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門考試的交卷鈴聲響起,被壓抑的高三學子終於如雀躍的鳥兒騰飛出考場。
他們即將從這裡出發,成為翱翔的雄鷹。
我邁著外婆同款的慢悠悠步子,從考場走出的時候,人潮已經退散了。
媽媽和一個陌生男人就站在考場的校門外等著我。
比起那個陌生男人,我先注意到的是我媽頭上那朵白色的花。
考場上從未慌張過的我,在那一刻卻腿有些發軟。
“月亮,外婆走了。上周走的。她不讓我通知你回來。”
“她讓我告訴你,她本來想堅持到你回來的,可她堅持不住了。讓你不要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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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一個月前就不行了,她問了你高考時間,不讓我告訴你,她說能撐到那個時候……”
媽媽忍不住開始抽泣。
猝不及防,就像此時驟降的暴雨,我不管不顧地衝進了雨簾。
媽媽想拉住我,被她身側的叔叔攔住了。
“算了,讓她發泄一下吧。”
10
直到錄取通知書送到之前,我都是渾渾噩噩的。
我對未能見到外婆最後一面充滿遺憾。
見我這樣,舅媽還當我是考砸了。
“喲喲喲,這是誰啊?不就是她外婆葬禮都沒參加的沈月亮嗎?怎麼這副樣子?不會那麼忤逆,考試還沒考好吧?”
她盡情嘲笑,我根本沒有搭理她的念頭。
我這樣,反而讓她更加堅信我是考砸了,開始到處宣揚我考砸了的事情。
自然也傳到了我爸家那裡。
我奶奶說:“就她媽那個豬腦子,她讀書就不可能好。白白浪費幾年讀書的錢。”
我爸沒吭聲,王寡婦則抱著閨女說:“那樣的災星,怎麼可能看得上大學呢?是吧,妮寶?”
沒錯,王寡婦生的是女兒,名叫沈妮。
王寡婦懷孕那會兒一下子說要吃酸的,一下子說不能吃辣的,腔調做足了,更是讓他們期待值拉滿。
生出來後,兒孫夢破滅的沈家人怎麼可能不氣,我奶奶和我爸想發泄怒火。
可惜王寡婦沒有我媽的溫順,他的兒子也已經高我爸一個頭。
我奶和我爸的戰鬥力,對上他們母子倆,根本不堪一擊。
在眾人的奚落中,我的錄取通知書卻到了。
“中國傳媒大學的通知書,恭喜你啊,妹子!”
郵政的小哥非要和我握手,說要沾沾我的喜氣。
倒是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媽比我還激動,雙手合十地望著天空:“媽,你看到了嗎?”
舅舅舅媽從他們屋子裡小跑了出來。
舅媽問郵政快遞員小哥:“你別送錯了!”
分數我早查過,心裡本來就有數,所以一點都不意外。
反倒是這些人,隻怕要難受了。
快遞小哥一聽有人質疑他的專業,當即不高興了:
“沈月亮,鹽州市金樹縣天河村3組6號,還能有錯?你們這院有同名的嗎?”
舅媽被懟得啞口無言。
八月底,我像一年前的表姐一樣,踏上了去首都的求學路。
我讀的是新聞傳播專業。
我積極參加學校的各類活動,參與校報的制作,跟學校的很多老師混了個臉熟。
我需要鍛煉,我需要累積。
我知道以後從事的這個行業,光有高等學府學歷做敲門磚是不夠的。
止步不前,終將被一波又一波的人才浪潮淹沒。
我一點點地豐富自己實習經歷,不斷接觸累積自己的人脈。
學校裡學生們不願意聽的某個專業課老師,可能是業界的大牛,所以我不僅從不缺課,課業優異,還對他們恭敬有加。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
大三那年,一位擁有豐富業內資源的專業課老師主動將我推薦到了一家電臺實習。
那位面試我的副臺長,是老師的朋友,所以起初我一點都不緊張。
隻是期間他突然看著我的簡歷問:“你來自鹽州?那裡都是鹽碱地,窮啊!當地還重男輕女,你能讀書考上大學不容易啊。”
不可否認,他的問題很尖銳,甚至帶著冒犯。
可他說的,也是事實。
雖然不絕對,但大多數貧困的地方,也重男輕女問題突出,至少我在的鹽州市是。
“鹽碱地上也能開出花朵,不是嗎?”
