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5-06-13 16:34:573335

給蔣南嶼當避禍人的第十年,我徹底壞了身子。


 


竟在生日當天,忍不住當眾口吐穢物,弄得一身狼狽。


 


旁人嫌我難堪,想拿公雞血祛除我的晦氣。


 


他溫柔地擋在我身前,寵溺似的哄騙:


 


“不要動,拿血洗洗就好了,就當是為了給我避禍,好嗎?”


 


可這次好像不太行诶。


 


小念我最怕血了。


 


比離開蔣南嶼,更讓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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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見我後退,蔣南嶼皺了皺眉。


 


隻沉聲說了一個字:“乖”。


 


我條件反射般停住了腳步,卻在看著那碗鮮紅時,再次鼓起了勇氣。


 


“我不要,血,小念害怕。”


 


口齒不清的樣子又引來一陣嘲笑。


 


“蔣少,之前她可對你唯命是從啊,怎麼今天就不聽話了?”


 


“一個消遣的玩意兒而已,蔣少難不成還相處出情意了不成?”


 


“砰”的一聲。


 


玻璃瓶擦著那人的額頭飛過,留下一道紅痕。


 


“把嘴閉上!”


 


蔣南嶼發火是件稀罕事。


 


我下意識地想像從前一樣抱抱他,手卻被狠狠攥著。


 


“周小念,要吐不會找個人少的地方吐嗎?”


 


“本就是你錯了,沾點雞血會S嗎?”


 


我看著被我弄髒的地毯。


 


很貴,三個保姆每天打掃好幾遍。


 


如果很難清理的話,她們會被扣工資,還有可能會被趕出去。


 


想到這,我又難過又愧疚。


 


忍不住大聲嚎哭起來,俯下身子拿衣袖去擦地。


 


抽噎著說了十幾聲對不起。


 


旁邊的哄笑聲更大了。


 


蔣南嶼無奈嘆氣,抬起我鼻涕眼淚糊成一團的臉。


 


用手絹輕輕擦著,像是屈服:“那就去念經,人不散,你不準停。”


 


念經?我一喜。


 


閉起眼睛就一一背了出來。


 


這可是我從小到大唯一會的東西了。


 


蔣南嶼受傷時,我要跪著為他念祈福。


 


蔣南嶼失眠時,我要坐著為他念安神。


 


就連他不高興了,我也得念上一兩句讓他淨心。


 


翻來覆去,算得上倒背如流了。


 


等我念了不知多少遍,聲音嘶啞得實在難聽。


 


才睜眼一看。


 


人早已散場,隻剩下孤零零一盞燈與我相伴。


 


王媽提著一桶水前來。


 


自然而然地給我遞上塊蛋糕。


 


“小壽星,快點來吃蛋糕,許願保佑我們小念歲歲平安。”


 


我其實沒有過生日的概念。


 


隻是莫名地有點想哭,又覺得這蛋糕格外香甜。


 


王媽撫摸著我的頭發,好半天才斟酌著開口。


 


“念念,少爺他脾氣就是這樣,但他人不壞……他也是挺喜歡你的。”


 


我抬眼看了看為懲罰我而特意關上的小門,十分好奇。


 


“我也喜歡少爺,所以舍不得他哭,舍不得他生氣,姨姨們給我的糖我也想給他留著。”


 


“那為什麼少爺的喜歡,和我的不一樣呢?”


 


王媽沒再開口,一聲輕嘆散飄在風中。


 


大概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想,明天還是親口去問問少爺吧。


 


2


 


還沒來得及問,我就被夜裡突如其來的雨淋進了醫院。


 


燒得腦子暈乎乎的。


 


我不由得擔心,這以後會不會更傻了?


 


迷迷糊糊間,床邊傳來一陣嘈雜。


 


是夫人的聲音。


 


“你就不能對小念好點嗎?她可是你的避禍人!早早的折騰沒了,以後你該怎麼活?”


