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5-05-27 16:28:353579

原野


 


阿原和小野的故事


 


BGM《終身美麗》


 


“愛有千斤重,重過無涯的鐵路”


 


1


 


後來我也不是沒談過戀愛。


 


我努力接觸新人,走出舒適圈,去蹦迪、參加各種聚會。我曾經也竭盡全力想找到一個除她以外能佔據我生活中心的人。


 


隻是沒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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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是個很戀愛腦的人,但我身邊的人都不覺得,他們甚至認為我在戀愛中冷漠麻木。我不好解釋,因為我總不能承認我在談那些所謂戀愛的同時經歷過或正經歷一場昏天暗地又荒謬的愛。


 


簡單來說,真正讓我戀愛腦的人,我沒和她談過戀愛。


 


或者說是沒人認為我們談過戀愛。


 


2


 


故事開始於在美國讀高中時一個落單的ChristmasEve,我不是一個合群的人,起碼高中的時候不是。很不幸我是一個孤獨的酒鬼,我喜歡喝酒,但是不喜歡熱鬧。但是你知道,喝酒和熱鬧不可能完全不沾邊。


 


聖誕夜那天我又一個人鑽進我喜歡的清吧,關掉手機,握著一根鉛筆在曲譜本上修修改改,改煩了就喝點我也不知道什麼品種的酒。我不喜歡記酒的名字,因為難記又難聽。我是一個對酒沒什麼研究的孤獨的酒鬼。


 


“你好!你是中國人吧?”


 


我寫得正高興,沒抬頭隻應了一聲。


 


對方用中文和我交流:“你好!你可以叫我阿原,我是聲樂歌劇方向的十一年級生!你可以和我們一起喝一杯嗎?”


 


我寫完最後一個音符,抬起頭和她對視,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小野,流行作曲方向十一年級生。我想應該不可以。”


 


“我們同級耶,而且都是音樂相關專業!說不定以後會有合作機會呢!”


 


“唱歌劇的和寫流行的怎麼合作。”我回答得冷冰冰。


 


對方好像沒有因為我的冷漠而氣餒,她眨眨眼睛湊到我耳邊小聲道:“求你啦,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你不答應的話我得連喝三杯。”


 


她呼出的熱氣有些刻意地挑弄著我的耳垂。


 


我因為突如其來的近距離接觸而愣住,她和我恢復安全距離眨眨眼睛盯著我笑。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當然最後我還是沒有和她喝一杯,我拿起曲譜本和酒杯,說了一句抱歉然後揚長而去,說是走但更像逃。


 


不想承認但必須承認,我對她是一見鍾情,她對我是逢場作戲。


 


我盡量避免去喜歡一個人,因為喜歡一個人讓我失控,讓我想要擺脫孤獨走到人群裡去,讓我想擁抱太陽。


 


但是我沒那個能力。


 


我沒辦法走到人群裡去,沒辦法擁抱太陽。


 


所以喜歡一個人讓我變得矛盾,它打亂我的生活秩序,甚至打亂我。


 


但很多時候不是你想不愛就能不愛的。


 


第二次見面在一個月後的新宿舍樓,學校由三人寢改為兩人寢,她是我的新舍友。


 


再次對上那一雙笑眼的時候我簡直想逃得要命。


 


她看著我像舊友久別重逢:“居然是小野!哇我本來還很擔心會分到什麼舍友呢,是你那就沒問題啦!”


 


雖然也隻跟我見過一面而已。我暗暗吐槽。


 


不過以她來講,遇見再陌生的人用不了多久也會是好好朋友吧。


 


倒該是我感到慶幸。


 


“哦對小野!”她收拾行李時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我聽我作曲方向的朋友說,你連拿了四個學期的最高獎學金!”


 


“嗯。”


 


她似乎對我的回答感到不滿:“你怎麼這麼不愛說話,怪不得是大學霸。”


 


我隻有多說些:“嗯......我隻是比較慢熱。”


 


她好像又高興了:“那就意味著你以後話很多咯?”


 


我想了會:“跟你比的話,那也不一定。”


 


她被我逗笑:“你好懂那種幽默。”


 


我問她:“哪種?”


