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荒那年,我被賣到了極樂坊。
吃飽穿暖的代價是婉轉承恩。
宋隱是恩客裡最窮的那個。
床榻之上又最愛紅眼眶。
後來,窮書生成了狀元郎。
聘貼比屍體先到一步。
我隻能一襲嫁衣,六月喜喪。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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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隱臉色黑紫,和我今早吃的豬肝很像。
我沒忍住,吐了一地。
圍觀人群捂鼻後退。
“敢調戲昭寧公主,留全屍都是恩賜了。”
“怪不得會求娶妓子。”
“什麼鍋配什麼蓋嘛!”
趙媽媽掐腰罵道:
“都滾開,什麼東西,也來嚼舌根。”
“我春風樓的姑娘,隻有S,沒有嫁人這一說。”
“人都臭了,小五,捆了丟亂葬崗喂狗!”
嘔出酸水泗透了紅蓋頭。
模糊視線裡,我瞧見官兵收二十兩銀子,嬉笑離開。
趙媽媽推我進門,罵道:“人各有命,別做狀元娘子的夢了。”
屋外的調笑被隔絕。
我腳下一軟,狠狠磕在門框上。
脹痛透過紅綢鑽進骨髓。
我扯下蓋頭:
“什麼狀元郎,一個窮書生。”
“他配不上我。”
我抬起頭,對上趙媽媽微紅的眼圈:
“宋隱命不好,我不一樣。”
我是個看的長遠的妓子。
情到濃時,也會資助幾個讀書人。
偶爾會有回報。
我爬起身,回屋翻出所有金銀,輕聲開口:“我不等宋隱替我贖身了,我自己來。”
趙媽媽面色白了又紅,掐著我的胳膊:
“天下這麼亂,你贖身能幹嘛!”
“留在這裡不好嗎?”
以前,確實很好。
風吹不到,雨淋不到。
可人總是喜新厭舊的。
我脫下嫁衣,笑道:
“阿琉在昭寧公主府謀了份肥差,請我過去享福呢。”
“她說京城繁花似錦。”
“我想去看看。”
阿琉是春風樓第一個贖身的。
城郊的王鐵匠打了四年鐵,買了她,成了親,帶她離了這個傷心地。
趙媽媽扔給我一支木簪,冷笑:
“繁花似錦隻屬於天潢貴胄。”
“小心被吃的渣都不剩。”
2
我找到了阿琉……的墳。
王鐵匠打著哈欠,不耐煩開口:“你瞪我做什麼,她辦事不力,被昭寧公主降罪,關老子什麼事?”
我撥開墳頭的雜草:“她怎麼會去昭寧公主府呢?”
王鐵匠摸了摸鼻子:
“窮唄,還能因為什麼?”
“要不是買她花了四年積蓄……”
風聲漸急,辱罵的話淹沒料峭秋風裡。
王鐵匠打了噴嚏,攏了攏衣衫:
“別來我家找我,讓我娘子看見了誤會。”
“八月十五呢……呸……真晦氣……”
我跟到王鐵匠家。
隔著窗戶,他小心翼翼替人描眉,像是對待稀世珍寶。
就像從前對阿琉一樣。
墓碑上的墨痕未幹,枕邊人已有心上人。
“呸,狗男人,把自己娘子賣了換窯子裡的妓子。”
賣扁食的大娘啐了口,義憤填膺。
我買了碗扁食。
大娘麻溜開鍋,嘴裡一刻不停:
“這家琉娘子可是能幹的緊。”
“漿洗掃灑、繡花,去年,還給我孫子鏽了肚兜呢!”
“可惜遇見了不堪託付的,被賣給昭寧公主府了。”
“那昭寧公主府是什麼地方……”
大娘止住話頭,撥浪鼓似朝四周窺視。
我又買了兩碗,笑著開口:“昭寧公主府賞錢多,我也想去呢。”
大娘湊到我身邊,聲如蚊喃:
“我老頭子給昭寧公主府送菜。”
“流水似的人被從後院抬出來啊。”
“兩個月前,聽說狀元郎S在那裡呢!”
“姑娘,你可別要錢不要命!”
大娘放下扁食,袖口一翻,拿走了桌上的五兩銀錢。
扁食燙嘴。
銀錢灼心。
我花了十兩,把自己賣進了昭寧公主府。
掌事嬤嬤眉頭舒展,贊許點頭:
“是個有遠見的,跟在昭寧公主身邊,榮華富貴都在後頭呢。”
“走吧,昭寧公主急等著呢。”
3
我這一輩子,被賣過兩次。
第一次,是飢荒那年。
我五歲,被爹賣到了極樂坊。
爹老淚縱橫,哭著同我道歉:
“皎皎啊,這世道太糟了,我們必須往上爬,才不會被人欺負。”
“你哥哥是個讀書的好苗子,他做了官,才能改變這個朝代啊!”