這個未事先準備揣摩就給出的答案,竟然意外合了那位副臺長的心意。
11
一開始,我是城市新聞的實習記者。
跟著他們滿首都地亂跑,哪裡有新聞,就去哪兒。
哪怕隆冬的凌晨兩點,前輩說出了新聞,也要立即從床上爬起,奔赴現場。
這些,都是其次。
最受衝擊的,是慘烈的車禍現場。
血肉模糊的畫面在搬上電視熒幕的時候會打上馬賽克,作為記者看到的卻是第一現場血腥的畫面。
我忍不住吐了。
前輩沒說什麼,但他沒想到我把胃裡的東西倒幹淨以後,又回來了。
憑著這份吃苦耐勞的努力,我終於有了站在熒幕前報道的權利。
“本臺記者:向月亮為你發回的報道。”
是的,我拿著實習剩餘工資,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把自己姓氏改成了跟我媽姓。
“月亮,媽媽看到你報道的新聞了,你真棒!”
媽媽的語調難掩激動。
她將新聞片段想辦法拷貝下來,忍不住分享給了劉琴阿姨。
劉琴阿姨又用自己的智能機拍了照片,回村的時候與有榮焉地炫耀著:“看看我們雪芬的女兒,出息了,在首都工作,還是電視臺記者!”
曾經那些或多或少取笑奚落過我的人,現在卻失去那段記憶,改口說:
“我就說,月亮這姑娘從小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將來有大出息!”
“就是,電視臺還特地打出她名字呢,沈……哎,向月亮。”
知道我出息以後改姓的我爸,差點沒S到北京來興師問罪。
可他也隻能想想。
最終隻能抓到回去給外婆掃墓的我媽。
“向雪芬,你這個毒婦!竟然挑撥我和自己親生女兒的關系,讓她改跟你姓!”
我媽也不客氣:“是月亮自己改的,當初這女兒是你不認的,現在別充大尾巴狼!”
他還想糾纏,袁叔叔已經擋在了我媽面前:“自重!”
我媽一直沒跟袁叔叔結婚,劉琴阿姨勸過很多次了,可她就是不同意。
還是自己租房打工,不接受袁叔叔任何的財務救濟。
我知道她的擔憂。
在我工作的第五年,我已經在一檔女性專欄節目中獨當一面。
節目主要報道各行各業閃閃發光的女性。
也有其他節目或者電臺挖過我,開出的年薪更是有過驚人的八位數,可我更喜歡自己手頭上的這檔節目。
我還將過去幾年採訪過的人物,寫了一本書,有幸出版。
書名叫《鹽碱地上開出的花朵》。
隨著女性權利意識的覺醒,我那本書銷量出乎預料地好。
我把那書寄了一本給我媽。
她在電話那頭又驚又喜:“哎呀,給我寄幹嗎。我又不是很有文化。有深度的東西,我看不懂。”
我笑著告訴她:“你翻到倒數第二頁。”
我媽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
“將此書敬獻給鹽碱地上盛開的花朵。”
“外婆沈花花女士、媽媽向雪芬女士和萬千女孩。”
聽筒那端,我媽沉默良久,然後是嗚咽聲。
鹽碱地上盛開的花朵,不隻是我,是萬千在不公世界裡頑強生長的女性。
番外1.表姐篇
我到首都的第二天就見到了表姐。
她穿著質樸,但不像在家時不苟言笑,跟我交談時,總是開懷大笑。
像是曾經壓在她胸口的大石頭搬走了。
她來首都以後,就一次也沒回去過,也拒絕了我媽的繼續資助。
依靠助學貸款和半工半讀,她過得很好。
畢業以後,就在一家外企做起了翻譯。
後來我媽和袁叔叔搬到首都後,她總是來探望,倒是比我這個常常加班的親生女兒更稱職。
番外2.舅媽篇
在劉琴阿姨經常回去炫耀我在首都如何出人頭地的時候。
舅媽總會犟嘴說:“我女兒也在首都工作!”
