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6-10 16:03:123980

我磕頭:「絕不後悔。」


餘光裡,陸柏桓垂在身側的手握緊。


 


他看著我,滿臉不可置信。


 


老夫人拍了拍我的手:「孩子,你可有什麼想要的?無論是錢財還是寶物,我能做主的,都給你。」


 


我轉頭看著小姐,目光有幾分森然。


 


她強撐著笑意,卻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半晌,我垂下眼,靜靜地說:「奴才有個妹妹,叫花穗,求讓她到老夫人身旁服侍。」


 


老夫人不假思索道:「這有什麼難的,隻要是府裡的丫鬟,我都能做主。有你這份心,我定護她一世無虞。」


 


小姐強笑:「母親,花穗是我的丫鬟,原本我是不該吝嗇的,隻是她是我的陪嫁,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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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顫巍巍起了個頭,便被陸柏桓沉聲打斷:「不過一個丫鬟,母親想要,你給就是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老夫人臉色也不大好看,盯著小姐,一言不發。


 


小姐咬了咬唇,吩咐人去取我和花穗的身契。


 


7.


 


花穗成了老夫人的近身侍女。


 


老夫人對我說,她過世之前,定會給花穗尋一個穩妥的去處。


 


我隻想讓花穗脫離小姐的擺弄,卻沒想到老夫人如此上心,連下半輩子也為她考慮了。


 


感激之下,我承諾一定盡心地服侍陸潭。


 


提到自己命運多舛的大兒子。


 


老夫人忍不住哽咽。


 


她懷陸潭時,西南夷族聯合前朝遺民作亂。


 


天下風雨飄搖,老侯爺為國出徵平亂,戰局險而又險,他差點沒了性命。


 


老夫人日日擔憂驚懼,導致陸潭出生便沒了氣息。


 


巧在老侯爺那晚凱旋歸京,還帶回了一位西南密林深處的山醫。


 


山醫醫術詭異精妙,硬是S而復生一般將陸潭救了回來。


 


雖然是件喜事。


 


但山醫卻說,這是逆天而為,陸潭就算活下來了,也隻能被強行留在人間不過三十年。


 


正如他所言。


 


陸潭少年時身體文弱,難以習武,卻不影響讀書寫字,參加科舉。


 


可越長大,他的身體越差,最後病怏怏的不再出門,一直養在侯府後山碧湖上的木屋裡。


 


既然我已應了與陸潭結陰親,應留在他身邊。


 


聽聞他不喜歡旁人服侍,碧湖居中隻有一位郎中陪伴,正是數年前的山醫。


 


山醫帶著我進裡屋時,陸潭還在熟睡。


 


我的目光落在他輕顫的睫毛上。


 


他年長陸柏桓兩歲,今年已經二十七了。


 


兄弟二人長相並不相似,陸柏桓常年習武,膚色偏深,硬朗結實。


 


而陸潭模樣清秀,皮膚比小姐還白幾分,忽略性別,很是貌美。


 


我向山醫討教了陸潭的喜好、脾氣和日常忌諱的東西。


 


太陽落山時,陸潭終於醒了。


 


是該喝藥的時辰,我跟山醫學著煮了一下午的藥,正好拿給他喝。


 


我在他身前跪好,將藥舉過頭頂。


 


「你就是等我S後要同我成親的女人?」


 


「是。」


 


他瞥我一眼:「起來。」


 


我乖乖站到他身邊:「請大爺喝藥。」


 


他平靜地拿起碗。


 


半截皓白的手腕微微一折,濃黑的藥汁都落入花盆當中。


 


陸潭抬起眼角,笑得無理取鬧:「我不想喝,你能拿我怎麼樣?」


 


8.


 


我沉默地盯著他。


 


山醫說,陸潭是個至情至性的人。


 


我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山醫摸了摸胡子,給我講了段舊事。


 


陸潭十三歲參加鄉試,十五歲成探花,名動京城。


 


等待他的,本來是條登峰造極的人臣之路。


 


可惜授官前夜,他與陸柏桓一起賞魚,不小心跌入湖中,心疾發作,數日不醒。


 


老夫人一怒之下,將陸潭身邊的丫鬟小廝都打成殘廢,發賣出去。


 


「自那後,大爺就不讓任何人服侍了。」


 


我聽懂了山醫的話外之意。


 


陸潭不是那種不把奴婢當人看的主子。


 


他飽讀聖賢詩書長大,明理懂事,有是非之分,和陸柏桓不一樣。


 


山醫能毫無怨言陪他這些年,可見本性。


 


而陸潭知道我要與他成親,還對我發脾氣。


 


心裡影影綽綽地生出些荒謬的想法。


 


見我一直盯著他。


 


