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支箭第3章

 

「你前面自己胡鬧也就算了。每次施粥自己從內務府拿很多東西，每次跪在佛祠卻還讓太監給你送雞鴨魚肉。你是朕的愛女，朕姑且睜一眼閉一眼。」陛下說，「你現在做什麼？把臉都丟盡了。你知道那是什麼舞嗎？那是勾欄舞。」

陽信公主睜大眼睛，看向我：「是她讓我跳的。父皇，是她讓我跳的。」

 

皇帝揮揮手，失望道：「現在戰亂加飢荒，陽信公主言行失狀，還是先在宮裡好好反省一下，也不能由著她亂花銀子，一切按份例來。」

 

陽信公主不服：「父皇，您不能這樣對兒臣，兒臣都是為了您。」

 

皇長子卻看向我。

 

果然御前太監問：「那陽信公主身邊那位侍女呢？」

 

皇帝淡淡看著我：「亂棍打S。」

 

10

 

Advertisement

有人要過來架我，我先一步跪下：「奴婢聽信讒言，給殿下陛下辦了錯事自然S不足惜。隻是，奴婢S後希望陛下能摘宮內一支竹子上的葉子與奴婢陪葬。」

 

宮內的人屏氣凝神，貴妃愛竹，貴妃在的時候，滿宮都是竹，但是貴妃S後，竹子也都砍了，隻有浣衣局和公主殿中間的宮道間，貴妃親手種下的，還保留著。

 

皇帝疑惑問：「哪隻竹子？」

 

我答：「浣衣局和公主殿中間的宮道間，有一支湘妃竹。」

 

皇帝有點怔愣，像是想起很遙遠的事情：「你要那竹葉做什麼？」

 

我垂頭：「奴婢曾被一人所救，後來她入宮，傳信於奴婢，說種下一支湘妃竹，來年生個公主。於是，奴婢就記著湘妃竹，也發誓要入宮對公主殿下忠誠不二，以報恩情。」

 

種下湘妃竹的人後來生下的是皇子，還是皇長子。

 

「她確實救過一個小女孩，她一向喜歡女孩，也想要個女兒。」皇帝喃喃道，對身邊人揮揮手，「去拿一片吧。」

 

宮人沒動。

 

皇帝疑惑地說：「去啊，沒聽見朕的命令？」

 

御前太監跪下：「那支湘妃竹，不知道哪天，被人給砍了。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皇帝目光放在桌子上的竹編上，竹編周圍的祥雲，似乎有湘妃竹的斑點。

 

皇帝愣了片刻後大怒，將手中佛珠擲在地上：「朕護不住她，如今連她的竹子都護不住了！陽信公主禁足，非詔不得出。」

 

「至於你，過來。」皇帝招呼我。

 

太監阻攔：「陛下，知道當年事情的不止她一個人，難道她說她是誰，她就是誰嗎？」

 

皇帝說：「柔兒所救女孩有胎記，朕認一認。」

 

我將準備好的左肩上的圓形胎記展示給陛下，果然如保命的密辛所言，皇帝點點頭：「既是柔兒救過的人，跳舞一事也說是受讒言所騙，就待在朕身邊，查明真相後再說吧。」

 

陽信公主對我破口大罵，我站在御前冷冷看她離開。

 

陽信公主：「你肯定是哪些雜種派來的卑鄙小人，敢陷害本宮，本宮告訴你，你再努力，本宮還是公主，你隻是奴婢，你等著。」

 

我等著。

 

我知道再陷害陽信公主，她也不可能真的受到什麼懲罰，畢竟她是一國公主，太子胞妹，皇後獨女，但是我隻需要限制她的活動，從而給她設計一個刑場。

 

我從來不準備借刀S人，箭是我自己。

 

皇長子離開的時候，我送他。

 

皇長子問我：「你是什麼人？」

 

我回答他：「您的幫手。」

 

皇長子問：「為什麼幫我？」

 

「因為我們有同一個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了。」我說。

 

他不置可否：「這點事情根本動不了她，她出來後，S的就是你。」

 

「她不會再出來了。」我搖頭，「因為太子不會回來。」

 

江南是流民，公主酒樓事件在流民中大名鼎鼎。

 

江北是軍隊，哥哥爭功被S事件也在將士中如雷貫耳。

 

不管哪一個，都巴不得太子S在那邊。

 

多行不義必自斃。

 

「隻是，我也確實需要借助皇長子殿下的幫助。」我說，「我對他們的結局，有一點自己的想法。」

 

11

 

皇帝可能被氣著了，忽然病得很重，起不來了。

 