爹的眼角高腫。
不是哭的,是昨夜被縣令兒子踹的。
因為我太餓了,和縣令兒子養的狗爭了一口食。
縣令兒子生氣了。
爹護著我挨了一腳又一腳。
我伸出手,髒髒的,糊了爹一臉:“爹不哭,皎皎願意去。”
第二次,我十三歲,我被賣到了春風樓。
第三次,是現在,我把自己賣進了昭寧公主府。
掌事嬤嬤帶著我去了昭寧公主臥房。
遠遠地,我聽見皮鞭破空聲。
嬤嬤推開門,洶湧的春色撲面而來。
簾紗拂動,人影憧憧。
掌事嬤嬤恭敬開口:“殿下,您要找的人來了。”
我跪在地上,直到簾後喘息漸漸止。
昭寧公主依在面首懷裡,嗓音帶著春後黏湿:
“她?怎麼是個女子,懂得床榻之事嗎?”
掌事嬤嬤彎著腰:“昭寧公主有所不知,她是窯子裡出來的,調教面首可是一流。”
昭寧公主捂嘴輕笑:
“行,那就讓她試試。”
“做得好,有賞。”
“做不好……”
昭寧公主手中的皮鞭抽在面首臉上,皮肉相接紅了一片。
那面首沒忍住,喊了聲疼。
昭寧公主揮手:
“真吵。”
“拉出去,割了他的舌頭。”
昭寧公主秀眉緊蹙。
臥房內,丫鬟顫抖著跪了一地。
我想,割的應該不止舌頭了。
昭寧公主踱到我身邊,腳尖踩在我肩膀:“你不怕?”
我垂著頭:“能惹昭寧公主生氣,是他的榮幸。”
昭寧公主長眉微挑,嘴角勾起:“倒是個知趣的。”
“蕭衹還沒回來嗎?”
掌事嬤嬤堆起笑:“殿下,四皇子奉命賑災,再有兩月,就回京了。”
昭寧公主面皮微冷,嗤笑:
“他算哪門子皇子?”
“就是我養的一條狗。”
“還是一條不聽話的狗。”
昭寧公主眼皮下垂,斜睨著我:“你會訓狗嗎?”
4
我訓的第一條狗,是宋隱。
五歲那年,我在極樂坊遇見了宋隱。
她娘人美心善,不嫌棄我年齡小蠢笨。
我過了一段好日子。
在極樂坊的第三年,寒州起了兵亂,極樂坊被燒了。
我和宋隱被小憐姐姐藏在枯井裡。
井蓋合上前,六歲的宋隱扯著嗓子喊娘。
我SS捂住他的嘴。
宋隱咬著我的虎口,失光的眼睛泛著水意,嗓音嗚咽破碎:“我……要……娘……”
我趴在他耳邊:“不許出聲,不然,我就扔了你。”
宋隱的眼淚掛在睫毛上,將落未落。
我和宋隱藏在井裡三天。
直到歌舞停歇,馬蹄陣陣遠去。
我才背著宋隱爬出來。
小憐姐姐赤身躺在雪地裡,硬邦邦的。
她的手好涼啊。
明明之前替我擦眼淚的時候,那麼軟,那麼熱。
五歲那年,我想要一口饅頭,沒得到。
如今,宋隱想要娘,也沒得到。
宋隱拽著我的手,小心翼翼:“阿姊,我可以哭了嗎?”
他很聽話。
我點點頭,壓下眼眶的澀意,望著昭寧公主:“我會。”
“隻要昭寧公主想要的,我都會做的很好。”
昭寧公主撥弄垂下的鈴鐺,笑得開懷:
“太子哥哥送的面首到了吧,讓她訓。”
鈴鐺脆生生的。
和當年宋隱的哭聲一樣動人。
我會一直記得的。
5
窯子嘛。
遇見不行的人也不奇怪。
我學會了做戲,也學會了無聲無息地下藥。
這樣,他們就還會來找我,我就能掙更多錢。
我把藥方改良,呈給了昭寧公主。
御醫檢查得仔細,最後隻是紅著老臉點頭。
昭寧公主躺在榻上,發髻松散,揮了揮手。
御醫恭敬告退,掌事嬤嬤扒開我的嘴,把藥丸喂了下去。
我很順從。
昭寧公主眼底多了幾分興趣。
我輕聲開口:“能為殿下試藥,是我的榮幸。”
昭寧公主腳尖勾起我的下巴,笑意盈盈:“你想要什麼呢?”
人總有想要的東西,用著才能放心。
就像爹賣我要錢。
我陪著宋隱,是想要小憐姐姐的愛。
我擠出幾滴淚:
“東巷王鐵匠騙我錢財,負我真心。”
“我想請昭寧公主給我討個公道。”
昭寧公主嘴角微勾:
“這批面首,你調教的很好。”
“沒讓本宮失望。”
“本宮賞你這個恩典。”
真好。
昭寧公主賞了我很多銀錢、首飾。
有很多很多很多個二十兩。
掌事嬤嬤睨著我手腕的玉镯,冷嘲熱諷:
“真是能幹啊!”