 


“就是,有點冷但是又很幽默,高級幽默吧?”


 


“Hopeso.”我答。


 


阿原的故鄉在北京,有一次和她一起吃飯,她抱怨說食堂怎麼沒有北京菜,我搖搖頭說不清楚,並表示我很喜歡吃烤鴨。


 


第二天晚上她說要給我一個驚喜,我才發現她消失了一下午是去中餐館買烤鴨。中餐館很遠,波士頓有雪,她衣服上殘留的雪花融化成水滴,再蒸騰到空中,最後悄無聲息地鑽進我身體裡。


 


“我專門拜託老板弄熱一點,還借了保溫袋保溫盒......”我一邊聽著她的奇遇記一邊收拾好餐桌,背過身去悄悄擦了擦眼角。


 


她好像注意到我有點太感動:“我也不全是因為你才去買的,我也想吃北京菜很久了嘛,而且那個餐館是Lily叔叔開的,有折扣喔!”


 


我說好,知道了,停頓後補上一句:“其實你可以讓我跟你一起去買。”


 


“那怎麼能叫驚喜!不過我們可以一起去還飯盒,也給Lily叔叔介紹一下我們鼎鼎大名的流行作曲第一!”


 


我頓住了,我突然發現我們在無意識地進入彼此的生活,“把你介紹給”這種句式,像朋友,但也能是戀人。


 


轉念一想,這又不是我的專屬。


 


不知道太敏銳是不是好事。


 


次日午飯前,阿原問我想不想吃烤鴨,我點頭,她興高採烈:“那我們就去還飯盒吧!正好吃一頓,反正下午沒課!”


 


我很無奈地笑說好,沒控制住手摸了摸她腦袋,摸完就後悔,這樣顯得曖昧。


 


但好像她不覺得,她沒什麼異樣的樣子蹦跳著拿出保溫盒和保溫袋,告訴我可以出發了。


 


“你好像小學生春遊。”我說。


 


“站在小學生旁邊的很難說是什麼身份。”她回。


 


“家長。”我笑。


 


她從背後提起我的衛衣帽子,跳起來扣住我的頭,反復地搓我腦袋:“快說!錯沒有。”


 


“錯了錯了。”我從凌亂裡解脫出來。


 


“但還是小學生。”說完我就飛奔到公交站。


 


她在身後氣急敗壞地追我,我看著她跑來,笑得前仰後合。


 


店老板很熱情,烤鴨很好吃,暖黃色的燈光灑在阿原染成棕色的頭發上,我盯著她肩頭散著的棕發發呆,她兩頰鼓鼓,質問我為什麼不專心吃飯。


 


我回過神,我想,可能不是因為她太美,也不是燈光太適合,隻是有人太愛。


 


最終我說:“下次多久再來?”


 


吃完回程的路上,她看著移動的窗景,漫不經心地問:“小野,你以後想讀哪一所大學?”


 


“都可以。”


 


“也是,以小野來說的話,想申哪一所都申得到吧。”


 


“說得像我能讀茱莉亞。”


 


她被我逗樂,她經常被我一些以為不算玩笑的話逗樂,而且真情實意。


 


我為這一點感到高興,因為我不會說俏皮話,不懂怎麼逗人開心,而她無時無刻都很開心,仿佛世間所有美好都環繞於她,當然事實上是的。


 


她笑夠了,帶著笑意看我:“反正我要和你讀一所大學,小野,我會努力的。”


 


你很想擺事實講道理說你學古典的跟著我學流行的報大學幹嘛,但事實上很難有人不對這種承諾動心。


 


這意味著未來四年你們又被綁在一起,在那所學校裡沒有人比你們更情誼深厚,你們情比金堅毫無嫌隙,即便不是愛情。


 


我想人都是有私心的吧。


 


我想我也是人,而我的私心就是你。


 


我們相識後的第一個暑假前,阿原為買不到直達機票發愁,看著我不慌不忙還在寫曲子,便皺著眉撅著嘴問:“小野,臨近暑假了你怎麼一點兒也不著急啊。你回哪?”


