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第3章

 

談話不歡而散，我再次要走的時候，他忽地說：「說了這麼多，你和我分手不就是因為傍上了陳序嗎？他家的確很有錢，和他在一起第二天就把二十萬轉過來了。」

「我也沒看出你有多自卑啊。」

 

我陌生地盯著眼前這個男人，內心失望更添幾分。

 

我認為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就是要互相溫暖互相治愈，所以我把小時候所經歷的黑暗毫無保留地和他說，包括我那時的內心的想法。

 

當時的他也的確是滿臉心疼，可眼下這件事卻變成肆意打壓我的把柄。

 

你看，最親的人永遠知道怎麼傷害你。

 

顧遲說完這話時，臉上浮現懊悔的神色，在一起這麼久，他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或許他隻是想報復，不甘落於下風，知道我哪裡最痛，所以鞭挞我的傷疤。

 

此刻，我隻覺得自己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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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又將剩餘的咖啡液盡數潑到他臉上：「顧遲，和你分開是我做過最明智的選擇。」

 

12

 

自從這件事情過後，顧遲找我的次數越發頻繁。

 

可每當他來，我都覺得無比惡心，原來他有這麼多的時間可以利用，之前卻總是拒絕我的請求。

 

說到底還是因為不在乎。

 

我每天依舊忙自己的事情，正常上下班，唯一不同的事情是，陳序會經常來我家蹭飯，他買菜我做飯。

 

還有就是，他家的浴頭幾乎天天都是壞的。

 

一連蹭了半個月，我終於忍不住了，跑到他家一看，發現家裡隻有一張床，電視浴頭，灶臺什麼都沒有。

 

我：「這還沒裝好，你怎麼不回家住？」

 

他哈哈尬笑：「那啥，我就喜歡這種風格，舒服。」

 

我：「……」

 

你猜我喜不喜歡。

 

直到一次晚上，他扭捏著站在我家門口，彼時我正在處理食材，看到他來隨口答：「粉蒸排骨。」

 

他撓了撓頭，頗有些不好意思：「沈眠，我媽媽想見你。」

 

我放下食材，神色如常：「可以，今晚嗎？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他似乎沒想到我答應得這麼爽快，一時傻在原地：

 

「好好，我現在就回去換衣服，咱們現在出發。」

 

實在不是我過於樂於助人，而是最近幾天陳序常和我念叨他媽媽生病了，狀態不太好。

 

我問他為什麼不回家，他無奈攤手聳肩：「我媽看見我病得加重。」

 

對於陳序媽媽，我是很喜歡的，因為假結婚那天，她對著我哭了一個小時，仿佛我是她的親生女兒，輪到陳序，她又罵了一個小時，種種威脅，如果他對我不好的話，她會怎麼辦。

 

或許人和人之間的感情來得莫名其妙，我很喜歡陳序媽媽，哪怕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坐車很快到達。

 

還沒下車我就看到陳序媽媽和爸爸在門口迎接，那高興的模樣仿佛是女兒回門。

 

當我下車的時候，她挽著我的胳膊：「眠眠，你總算來了。」

 

那般神採奕奕的模樣讓我忍不住詫異，我看向陳序，後者衝我比口型：「你是我媽的藥。」

 

我無奈笑笑。

 

陳序媽媽實在太過熱情，因為不了解我的口味，提前請了廚子等候，直到我說都可以後，她犯了難，最後打算我們一起吃牛排。

 

隨後場面發生了一個尷尬的事情。

 

陳序爸爸替陳序媽媽切牛排，陳序媽媽替我切，陳序也替我切。

 

所以，我看著面前的兩盤牛排犯了難。

 

偏偏他們兩個SS盯著我。

 

思索片刻，我端走了陳序媽媽切的那一份。

 

他媽媽隨即高興得手舞足蹈：

 

「Yes！」

 

陳序幽怨道：「爸，你看我媽在幹什麼。」

 

陳序爸爸哈哈大笑。

 

生活在這樣輕松的家庭氛圍裡，難怪陳序的性格被養得極好。

 

13

 

吃完飯後，陳序媽媽拉著我看電視。

 

陳序則和他爸爸一起去書房處理事情。

 

她媽媽拿出了好多陳序的照片給我看，穿開襠褲的，青澀的，臭美的，中二的。

 

以及還有很多見證陳序長大的東西。

 

比如陳序上幼兒園第一次被老師獎勵的小紅花，他在幼兒園得到的第一張獎狀，他小學打的第一個紅領巾，他第一個鉛筆盒，第一篇作文，到後面中考的準考證，各科的成績截圖……

 