“說不定馬上就越過我了。”
我摘下玉镯,塞進掌事嬤嬤手裡:
“您從小陪著昭寧公主,任誰也越不過您啊。”
掌事嬤嬤皺紋散開,像是陳年豆腐,笑的顫動:
“哎呦,是個懂事的。”
“我就說,選你入府是對的。”
我笑著倒了一杯又一杯酒:
“還需要嬤嬤您多栽培。”
“嬤嬤,昭寧公主可有什麼禁忌,他人碰不得的?”
掌事嬤嬤臉頰泛紅,得意洋洋:
“這你就問對人了。”
“沒誰比我更了解昭寧公主。”
“昭寧公主嘛,禁忌說多也多,說少也少。”
“你隻記住一條,聽話。”
“昭寧公主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不要像那什麼狀元郎一樣,昭寧公主不過是讓他侍奉一夜……”
冷風陡起,卷起雪花砸向窗棂。
掌事嬤嬤打了個噴嚏,醉醺醺開口:
“才寒露,今年雪怎麼下得這樣早。”
“話說,昭寧公主養的狗該回來了啊。”
瑞雪兆豐年。
可我差點因為這條狗,活不到開春。
6
我來到昭寧公主府的第三個月整,見到了蕭衹。
昭寧公主口中的狗。
他正跪在地上挨打,像是受不住,彎了下脊背。
彼時,我正給昭寧公主送今晚的湯藥。
白玉瓷杯破空而來,我閃躲不及,挨了個實在。
手中湯藥傾斜,盡數落在昭寧昭公主腳邊。
初冬的寒氣卷著藥香升空。
我倒在地上,雲霧蒸騰中,對上一雙猩紅的眼。
我愣住,竟忘了告罪。
下一瞬,臉頰重重挨了一鞭。
昭寧公主臉色漲紅,嬌聲怒罵:“賤婢,你想燙S本宮嗎?!”
蕭衹移開眼,勾唇譏笑:
“皇姐是身子虛空了嗎?還需要喝湯藥?”
“怕不是活不長了?”
嘲諷之意明顯。
昭寧公主的皮鞭轉了方向,打在他的眉骨。
一下又一下。
蕭衹手腕撐地,不偏不躲,像是逆來順受慣了。
直到藥香散盡。
昭寧公主扔了破爛的皮鞭,倒在軟塌上。
她腳踝被濺到的幾滴藥汁已經幹涸。
怒氣也已經沉底。
昭寧公主踹著氣,衝我抬了抬下巴:
“你不是有媚藥嗎?”
“給他下,看著他,不許他疏解。”
“本宮要他生不如S。”
我如夢初醒,顫聲應是。
離開前,我聽見昭寧公主怨毒的聲音:
“蕭衹,你娘害S我母妃。”
“活該父皇不要你。”
“你欠我的,你就該留在我身邊做一條狗。”
7
進京這一路,我打聽了許多消息。
妓院、茶樓、說書攤、走街串巷的小販……
我終於對這些天潢貴胄了解三分。
可顯然,並不夠。
比如,我知道,皇帝有兩個兒子,太子和四皇子。
比如,我知道,皇帝隻有一個女兒,是先皇後所生,極得寵愛,尊貴無比。
比如,我知道,昭寧公主和四皇子感情深厚,二人合府同住。
可我不知道,四皇子蕭衹被圈養在昭寧公主府。
我更不知道,蕭衹住的地方,還不如昭寧公主府的小廝。
我更不敢相信,蕭衹和宋隱長得那麼像。
蕭衹蜷縮在床上,手腳被SS捆住,額頭浮上一層薄汗。
他鼻尖泛著不正常的紅,嗫嚅著:
“好熱……”
“娘……”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沒娘的孩子總是愛喊娘。
我之前也總是喊,尤其是生病的時候。
極樂坊被毀之後,我帶著宋隱跟著流民向南逃。
可風霜太急了。
我隻能把袄子裡的棉絮拆了出來,縫進宋隱的復褥中。
我怕他撐不到江州。
我怕小憐姐姐還沒過奈何橋。
可我先病倒了,倒在離江州十裡的地方。
高熱。
好多人都是這樣S的。
流寇四竄,人人自顧不暇,分不出一點善心了。
宋隱的哭聲漸漸遠去,我隻能嚇唬他:
“離我遠點,不然,你也會S。”
“你朝南跑,不許回頭,不許哭,不然,我也不要你了。”
宋隱臉頰凝著霜花,冰涼的淚砸在我手心:
“阿姊,我去給你找大夫,阿姊——”
可憐兮兮的,像極了白瓷娃娃。
我娘給我買過一個,被妹妹不小心打碎了。
後來,再也沒機會買了。
恍惚中,我好想看見我娘衝我招手。
我張開嘴,猛烈的風灌入口腔:
“娘……娘……我不是故意害爹被打的。”
“你……別丟下……我。”
眼皮沉重,我再也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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