劉琴阿姨也不給她留面子:“哦,那她要去讀大學的時候,誰攔著不給學費?她這幾年回來過嗎?”
舅媽便氣鼓鼓地回屋去了。
表姐會往家裡寄錢,但從來不回去。
寄回去的錢,沒在舅媽兜裡捂熱,又會被表哥哄去。
食物鏈的終端則是表哥的那個強勢媳婦,表哥被她管得服服帖帖。
可她也不是個踏實人,後來鼓搗表哥辭去了穩當工作,再後來開始做了賭場的“疊碼仔”。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被關了一年多才放出來。
番外3.沈二貴篇
一向身體硬朗的我奶奶,在我來到首都的第三年就去世了。
據說是她跟王寡婦天天吵架打架,有一次一口氣沒上來,被活活氣S了。
果然,惡人還得惡人磨。
村裡有風言風語說沈妮不是我爸親生的。
我爸便開始疑神疑鬼、借酒消愁。
酒壯慫人膽,回去以後想打王寡婦,反被王寡婦壯碩高大的兒子揍了一頓。
打又打不過,我爸酗酒更厲害了。
喝醉酒以後還會跟酒友重復吹噓:“我女兒在首都混得可好了!要不是當初那檔事,她指定接我跟她媽去享福了。”
後來他酒後失足落水,淹S在了河裡。
番外4.媽媽和袁叔叔篇
袁凌發現約見他的人是我以後,有些詫異。
“向主持……真人不輸鏡頭裡的樣子。”
“見外了,如果伯父能和我媽能走到一起的話,我該稱你一聲哥哥。”
袁凌撓著頭說:“哪裡哪裡?”
我現在無論是知名度還是收入,對於他都是碾壓級別的。
誰能想到我大一那年,他背著他爸,約見了我媽,說我媽配不上他爸。
這直接讓我媽絕了跟袁叔叔再走近一步的心。
她的自尊不允許。
這些我媽自然不會告訴我,多虧了優秀臥底劉琴阿姨。
話是袁凌說的,與袁叔叔無關。
袁叔叔我細致考察過,談吐優雅,對我媽體貼入微,這麼多年即使我媽試圖疏遠關系,還是不肯放棄追求。
所以我是同意他倆在一起的。但,要讓我媽挺直腰杆結婚。
要解決的,隻是擺平袁凌。
袁凌沒有想過,那曾經灰頭土臉的鄉下母女,現在會變得那麼耀眼,甚至變成了他袁家的高攀。
我攪拌著面前杯子裡的咖啡,對他說:“你現在在魔都發展,妻兒也都在魔都,不方便照顧蘇市的袁叔叔。我已經在北京買了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周圍環境不錯,適合養老,到時候可以將二老接過來照顧赡養。”
袁凌試探地問:“那我爸在蘇市的兩套房子怎麼辦?”
“歸你啊。”
聽到我的回答,袁凌笑意怎麼也掩不住。
幫他赡養他爸,還不跟他爭家產,以及我身上擁有的光環,有我這個繼妹,他高興還來不及。
“好的呀。當初我看向阿姨……”他急忙改口“不對,是媽,媽一看就是好女人,難怪我爸這麼多年都不肯放下,我們真是命定的一家人。”
呵,有錢便是娘。
媽和袁叔叔覺得一把年紀,沒操辦婚禮,隻請了熟識的好朋友相聚。
劉琴阿姨那天很開心,喝了好多的酒,抓著我媽的手一直說:“你生了月亮,真是好福氣啊!”
在我的堅持下,他們拍了婚紗照。
本來我媽嚷嚷著:“一把年紀的人了,拍啥婚紗照呀。”
我攤手:“錢交了,退不回來了。哎。隻能浪費了。”
“拍拍拍!媽去拍!”
綠茵茵的草坪上,我媽穿著潔白的婚紗,笑容燦爛。
我在遠處也含笑看著。
媽,我們日子果然越來越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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