬河道或者另闢河道,這樣要動上面的農莊。」

「那片農莊是汝城候的。」

「彎曲的河道……」

我眼前一亮,突然想到一本曾經看過的古籍。

「如果我們在江中建壩不攔阻水流,隻減緩水流呢?」

我拿起筆,在紙上畫出北江的模樣。

然後在江中水流開始激烈的位置中心,跟隨水流走勢畫出一道曲線。

「有一點道理,但是工程量太大了,朝廷未必拿得出那麼多錢。」

「嗯……我記得這座山有很多山石,可以採石圍堰,再用鐵汁或銅汁澆灌。」

他眼前一亮,抓住我的手。

「子熙,你真是我的福星。」

12

第二日,許長安將我的想法加以完善,上報天聽。

陛下大悅。

命許長安主管此事,撥白銀五萬兩。

可我沒想到他竟然沒有獨攬功勞,而是向陛下秉承。

「此事非在下一人之功,乃在下未婚妻邱氏查閱典籍結合北江地勢所想。」

陛下對他的赤誠很滿意,並允許我跟他同行,監督北江工事。

回到家,我爹惱恨地給了我一巴掌。

「你想害S全家人嗎?」

此次事險。

如果北江的堤壩建好,那我和許長安將獲得無上的封賞和榮耀,如果建不好……那就是天大的禍事。

他伸出手又想打第二下,我冷眼看他。

「明日陛下將會給我二人送行,爹爹在向陛下表達不滿嗎?」

他愣了一下,不甘地縮回手。

「爹爹不如籤一紙斷絕書,若我真的獲罪,陛下英明,爹爹拿出斷絕書也不會再為難爹爹的。」

我爹這一生啊,政績平平,擅長拜高踩低,對待子女倒是關懷備至。

隻可惜他的子女裡面不包括我。

我打賭他一定會籤的。

果然他毫不猶豫地寫下了斷絕書,我嘆息一聲,幹脆利落地籤了字。

北江之行,我胸有成竹。

斷絕書是他親手所寫,若是我辦不好差事,他自然想和我撇清關系。隻是我若辦好差事,自然也會和他斷絕關系。

第二日我們啟程去了北江,那裡的環境比我想得還要惡劣。

開山鑿石也很是艱辛,但所幸河道中遊有大量的鵝卵石可以利用。

鵝卵石加鐵汁再加上滾石的組合堅不可摧,曲形的堤壩分作幾層,在最後一道形成一道葫蘆口,恰到好處地分解了水流的力量,又能在旱季儲水。

堤壩建設進入正軌,我有了許多闲散時間,開始研究周邊被衝開的堤壩。

這一研究,發現了大問題。

北江水勢湍急,自建朝以來幾次決堤,八年前陛下特意撥款一百萬兩白銀,要求用花崗巖、木材、黏土,建造主要結構,以保北江長治久安。

可被衝毀的堤壩裡分明隻有黏土、沙土和一些竹草。

不是工部的圖紙有問題,而是……

有人貪了這筆錢,以次充好!

13

北江的差事得到了陛下的贊賞。

他誇贊我天資聰穎才華橫溢。

還特封我為衡陽郡主,賞黃金百兩,宅院一座。

準我另立門戶。

我驚呆了,出力最多的明明是許長安,沒想到陛下會給我這麼大的獎勵。

我終於什麼都不用怕了。

搬進郡主府那天是我十八年裡最高興的一天。

我開了一壺烈酒獨自坐在窗邊痛飲。

喝著喝著就流出眼淚來。

我被人欺辱了十八年、卑微了十八年,如今我終於能堂堂正正地行走在這人世間了。

不必再脫衣自證,不必再低眉順眼,不必再夾縫裡求一條生路。

最後我喝醉了,又看見了沈君凌。

許久未見,他似乎清瘦了許多,他站在桌前,靜靜地看著我,目光纏綿繾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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