他把我放在跟前，絮絮叨叨講他跟貴妃的往事。

 

皇帝病情實在是惡化的很快，我感到蹊蹺，不過跟我也沒關系。

 

我去看陽信公主，她將瓷杯摔在我的頭上：「髒人，都是你害本宮。」

 

我跪在地上：「公主您糊塗啊。當時的情況，如果奴婢不那麼講，如何能保住我們，如今奴婢進到了皇帝跟前，才對太子殿下和您更有利啊。」

 

陽信公主停下繼續砸我的手，狐疑道：「當真？」

 

「那是自然。奴婢入宮以來，對公主忠心耿耿，公主要奴婢的手也絕無二話，奴婢為何要害您，又對奴婢有何好處呢？」

 

陽信公主：「那竹子呢，從那個竹子你就開始害本宮了！」

 

「奴婢那時候不知道竹子。」我說，「殿下您仔細想想，奴婢當時根本不知道宮裡有竹子，也從來沒想著要讓殿下砍竹子啊。」

 

她回想了一下，似乎想起來確實如此。

 

陽信公主問：「你剛剛說這麼做對本宮和太子哥哥最有利，是什麼意思？」

 

「如今陛下病重。」我說，「大殿下太容易趁虛而入了，如今有我看著，倒還是穩妥。我已經奉勸陛下緊急召回太子殿下了。隻要太子殿下回來，您還是風風光光的公主呀。」

 

「是。」她眼睛亮起來，「本宮出去之後再罰你。」

 

高貴如她，怎麼能接受別人真的背叛她呢。隻要我給個臺階，她就會信以為真。

 

「不過現如今，我們絕不能再錯一步了。」我勸到，「要堅持到太子殿下回來。」

 

陽信公主問：「那我該怎麼做？」

 

「殿下不妨來個苦肉計。」我說，「陛下覺得您驕奢無度，那您給她來個吃糠咽菜，我再添油加醋地說一說，陛下自然要同情您，早日解禁。」

 

見又要讓她吃苦，陽信公主不悅：「本宮為何信你？」

 

「殿下可以不信我。」我說，「反正殿下早晚都是要出來的，奴婢的命也早晚都是殿下的。」

 

說完我就走了。

 

次日，我聽說陽信公主退還了銀兩炭火，遣散了一部分侍女，跟所有人說她要過苦日子。

 

她這麼說之後，是不是真的想過，可就由不得她了。

 

我將煙塵大的灰炭給她，她咳了好半天。

 

我把雞鴨魚肉撤掉，每天都給她吃白飯。

 

她打我，我就說：「您忍一忍，不瘦一點，糙一點，如何讓陛下信服憐愛呢，就是太子殿下回來了，看見您如此，也會寵愛您啊。」

 

陽信公主又信了。

 

我覺得還不夠。

 

我與哥哥過過的日子，根本是吃不飽穿不暖毫無尊嚴的日子，她還是過得太自在了。

 

我撤掉了炭火，甚至撤掉了棉衣，我看她冷的哆嗦。

 

原來她也是會冷的啊。

 

我將餿了的飯菜給她，她一口不吃，餓的不行了吃了一口，吐的狼狽。

 

她拉著我：「你不能這麼對本宮！」

 

我勸：「殿下，那些真正的貧民，可比這樣慘多了呢，您不拿出點真本事，如何討陛下歡喜呢？」

 

「本宮不幹了！」陽信公主說，「把本宮的好肉好酒好衣服都拿上來。」

 

我憐憫地望著她。

 

宮裡現在是皇長子和我說了算，可不是她。

 

12

 

一日，皇帝將我叫到宮裡。

 

他昏昏沉沉的，見我來了，說：「你知道嗎？柔兒確實救過一個小女孩，那個小女孩胎記在右肩。」

 

我驟然發冷。

 

「你不用緊張。」他說完，開始自言自語，「外戚掌權，子嗣凋零，年紀大後隻能看著國力衰弱毫無辦法。國師說過物極必反，自有定數。」

 

他看著床頭的那碗藥：「這是最後一碗了吧。」

 

他喝下藥後，將軟禁皇後和皇長子繼位的旨意傳了下去。

 

同時，我也接受到了皇長子帶來的消息。太子S了，以我想要的方式。

 

給公主的，我也準備好了。

 

我回到了公主殿。

 

短短數月，公主已經變了個樣子了，臉上手上生滿凍瘡，皮膚暗黃粗糙，眼眶發黑，看見我，就要撲過來打我，被其他人攔住了。

 

我：「恭喜殿下，太子已經回京，如今要與公主殿下相見。」

 