陸潭的笑容消失了一瞬:「你一直看我幹什麼?」


 


我默默地重新端了碗藥回來,一板一眼地說道:「大爺,我確實不能拿你怎麼樣,隻是既然我遲早要與你成親,不如……」


 


我低頭攪動藥汁:「不如我現在使用一下妻子的權力。」


 


陸潭有些震驚地打量我,似乎不相信我能說出這樣狂妄的話。


 


「要麼您現在喝藥,要麼……」


 


他似乎氣笑了:「你想怎麼樣?」


 


我緊抿唇。


 


山醫告訴我,陸潭半年不肯喝藥了,才鬧得氣息奄奄。


 


再這樣下去,他恐怕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猶豫幾秒。


 


我手疾眼快地按住陸潭的下巴。


 


低下頭,輕輕親了親他的臉。


 


他身上很涼,氣息浸染糾纏的一瞬,我顫慄了一下。


 


陸潭身體微微後仰,突出的喉結薄得像要擠破雪白的脖頸。


 


短短幾個呼吸後,我再抬頭時,他臉上詭異地紅了大片,像破曉時分的山霧。


 


那對蝴蝶一樣的睫毛惱怒地顫抖著。


 


陸柏桓曾調戲過寺廟裡的尼姑。


 


尼姑梨花帶雨羞恨的臉,跟陸潭竟詭異地重合。


 


我一時生出了些許負罪感。


 


可是我答應過老夫人,要照顧好他。


 


我按捺住加速的心跳,強作鎮定:「不喝藥的話,我就再……再輕薄你一下。」


 


陸潭恨恨地瞪視著我。


 


半晌,他接過我手中的藥,一飲而盡。


 


9.


 


山醫見陸潭開始喝藥了,很開心。


 


我俯身為他擦拭嘴角的藥漬。


 


距離驟然拉近,餘光裡,那隻慘白而纖瘦的手用力抓著被角。


 


我溫聲勸說:「大爺這幾日身子骨明顯有所好轉,身上摸著也沒那麼涼,這都是藥的功勞。」


 


陸潭冷淡地說:「藥石是最無用的東西。」


 


我耐著性子繼續哄:「山醫大叔熬藥也很辛苦的,如果每次你都不喝的話,他會很傷心的。」


 


說著,我伸出十指:「大爺您看,煎藥需不斷試溫,才能保證藥性,我才替大叔煎了幾日藥,雙手已經這樣,他長年累月為你煎藥……」


 


原本細白的手指,現在長滿了可怖的燙泡。


 


陸潭的視線落在那上面。


 


他抿了抿唇,不耐煩地將藥底也喝了幹淨。


 


自那後,每次喝藥,他都不必我再多費口舌。


 


半個月後,山醫大叔向老夫人匯報了陸潭的身體情況。


 


他的確恢復了不少,起碼不在生S邊緣徘徊了。


 


老夫人小心翼翼地問:「怎麼會突然好轉這麼多,會不會是回光返照?」


 


山醫笑著指我:「老祖宗別多心,大爺是實打實地好轉了,不過多虧了這丫頭,我曾對老祖宗說過的,她命格硬,與大爺正相補。」


 


正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老夫人目光柔和下來,讓我坐到她身邊。


 


她問陸潭:「開雲伺候得你怎麼樣?」


 


陸潭靜了一秒:「她將兒子照顧得很好。」


 


老夫人滿意地點頭,看向我時的神情越發慈愛起來。


 


小姐掩嘴笑道:「大爺有所不知,開雲原先在我院裡時,伺候侯爺的功夫也是尚佳呢。」


 


空氣安靜了一瞬。


 


我盡量保持平靜,手卻控制不住地發抖。


 


陸潭冷淡地看著她。


 


他不輕不重地說:「這就是你對未來嫂子的態度嗎?」


 


老夫人本來帶著紅光的面色明顯地沉了下去。


 


她緩緩地道:「老二媳婦,你雖年輕,可也不能太不懂規矩。」


 


陸柏桓猛地轉過頭呵斥:「母親和兄長在這,哪有你說話的份。」


 


小姐委屈地放下手帕,眸中的水光閃了閃。


 


數日不見,花穗迫不及待地來找我。


 


從她的口裡,我才知道……


 


小姐又找了個替身。


 


隻是這次她沒從府裡的丫鬟中挑,而是在外面買了個調教好的女人,嗓音身形與她別無二致。


 


我不解:「這種秘事你怎麼知道的?」


 


花穗說:「那晚侯爺不知道為什麼把屋子點得透亮,然後大發雷霆,把那女人打了半S扔在了小姐面前,小姐嚇得暈了過去。」


 


「然後呢?」


 


「侯爺說,既然她不願與他共枕,那他以後再也不會去小姐的院子,他們現在已經分房睡了。」


 


我哦了聲。


 


分房睡,就是明擺著告訴全府的人他們夫妻不睦。


 


夫君不寵,婆母不喜,還沒有子嗣。


 


怪不得小姐看起來這麼憔悴。


 


可是陸柏桓既然默許了我代幸那麼多年,說明並不在意小姐找替身。


 


為什麼換了個人,就要跟小姐翻臉?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10.


