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蘭花語第3章

 

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睛，似危險的漩渦，誘人沉淪。

撞上的目光，江浔舟怔住，隨即輕笑一聲，語氣帶著些不自信：「正所謂富貴險中求，我隻管付出，萬一……你就愛上我了呢？」

 

向來輕狂囂張的江家大少爺，怎麼這麼唯唯諾諾？

 

覺察到他的反常，我輕輕皺起眉頭：「江浔舟，這麼猶疑膽怯可不像你，你該不會……喜歡我吧？」

 

江浔舟沉默半晌，耳尖紅到滴血，嘴巴依然逞強：「有點喜歡，但不多。」

 

他垂下眼眸，遮掩著回憶的鬱悶情緒：「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不然你當初就不會抗婚了。」

 

倒也不是因為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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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覺得那樣的婚約，太不純粹。

 

晚風吹過，江浔舟低沉的聲音碎在風裡：

 

「可是林芝予，在我看來，一段感情的開始，都不純粹，必然有所圖謀。

 

「也許是錢財，也許是皮囊，也許是什麼其他的。

 

「感情要通過後面的培養經營，才會逐漸分離那些雜質，達到真正的純粹。

 

「你想要純粹的感情，卻連開始的機會都不給我。

 

「難道你跟陸進的開始是純粹的嗎……」

 

肯定是不純。

 

所以分手後我的內心發出尖銳的爆鳴。

 

我伸出手指，抵在唇前：「好了！打住！不要提他。

 

「我已經聯系公關，馬上收拾這個晦氣玩意兒，告別那段愚蠢的感情。」

 

江浔舟有些氣憤地抱起胳膊，眼神流露出淡淡的幽怨：「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不帶我一起做？我說話可難聽了！」

 

他掏出手機，眼睛綻放出興奮的光芒，憋著一肚子壞水：「不行！我得看看事件進行到哪一步了，還有沒有我發揮的空間。」

 

林家專業團隊的公關能力，我很放心。

 

全平臺，多格式，快準狠。

 

整理內容包括我和陸進的戀愛時間線，同學的作證與爆料，陸進和溫淺淺的互動照片，禮堂的意外視頻……

 

巨細無遺。

 

網友們慧眼如炬，善辨是非，對準這對青梅竹馬，直接開炮。

 

溫淺淺受不住網友們攻擊的火力，已經把原視頻刪除，但這件事依然被八百個營銷號吐槽。

 

事件發酵，牽扯出幾件溫淺淺的過往。

 

開魚塘養魚不算什麼，還有什麼給舍友造黃謠，跟閨蜜男朋友撩騷……

 

受害者紛紛跳出來，不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這算是意外收獲。

 

千萬條評論匯成一句話——渣男賤女，天生一對，鎖S別惡心其他人。

 

回憶起陸進對溫淺淺的描述，我推測他對溫淺淺的惡行，應該不太了解。

 

在他眼裡，溫淺淺是知根知底的小青梅，是天真無邪、單純可愛的好妹妹。

 

幻想破碎的滋味，也該他嘗嘗。

 

身邊的江浔舟撓撓頭，放下手機，仰頭望月：「嘖！沒我活兒就算了，還都搶我詞兒，我隻能給你買些推送……」

 

他轉過臉，目光真摯，嚴肅地朝我伸出小拇指：「那說好，這件事結束後，以後心裡不許再有他。

 

「你已經帶我回家了，就要給我們的新感情一個機會。

 

「我們拉鉤。」

 

好幼稚。

 

但我還是抬起手，勾住他的小拇指，拉拉扯扯，立下約定。

 

大拇指相印的那一刻，靜電炸出一朵小小的火花。

 

微麻。

 

我們不約而同地展顏歡笑。

 

兩雙笑眼對視的剎那，火花燃起，全身酥麻。

 

雙手相握，愛情在此刻萌芽。

 

9

 

江浔舟說得對。

 

感情的純粹化需要過程。

 

我們見證著彼此眼中的愛意，日漸日濃。

 

新感情療愈舊情傷，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陸進。

 

原本風光霽月的他經過網友的批判，在我的生活中悄然隕落。

 

當他突然出現在我眼前時，我有些認不出。

 

春色大好，午後的陽光明媚，萬物萌發生機。

 

大部分師生都去操場參加運動會，留著幾個人在學生會樓層值班。

 

我回學校剛送完資料，陸進在走廊轉角攔住我。

 

頹然的氣質與充滿活力的時節格格不入。

 

他不復往日的清秀俊逸，簡直是判若兩人。

 

氣色差到仿佛要入土為安。

 

身形瘦弱，搖搖欲墜，似乎一吹即折。

 

這副半S不活的模樣，大概，還是他認真收拾過的樣子。

 

實在是難看得要S。

 

我不忍直視，別開目光，保護自己的眼睛。

 

多看一眼都怕自己打電話給火葬場，讓人過來收屍。

 

同樣是人人喊打，下水道裡的老鼠都比他盤靚條順。

 

看到我的身影，他的眼中重燃神採：「好久不見，阿予。」

 

談戀愛的時候都沒什麼親密昵稱，分手後搞這一出，是專門為了惡心我嗎？

 

我冷淡地反問：「我們很熟嗎？」

 

陸進如遭雷擊，恍惚一瞬，慌亂地向前一步，激動到連說帶比畫：「我們以前……」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我毫不留情地後退一步，打斷他的話：「你自己也說了，那是以前。」

 

他的眼眶倏然紅透，喉頭輕輕滾動，手直直垂落在身側，緩緩握成拳頭：

 