很多東西，塞滿了一小間臥室。

 

她和我介紹時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我是偷偷保存的，陳序有些黑歷史他自己都忘了，我還知道，你不要和他說，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

 

我該怎麼形容我看到那些東西時心情的震撼。

 

人無法想象自己認知之外的事情，所以，我難以想象原來會有這樣用心的媽媽，記錄著孩子成長的點點滴滴，哪怕再小的東西她都舍不得扔掉。

 

想到我媽，我忽地鼻頭發酸。

 

陳序媽媽還在繼續和我介紹：「這是你們結婚，你拿的捧花，我讓人做成幹花了，這是你們的照片，還有這些……」

 

原來，我也曾被記錄，原來，儀式感這樣美妙。

 

幾乎將一切都看了一遍時，我忽然看到陳序的大學畢業證書。

 

看到相同的名字時，我起了興趣，原來我和他也在一所大學。

 

我輕輕拿起翻開，裡面卻掉出一張照片。

 

剎那間，我手僵住。

 

那是陳序穿學士服的照片，可後面不遠處的女生——是我。

 

在陳序媽媽嘴裡，我聽到了另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好啦，我實話實說了，當時小序上大學的時候，說他喜歡上一個女生，後來他拿回來一張照片，我才知道是你，我鼓勵他追你，結果這小子悶屁都沒放出來一個，你和那個叫啥顧遲的人在一起了。」

 

「他失戀了，跟我這痛哭了三天。我勸他把你搶回來，他卻說你和顧遲在一起很高興，他說你高興他也高興，的確高興，他苦笑了三年，我還以為這傻小子中風了。」

 

「後來你們突然要結婚，我慫恿他搶婚，沒想到真搶到了！」

 

話說完，我心裡五味雜陳，原來這背後還有這樣多的事情，我全都不知道。

 

原來有人在角落裡，偷偷地喜歡了我幾年。

 

怪不得陳序媽媽見到我那麼激動，怪不得陳序聽到我說假的時候那樣落寞。

 

原來你也可以是別人青春裡的主角，讓人念念不忘。

 

14

 

陳序處理完後，他開車帶著我回家。

 

路上，他斟酌開口：「如果你覺得我媽讓你不太適應的話，我會和她說的。」

 

微風從窗戶湧入，發絲被吹亂。

 

我搖頭：「不會。」

 

「我會找時間和我媽說清楚我們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我點頭：「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心情似乎更好了一點。

 

15

 

生活平淡卻又幸福。

 

自從上次替我媽還完賬後，我和她說清楚了一切，以後我不會再替她還一分錢。

 

都說親情永恆的命題。

 

我花了二十幾年都未曾悟懂其中之一，抓著過去的事情期盼未來我媽會有所改變，其實這和掩耳盜鈴有什麼區別？人人都笑話，人人卻又是真實寫照。

 

不如放下期待，一切迎刃而解。

 

至於顧遲，他依舊常常來找我，每次都會換著帶一朵鮮花。

 

那些我之前拼命想要的東西，他現在才給了我，可我早已不稀罕了。

 

最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董倩。

 

那時我剛下班回家，看到小區門樓站著一個消瘦的身影，扭頭，那張臉和我在網上看到的重疊，隻是多了幾分憔悴。

 

視線下移到她的肚子，已經平整凹陷。

 

董倩生完孩子了。

 

看到我，她眼底閃過一絲怨毒，徑直走來開門見山：「既然你已經和顧遲分手了，那就把他還給我。」

 

「你一邊說著不愛他，一邊又讓他過去找你，要不是那天他和你在一起錯過我的電話，我早產他怎麼可能不在場？我怎麼可能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明明他以前那麼愛我，哪怕我隻是喝醉隨口答應他在一起一天，他都當了真，要不是你的出現。」

 

我想了想，大概就是我和顧遲咖啡館見面那天，原來那天董倩早產了。

 

我微微一笑：「謊話說著說著就成真了，我建議你學一下一語成谶這個成語。」

 

她神情有些激動：「你瞎說什麼？本來顧遲是會和我在一起的，要不是你！」

 

她好像很天真。

 

我將一段語音播了出來。

 

顧遲原原本本的聲音被放了出來：「你知道我不可能和她在一起，我有潔癖。」

 

我看到董倩的表情巨變，搖著頭不可思議般喃喃：

 

「不過是因為年少時最想要的得不到，一個執念罷了，董倩，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董倩尖叫著要衝過來。

 

我剛打算躲開，忽然一道聲音響起：「小心。」

 