 


碧湖居四面臨水,養了很多肥嘟嘟的錦鯉。


 


陸潭陪老夫人喂魚,逗老夫人一樂。


 


他單薄的身子,在湖面的夜風裡看著實在扎眼。


 


我回去取披肩。


 


路過曲折的回廊,卻被人狠狠按到柱子上。


 


嘴被捂住,我無力地睜大眼,漆黑夜色裡,陸柏桓的臉驟然放大。


 


他狹長的眸子看著有幾分戾氣,一字一句地逼問我:「你到底是不是她?」


 


心落到了谷底。


 


我掙扎。


 


他用力地捏緊了我的下巴:「說話,還想在我面前裝啞巴嗎?」


 


那隻手像毒蛇一樣纏繞在臉側。


 


我惡心地別過頭,又被他曖昧地用一根手指別過臉:「你以為不說話就能躲過去了?」


 


他低低地說:「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根本不需要通過聲音,睡一覺就知道了。」


 


我震驚地看著他。


 


他是瘋了嗎?


 


我既然要跟他哥結親,那便是他哥的女人了。


 


他怎麼敢?


 


陸柏桓仔細端詳著我,冷冷地道:「我睡了三年的女人,竟然成了我大哥的妻子。」


 


他忍無可忍:「你怎麼敢這麼愚弄我們兄弟二人?尤其是我,難道在我身邊做個通房不比給大哥守一輩子寡強?你當真願意與S人成親?」


 


我終於忍不住,用力地推開他:「我隻是想活下去而已,如果我不這麼做,就會被小姐指給傻子。」


 


到那時候我已成人妻,就算他想給我位分也不行了。


 


我隻能一直做見不得光的替身,終生被按在床上,替小姐承受他的欲望,而不會造成絲毫的威脅。


 


這就是小姐的算計。


 


陸柏桓顯然不知道這一茬。


 


趁他錯愕的功夫,我用力踩了他一腳,扭身逃走了。


 


跌跌撞撞地跑回到有光亮的地方。


 


陸潭的影子猝然闖入眼簾。


 


他在長廊的盡頭處看著我,蹙眉:「怎麼去這麼久?」


 


我的心跳突然平靜下來。


 


笑了笑,走過去給他披上外衣。


 


山醫大叔笑呵呵地補充:「夜深了,大爺怕你出事,非要去找你。」


 


陸潭微不可聞地哼了聲:「我是怕她跌入湖裡,擾了鯉魚的美夢。」


 


11.


 


我給陸潭做了個輪椅。


 


推他四處轉轉,比每日恹恹地臥在榻上強。


 


遊廊裡有一小片竹林,左側環湖,有泉水從假山頂淙淙流下。


 


午後陽光罩住一角,陸潭喜歡在這裡坐著。


 


他收集清泉煮茶,又捧了本書在陰涼處。


 


而我靠在石頭上曬太陽。


 


昏昏欲睡間,聽見陸潭的聲音:「……為什麼想跟我結陰親?」


 


我從半夢半醒間抽離,支起身子朝他的方向看,他合書置於膝上,認真地看著我。


 


腦子有一瞬的空白。


 


我道:「不想嫁給傻子。」


 


陸潭低斂了眼,語氣有些涼:「我猜也是這種理由。」


 


說罷,便不再理我。


 


我睡意全無,隻覺得莫名其妙。


 


眼看著陸潭病情穩定。


 


山醫去要去採些珍奇藥材,以備不時之需。


 


為防陸潭有什麼突發Q況,他給了我個薄薄的木盒,裡面有個拇指大的蟲子,要我隨時帶在身上。


 


這是西南秘術,隻要按碎盒子,便能千裡傳訊,無論相隔多遠。


 


臨行前,山醫大叔打趣:「我是不是要改口叫夫人了?」


 


我苦笑:「大叔,您可別開這種玩笑。」


 


陰親陰親,哪能跟真正的結親相提並論。


 


就算陸潭S了,侯府嫡長子的夫人,也不會便宜了一個丫鬟。


 


我最後的歸宿,大抵是在佛堂,永遠地以陸潭未亡人的身份,保佑他來世安康順遂。


 


這是我與老夫人心照不宣的交易。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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