 


說著,又是一陣抽泣。


 


和夫人剛上山到廟裡找到我時一模一樣。


 


她也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手上牽著個病恹恹的男孩。


 


跪在蒲墊上磕頭:


 


“我這也是沒法子,大師算過了,南嶼這病屬於天災,得找一個同年同月又通佛的女孩養在身邊,替他扛著。”


 


那時我才九歲,卻懂得不少。


 


譬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又譬如,這位夫人隨手一張支票,就夠山裡大半年的開銷了。


 


和尚們將我養大,我沒有理由不報答。


 


幸好蔣南嶼長得精致又乖巧,一見我就痴痴地笑。


 


我想了想,還是卷著鋪蓋跟他們下了山。


 


臨行前,師父苦口婆心勸誡道:


 


“這法子不一定靈,但隻要你們好好對念念,我相信她會給你們帶來好運的。”


 


可師父的話才假呢,這法子明明就很靈。


 


從我進入蔣家,蔣南嶼的病就一天天好轉。


 


反倒是我,越來越笨,三天兩頭一小病。


 


連在自己生日上,喝了杯橙汁都能吐出來。


 


僅一晚上,都燒得神志不清了。


 


竟能聽到蔣南嶼說了聲對不起。


 


3


 


我掙扎著從夢中醒來,剛想開口。


 


蔣南嶼面色一愣,隨即轉過頭,無賴壞笑。


 


“媽,你看她這不沒事嗎?隨便哄一哄她就開心了。”


 


“你還天天拿她走這件事嚇我,難不成我離開一個小傻子,還真會S嗎?”


 


像是為了驗證,他變戲法似從背後拿出一枝玫瑰。


 


“想要嗎?想要就說我不會離開你。”


 


好熟悉的話。


 


在蔣家的前幾年,他經常拿各種各樣的小玩意逗我開心。


 


央求似地讓我拿永遠發誓。


 


隻不過那時,他是害怕、是恐懼、是不舍得我離開。


 


而現在……


 


我接過他手中的玫瑰。


 


清楚地看見他眼中的有恃無恐。


 


“哎,你這孩子……總之,你對小念好點!”


 


夫人吞吞吐吐,像是顧忌著我,省了些話。


 


蔣南嶼面色不虞,輕拍著我的臉。


 


“那小念以後更要乖乖聽話哦。”


 


說完,他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滿臉笑意地走出了門。


 


留下夫人和我面面相覷。


 


其實細究起來,我和夫人很少見面。


 


他們很忙,偌大的別墅通常都是我和蔣南嶼兩個人。


 


也許是因為我腦袋不靈光。


 


旁人的情緒變化,我倒是能容易察覺。


 


夫人她……對我有愧。


 


“小念,南嶼他就是玩心重了一點,你別怪他。”


 


我搖頭。


 


沒什麼好怪的。


 


喜歡與不喜歡本就是說不清楚的。


 


就像我之前很想要一隻流浪狗。


 


在冷風中給他搭窩和喂食。


 


它也隻是嗅嗅我的手,轉身跑到另一個人身邊要摸摸。


 


這能怪它嗎?


 


也許是我那天的氣味不太好聞,也許是那人帶的零食更有吸引力。


 


我怎麼能以自己的喜歡來要求他人呢?


 


那樣,像是在綁架。


 


等我說完後。


 


夫人的眼裡閃過糾結之色,頓了半天。


 


一把拉住我的手,懇求似開口。


 


“那小念,你會永遠喜歡南嶼嗎?你想永遠呆在他身邊嗎?”


 


見我疑惑,她又繼續補充。


 


“南嶼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啊,你小時候答應過阿姨要好好照顧他的。”


 


我仔細想了又想,鄭重開口:


 


“我現在依舊喜歡那隻小狗,但是它選擇了別人,我就不會再要它了。”


 


“它會沾上別人的氣味,很討厭。”


 


夫人臉色一變,將我的手攥得更緊了些,像是發誓。


 


“小念,你和南嶼結婚。”


 


“我保證,誰也搶不走他,你們永遠在一起。”


 


我唯一的玩伴、我從小的朋友、我十年來相依為命的人。


 


都是蔣南嶼。


 


“永遠”這個字眼,和他加在一起。


 


對我,是永不過時的吸引力。


 


即使,我並不懂結婚的意義……


 


可阿姨的話也做不得真。


 


一周後我出院。


 


蔣南嶼離得好遠。


 


風卻把他身上沾染的別人氣味送到我面前。


 


4


 


那人我認識。


 


秦可歡,囂張跋扈的大小姐。


 


我斷掉的手鏈、消失的頭花、弄髒的床單都有她的出力。


 


聞著刺鼻的香水味。


 


我扭過頭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執拗地不肯回頭。


 


“多年未見,小念還是這麼……可愛?”