緊接著，我被圈入一個懷抱。

 

顧遲神色緊張地看著我，懷裡的向日葵還沾著露水。

 

我將他推開，站好。

 

他神色閃過一抹落寞，但還是將我護在身後：「董倩，你想幹什麼？」

 

董倩指著自己：「顧遲，你還記不記得你求我愛你？」

 

顧遲眉眼裡夾雜了幾分厭惡：「不記得，你想太多了，我幫你不過出於我是一名醫生。」

 

我在一旁失笑。

 

這個借口可真是百般有用，進可攻退可守，一記極重的絕S。

 

果然，董倩瘋了，她尖叫起來，隨後又哭又笑：

 

「顧遲，你真他媽不是人。」

 

她笑夠了，直起身子看著我：「沈眠，你想知道一個秘密嗎？」

 

在顧遲震驚惶恐的眼神中，她一字一句：「當初那個校園爆料人是顧遲，因為他那時候喜歡你，卻又怕被你拒絕拉不下面子，那天你打工時他也在場，照片是他拍的，也是他發的。」

 

她說完，臉上湧現出一股報復的快感：

 

「顧遲，你不是說你最喜歡的人是她嗎？那我就把你最卑劣的事情說出來，哈哈哈哈哈，你也別想好過。」

 

事情連成了閉環。

 

為什麼我從未樹敵，卻有人那樣居心叵測地針對我？為什麼顧遲突然出現？因為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呀。

 

將我推入黑暗，卻又給了我一絲光亮。

 

顧遲聽到董倩說的，慌了：「董倩！」

 

又扭頭看我：「眠眠，你別聽她瞎說, 我——」

 

我狠狠給了他一耳光：「這一巴掌，為的是我付出的真心。」

 

我打完扭頭欲走，一旁忽然閃出來一個身影，緊接著拳頭卷起風聲：「顧遲，你他媽不是人。」

 

我看到陳序將顧遲打翻，眼裡充血, 一拳又一拳砸在他身上, 下了S手。

 

在陳序家裡，我看到他練散打的照片，如果放任這樣下去，顧遲不S也得殘。

 

我不能連累陳序。

 

所以我上前將他們分開：「陳序, 為了這麼一個人渣不值得。」

 

陳序這才分開，他大喘著氣, SS盯著顧遲：「顧遲，A 市有我沒你，有你沒我。」

 

我涼薄地看了一眼顧遲，隨後拉著陳序離開。

 

剛走沒兩步, 我聽到一陣騷亂。

 

扭頭，顧遲捂著手掌, 鮮血滴了一路。

 

看起來慘極了。

 

一旁拿著刀的董倩癲狂大笑：「顧遲,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淡淡掃了一眼，隨後離開。

 

16

 

電梯裡，陳序靠著背對著我，靠著角落不發一言。

 

我戳了戳他，他不動。

 

青色血管用力時微凸，那顆黑痣更添幾分禁欲。

 

「(聽」我有些著急, 連忙將他身子轉過來，卻發現他紅了眼眶淚流滿面。

 

我張口想安慰他，眼前卻一下變得迷糊。

 

眼淚爬吧爬吧掉了一地。

 

知道那件事, 我本來沒那麼難過, 可是看到陳序因為這件事泣不成聲, 那股心酸再也忍不住湧出。

 

於是，我哭成了個傻逼。

 

電梯到了，門口的人看著我們兩個哭成了兩個傻逼。

 

我和陳序, 看天看地, 若無其事離開。

 

17

 

聽說顧遲因為手指的原因, 再也無法從事醫生有關的職業。

 

至於董倩，經診斷後得了產後抑鬱。

 

當然這已經和我沒什麼關系。

 

彼時我在家裡, 陳序敲門：「沈眠，把我兒子還給我。」

 

我不情願打開門。

 

別誤會, 這裡的兒子是一隻貓。

 

說來很氣, 陳序偷偷把我想要帶回家的那隻貓買了，所以，他現在是貓咪的父親。

 

而我隻能偷貓來玩。

 

我不舍地看著貓：「能不能再玩一會，就一小會？」

 

他直接拒絕：「不行, 以後孩子隻和你親不和我親了, 你讓我這個老父親怎麼辦？」

 

他抱著貓，望著我一臉不舍的表情，狡黠一笑：「要不你買一個我, 我買一贈一，把貓贈給你。」

 

我：「……」

 

算盤珠子蹦我一臉。

 

我比了個一。

 

他氣笑了：「幹脆五毛全部打包，劃算嗎？」

 

聽起來似乎……還不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