 


我敲鍵盤的手頓了一下:“我不回。”


 


“啊?為啥,好不容易放個假還不回家和親愛的媽咪爹地聯絡聯絡感情?”她很不解。


 


我搪塞:“家裡沒人。”


 


“哦,”她若有所思的樣子,“那要不跟我回北京?”


 


我有點不可置信。


 


“反正你也沒去過北京對吧?權當旅遊了,到時候你到我們家跟我睡一屋,咱們還是舍友。早上睡到十二點再起,我爸媽有客人就不會說我,下午咱們就去天安門啊故宮啊這些逛一逛,我也好久沒去了……”聽著她侃侃而談,我心底卻泛酸。


 


我搖搖頭,始終不敢看她:“不用了,別麻煩你。”


 


她晃著我的小臂:“去嘛去嘛,小野去嘛,這樣我會獲得睡懶覺特權和報銷特權哦!到時候反正吃什麼我爸都給我轉錢,咱們連吃兩個月烤鴨都行!”


 


我嘆著氣推開她早已靠在我肩上的腦袋,說不行。


 


“哎呀我爸媽人都很好的,不會讓你為難……”她又繼續絮絮叨叨,而我持之以恆地搖著頭。


 


談判的最後是我答應了。


 


她高興極了,可看到仍未搶到的機票又苦著臉開始發愁。


 


我探頭看了一眼:“今天晚上我試試。”


 


第二天一早,我把機票訂單頁面遞給她看,她睡眼惺忪,環住我的脖子說:“小野太厲害啦!”我臉已經有些發燙,未曾想她松手時候又在我臉側親了一下。


 


我徹底定住了,腦袋有點發懵。她依舊是眼睛睜不開的樣子,笑嘻嘻地說:“基本禮儀。”


 


兩個中國人在一起談什麼外國禮儀。


 


接下來一天我都很紊亂,例如刷牙的時候把洗面奶當牙膏,洗衣服用洗發水,給早餐隻喝牛奶的朋友帶了杯碳酸飲料,諸如此類,很難列舉得完。心不在焉地上完一天的課,我朋友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也沒發燒啊,怎麼臉通紅腦子還不清楚的。”


 


我強撐著笑笑,以能演出來最大限度的雲淡風輕的姿態向她告別。不過據她描述,那天的我就像充滿氫氣的粉紅色氣球。


 


離開教室之後我並沒有直接回宿舍,我還不知道以什麼神色面對她才算自然,於是一頭扎進琴房,再次看向時鍾已經十二點多。我慢吞吞地收拾東西離開,並在心裡祈禱她早已睡熟。


 


果不其然她的睡眠質量沒有讓我失望,扭開宿舍門的時候她已經呼吸平穩,屋內唯一的光線是我的床頭燈,是她為我留的。


 


暖色的光線映照在她臉側,我無聲無息地落下一個吻,心想,基本禮儀。


 


正式啟程那天阿原帶了很多東西,我不解:“回家的話不是都有麼,帶這麼多,舟車勞頓的你身體吃得消嗎。”


 


阿原體質不好,小時候得過哮喘,雖然現在基本不會發病,但體能還是很弱。


 


“沒事,帶的都是國內沒有的,買的時候專門買了兩份就是為了假期放回家裡。”阿原沾沾自喜。


 


“我幫你推一個吧。”我伸手去接。


 


“這可都是我的寶貝,你小心搬運啊師傅。”她交出其中一隻拉杆箱,我掂了掂重量,其實不算重。


 


我有點耍無賴的意思:“我要那隻。”


 


“不行不行!這個裡面都是真寶貝,一般人不給碰。”阿原連忙護在身後,我伸手拉過那隻箱子,比她給我那隻重得多。


 


“體力不行就別搶著幹活,”我把最輕的一隻箱子推回去,“讓你有點體驗感。”


 


她不滿地撅撅嘴,雖然隻會顯得她更可愛。


 


航班抵達北京時她媽媽早就等在機場門口,雖然在路途中阿原早已給我做足了心理工作,例如她父母都很喜歡我之類的,但我還是多少有點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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