陽信公主一愣，繼而狂喜：「他回來了！我要讓他看看我受了多少苦，對，還有你，本宮還要好好懲罰你讓本宮受苦。」

 

我說是。

 

陽信公主：「太子哥哥在哪裡，我要去見他。」

 

我：「太子殿下約您地窖相見。」

 

這是他們的秘密地址，她沒有懷疑就跟著我去了。

 

去了之後，她環顧四周，陰冷的屋子，都是她S過的人，空洞的眼窩望著她。

 

她感到瘆得慌，問我：「太子哥哥在哪裡。」

 

「你是指你的哥哥嗎？」我問，「你的哥哥被山賊抓住，吊在半山腰上，放了幾隻蛇在附近。」

 

陽信公主愣住。

 

「那些山賊真是可惡。」我繼續說，「他們特地叫了你哥哥的侍衛，侍衛發現的時候離他不過幾百米。但凡那些人裡面有個神射手，能在百米外精準S敵，你哥哥就可以安然無恙。」

 

「隻是可惜。」我眨眨眼，「軍隊裡本來有，你親手S了他。」

 

陽信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你、你。」

 

「我是他的妹妹。」我說，「那個因做了正確的事卻被你S了的人的妹妹。」

 

陽信先是迷茫了一下，然後憤怒：「本宮管你們做了什麼，你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但本宮S你們，定然是你們做錯了事。」

 

她撲過來要打我，我一躲就閃開了，反倒是她重重摔在了地上。

 

這數月耗空了她，她那麼嬌生慣養，哪裡受得了這種日子, 如今弱不禁風，疾病纏身。而我本就經風吹雨打, 這幾日又舒舒服服養著，她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我不準備自己動手。

 

一支箭破空而出，我聽見她發出像野豬一樣的慘叫。

 

原來她可以叫那麼難聽。

 

我解釋道：「我射箭不如哥哥, 但是近一點，應該沒問題。骨箭比較疼，你忍一下。」

 

她像見鬼一樣看著我：「你的手、你怎麼有手？」

 

我不理她，拉起一個斷腿的兄弟：「這一支是這位朋友的。我看你砍了他的腿, 所以射在你的腿上了。」

 

她又發出難聽的慘叫。

 

然後下一箭：「這是這位朋友的, 你砍了她的手, 所以射在你手上。」

 

「這是這位朋友，你挖了他的眼……」

 

「這是……」

 

……

 

她冷汗鮮血滿身，爬到了她與太子哥哥的龍椅上，抱著那個小人：「太子哥哥這裡有個瘋子, 你快來救救我，快來救救我。」

 

她看不清了, 感覺不清晰了，甚至聽不太清我說話了。

 

我慢慢地把哥哥的屍首拼起來, 我等她掙扎完, 隻剩一口氣的時候, 用哥哥的手拉起弓箭，低聲說：「這是哥哥的, 沒來得及射出的第十支箭。」

 

這一箭沒入心髒，她沒了聲響。

 

我松口氣, 放松地坐在地上，感覺前所未有的輕松。

 

腳步聲從身後響起。

 

我知道那是皇長子。

 

——雖然都是太子把刀架在百姓脖子上讓他們寫的。

 

「我買」開弓沒有回頭箭。箭射出去，就是要與敵人兩敗俱傷的。

 

過了很久, 皇長子才說：「你已經S了。陽信身邊的姑姑是沒有手的，可是你有。而城外有個制箭鋪子的老板娘，倒是有一雙巧手。」

 

13

 

數年後，城外兄妹制箭鋪。

 

我監督他們一圈，指點著哪裡哪裡需要注意：「都仔細一點，供給皇家軍隊的, 馬虎不得。」

 

伙計們都稱是。

 

宮裡換了皇帝，對老百姓來說差距不大, 但是幾年後, 卻慢慢有了變化。

 

比如收成不好的時候總是有人管，有水患了總有人治, 稅收降低了，百姓逐漸安居樂業起來。

 

之前被倭寇打下來的土地，現在也在有條不紊打回去，畢竟我們有非常精良的弓箭隊。

 

皇長子偶爾來看我, 穿著布衣, 他特別能裝，還能跟百姓嘮嗑，打成一片，大家愣都以為他也是出來混飯吃的。

 

我真想說他是給你們飯吃的。

 

有一次他和買家嘮嗑, 買家忽然抬頭看著我鋪的名字：「兄妹制箭鋪，你們是兄妹？」

 

我連忙擺手。

 

買家問：「那我怎麼從見過你哥，他在哪裡啊？」

 

我指著我的心口：「這裡啊。」

 

（完）