 


她輕笑著。


 


伸過手就來捏住我的臉,使勁一揉。


 


我頓時被逼出了淚花。


 


求助似的望向蔣南嶼。


 


快把她帶走啊,快打她啊。


 


以前小念每次受欺負時,他都會如神兵天降。


 


就算面對秦可歡羞紅的臉龐,也會面無表情地撕掉情書。


 


護著我:“小念也是你能欺負的嗎?”


 


可他現在顯然忘了。


 


反而拉住我的手,掰正臉。


 


多是責備:“還這麼記仇?”


 


我嚇得忘了哭,腦海裡閃過這麼多次的懲罰。


 


好像就是從今年開始,蔣南嶼的脾氣變幻莫測。


 


見我瑟縮,他眼裡閃過一絲懊悔。


 


轉身極低地對著秦可歡抱怨:“一個傻子而已,何必計較?”


 


我心裡悶悶的疼。


 


又是傻子……


 


即使我笨,王媽也隻會小念小念地喚我。


 


蔣南嶼讀過那麼多書,怎麼就不知道這是個壞稱呼呢?


 


我心裡憋著一口氣。


 


在他將我架上車,美其名曰“賠罪”時。


 


我偷偷地給太太發去消息。


 


“不要結婚,蔣南嶼才傻!”


 


5


 


車子停在白馬廟前。


 


這裡是蔣家每年都要來上香的地方。


 


帶著我和蔣南嶼。


 


在佛堂嘰裡咕嚕講一大堆經文,又喝一些莫名其妙的符水。


 


回家後,我總會大病一場。


 


所以,剛一跪在這蒲墊,我就忍不住渾身顫抖。


 


香火四散開來,遊客寥寥無幾。


 


蔣南嶼半跪在我身後。


 


從後側探頭,眸光依舊很閃。


 


“帶你來消消災,免得你總是一副病恹恹的樣子。”


 


我這才發現,這次廟裡沒有那些身著怪異的和尚。


 


也沒人強迫我跪下磕頭。


 


看來,他是真心想要給我賠罪的。


 


我揚起了笑臉。


 


心裡還有些後悔。


 


早知道就先不給太太發消息了……


 


一香一拜。


 


我學著他合十許願


 


又在僧人的領路下,到旁邊小房間休息。


 


蔣南嶼要去捐錢點燈。


 


小小的房間裡就隻剩下我和變了臉色的秦可歡。


 


剛剛在佛堂之中,她看我的眼神就不太對。


 


如今,身體的本能讓我貼著牆邊想往出去跑。


 


“別白費力氣了。”


 


她的聲音響起,虛無縹緲的。


 


“隻會給他丟臉,你怎麼還待在他身邊呢?”


 


“南嶼是今後的掌權人,不明不白養著個傻子算什麼?今後我要是嫁過去了,怕是會被外人笑話S。”


 


她自言自語著,一步步朝我逼近。


 


“你本來就是個小和尚,怎麼還留著長發?”


 


她不知從哪變出的剪子,拽著我的頭。


 


我慌亂想跑,扒住被鎖好的門框向外呼救。


 


冰涼的剪身貼著我的脖頸後邊。


 


一刀下去。


 


帶著隱隱的癲狂。


 


瘋子!


 


和小時候她劃破我洋娃娃的肚子,露出雪白的棉花,居高臨下地讓我跪在地上學狗叫一樣肆無忌憚。


 


我側身閃過。


 


一縷頭發還是被剪了下來,飄落在地。


 


我一愣。


 


忽然腦中片刻清明。


 


秦家大小姐,青梅竹馬,她有這樣的資本看不起我。


 


更何況,我好像比小時候更加蠢笨了。


 


怎麼就卷入他們之間的風波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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