「林芝予，對不起。

 

「你原諒我，好不好？

 

「是我太愚蠢，才會被溫淺淺蒙蔽了雙眼。

 

「她不是我以為的那樣，我錯了，我錯得徹底。

 

「我……我已經跟她分手了。」

 

不行！你們倆不能流入市場，免得到處禍害別人，垃圾就該和垃圾在一起。

 

陸進這個垃圾依然在口吐芬芳：「隻有你，你才是最坦誠純真的人，是我不懂珍惜，把你弄丟了。

 

「而且，我低估了我對你的愛意，林芝予，你可能不信，和你分手後，我總是會想你。」

 

陸進深情款款，聲音都有些發顫。

 

可在我眼裡，這賣慘的樣子，實在是矯揉造作。

 

跳梁小醜一樣，好笑得很。

 

我看著這一出好戲，唇角愉悅地勾起。

 

看到我浮露微笑，陸進面露喜色，抹一把眼淚，眼神希冀：

 

「你……心裡還有我，對不對？

 

「我們重新開始，可以嗎？」

 

聲音喑啞哽咽，熱淚行行滾落。

 

本就醜陋的面龐，因為情緒波動，變得更加扭曲。

 

美人落淚，我見猶憐。

 

醜男落淚，斬立決。

 

「那你收拾收拾準備去重新投胎吧。」

 

他的雙眼布滿紅血絲，想上前拉住我的手：「阿予……」

 

我閃躲開，慍惱斥責：「滾開！髒東西！」

 

陸進不敢置信地輕輕搖頭，也顧不上擦拭臉上的淚痕，跪在地上，拿出我之前要送給他的情侶對戒。

 

「阿予，你是愛我的，」他展示著左手，我才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你看，這是你曾經要送給我的戒指。

 

「我戴上了。」

 

原本亮閃閃的戒指，在他手上變得黯淡無光。

 

他輕輕打開盒子，滿目柔情：「你的那個戒指在這裡。」

 

這對戒指，沒記錯的話，當時是我隨手扔進垃圾桶裡的。

 

陸進該不會去翻垃圾桶了吧？

 

我屏住呼吸，面露怪色：「你在哪裡找到的？」

 

他以為我心軟，繼續跪著，求我回心轉意，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那天你說分手後, 我心裡放不下，有同學說你在垃圾桶裡丟了東西……

 

「活動結束, 我一個人翻了很久，才找到的。

 

「這次換我追你, 好不好？」

 

真是癩蛤蟆爬腳面——不咬人惡心人！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

 

忍無可忍，我用力甩給他一巴掌。

 

陸進的側臉留下一片紅印, 直接大腦宕機。

 

「哎喲！手疼不疼啊！」

 

熟悉的聲音, 伴隨著熟悉的腳步。

 

江浔舟跑到我身邊, 心疼地揉著我的手：「那麼大聲，手肯定疼壞了。」

 

陸進怔怔地仰視我們, 喃喃自語：「阿予，明明我們才是最般配的……」

 

江浔舟瞥他一眼，把我護到身後, 鄙夷嗤笑：「哪來的垃圾？別髒了我們京圈大小姐的眼睛。

 

「真是臭不要臉, 用你的厚臉皮打我未婚妻的手就算了, 還誹謗她的清譽！」

 

陸進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上：「什麼？」

 

江浔舟端起高高在上的姿態, 頑劣一笑, 慢條斯理地說：「下個月初一, 是我們的訂婚宴，林江兩家喜結秦晉。

 

「江家你應該不陌生吧？前段時間才給你家公司投過資。

 

「回去記得讓你爸好好工作, 還等著用你家的盈利分紅，裝修我們的婚房呢。」

 

話裡話外滿滿威脅：「敢動什麼歪心思, 就把你換成法人代表。」

 

青年杯決賽的項目提交時間，是在上個月的月初。

 

「是澄」他的連環刀, 刀刀暴擊。

 

最後，話鋒一轉：「對了，溫淺淺懷孕了。」

 

說完還笑容洋溢地鼓起掌：「恭喜你啊！要當爸爸嘍！快回去陪伴準媽媽吧！

 

「趁著不顯懷，把婚禮辦了, 別讓你心愛的小姑娘難堪。」

 

不理會失魂落魄的陸進，江浔舟牽著我的手，瀟灑離去。

 

10

 

聽聞陸進和溫淺淺沒有婚禮。

 

婚後生活一地雞毛，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可跟我有什麼關系？

 

他們活該。

 

我當個笑話聽完，專心籌備訂婚事宜。

 

訂婚宴很盛大，鈴蘭花裝點現場, 仿若童話。

 

林江兩家的聯姻，圈內無人不重視，貴賓齊聚。

 

我與江浔舟肩並肩, 舉杯朝四方賓客敬酒, 聽取祝福一片。

 

眾人見證下, 江浔舟宣布了一項事情。

 

他已將名下所有資產自願贈與我。

 

全場哗然。

 

那一沓文件遞到我手中，隻有一本書的重量, 掂在手裡，卻重如千斤。

 

他俯身在我耳邊輕笑低語：「你討厭利益聯姻, 那我把所得利益交付與你。

 

「這樣, 我所留下的, 隻有對你的真心。」

 

我眼眶發熱，笑著嗔怪：「還說自己不是戀愛腦……」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眼底蕩漾開星星點點的光芒：「當然不是, 我隻是權衡了所有利益，發現你最重要！」

 

我轉頭看向江浔舟的眼睛。

 

澄明如鏡，清澈見底。

 

是毫無保留的純粹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